沉冤得雪(1 / 1)

破青山 黛春風 4332 字 2個月前

黑衣人徑直走到了關押明逾的牢房門口。

靠在角落裡的明逾先是怔愣了一下,過後他三步並作兩步撲到欄杆跟前,抓住了黑衣人的胳膊,欣喜地問:“你是王府上的人,是殿下讓你來救我的?”

黑衣人看見了他眼中的希冀,卻是殘忍的將它扼殺,“是殿下讓我來的,不過,並非是為了救你。”

明逾的笑容僵在了臉上,他夢魘般重複道:“不是,不是來救我的,不是來救我的?”

“明逾大人,”黑衣人戲謔地道:“勞煩您睜開眼睛好好看看,如今這般局勢,殿下怎麼會救你。”

“不可能,不可能!殿下為何不會救我?我是他最信任的心腹,他曾親口承諾過要保我一世富貴平安,他不可能棄我於不顧!你少在這裡挑撥離間!”明逾抓著黑衣人的領口,嘶吼道。

“嗬,”黑衣人輕笑一聲,“殿下是信任你,可你不但搞砸了殿下的安排,還留了把柄在彆人手裡。”明逾的臉色漸漸變得煞白,黑衣人很滿意他的反應,繼續道:“你躲在張家酒肆不肯回府,和畏罪潛逃有何區彆?你膽小懦弱至此,如何能輔佐得了殿下?大人,醒醒吧,你如今不過棄子一枚。今夜之後,我就是榮興府上新的‘明逾大人’,隻有我,才配站在殿下身邊!”

“不可能,不可能……”明逾喃喃自語,他不斷的否認著,可一隻手已經狠狠掐住了他的脖子。

黑衣人看他時已經是一副看死人的模樣,“大人,安息吧。”

明逾的臉漲得紫紅,他徒勞的抓撓著黑衣人的手,從喉間斷斷續續發出聲音,“我……不信……殿下會棄我……我不信!”

瀕臨死亡之際,他想起從前晏時榮對他的認可,讚賞和縱容。

原來,這也是假的嗎?這也是他拉攏人心的手段嗎?

“殿下,明逾,從未背叛過你,殿下……”明逾閉上眼,一滴淚從他眼眶中滴落。

卓熙和景墨躲在一旁看了許久,此時終於出手。

劍影掠過,黑衣人的手臂頓時與身體分離!已經暈厥的明逾倒在牢中。

那人怔愣幾秒才發覺手臂劇痛,斷口處已然血流如注。

卓熙譏諷道:“閣下真是高看了自己,信誓旦旦的說隻有自己才配站在榮興王身邊,可如今殘廢了的你,不也是棄子一枚嗎?”

黑衣人緊緊捂著斷口,陰鷙的看了景墨和卓熙一眼,不再管牢中的明逾,迅速地往出口跑去。

卓熙立馬追了上去。

“回來!”景墨喝道:“不必管他。”

卓熙雖停了腳步,還是疑惑道:“為何?”

景墨將劍插回劍鞘,給他分析道:“陛下擺明了不想徹查此事,要保榮興王周全,太激進隻會害了觀南將軍,我們隻需要保證明逾活著就行。”

卓熙連連點頭,“不錯不錯,還是你想的周到。”

景墨蹲身探了探明逾的鼻息,又摸了他的脈搏,鬆了口氣,“沒事,還活著。”

後半夜二人一直守在門口,直至東方即將破曉,二人才打道回府。

九月三日,臨青寺一案又在大理寺重新提審。

這次江杳年倒是沒有跪著,和榮興王一起站在中央。

許嘉喝道:“帶嫌犯明逾!”

兩個獄官立刻押著明逾進門。他跪在地上,抬頭看著高高在上的晏時榮。

許嘉道:“明逾,今江杳年指認你是殺人真凶,並且放火燒寺來毀屍滅跡,你可要為自己辯解?”

明逾不答。

他知道自己逃不過的。

許嘉又道:“江杳年,你既然指認了他,可有證據?”

江杳年:“大人,證據自然有。那日在臨青寺我與那蒙麵人交手時刺傷了他右肩和左下腹,傷口均長一寸有餘。您請人來當麵驗驗傷,立馬就能見分曉。”

許嘉思考一陣,吩咐道:“驗吧,就在這兒驗,諸位都是證人,也免得有人懷疑。”

獄官上來毫不留情的扒了明逾的上衣,但他並沒有什麼反應,直直的跪著。

眾人往他身上看去,果真有著兩處傷痕,和江杳年描述的位置一致。

大夫仔細檢查後,稟報給許嘉:“大人,此人的傷的確是劍傷,且已是兩月有餘,與觀南將軍所言分毫不差。”

這個結果晏時榮早就預料到了,他還算平靜,但接下來許嘉又道:“榮興王殿下,你的令牌到了明逾手中,可是你蓄意為之?”

晏時榮:“大人,令牌丟失一事本王的確是不知道,怕是讓明逾偷拿了去做了些天理難容之事,正好撞見了觀南將軍。”

許嘉:“明逾,榮興王說這令牌是你偷的,你是否認罪?”

晏時榮緊緊盯著他,但凡他說出任何對自己不利的話,自然有辦法讓他頃刻斃命。

聽到榮興王,明逾總算有了點反應,卻是答非所問。

他緩緩抬頭,聲音沙啞地道:“殿下,您還記得那年我和明謙剛剛跟在您身邊的時候,您說了什麼嗎?”

晏時榮幾乎沒有花時間思考,立刻道:“本王自然記得。”你們今日選擇了我,來日我定當護你們周全,你我三人自此風雨同舟,榮辱與共。

明逾臉上扯出一抹笑意來,他道:“風雨同舟,榮辱與共。殿下,您能記得這一刻,足矣。”

晏時榮知道自己賭對了,但他麵上仍舊是一副沉痛之色,“明逾,本王從未忘記,可如今這般,本王也是無能為力了。”

明逾轉向他,“殿下,是明逾犯了錯,造下殺孽,明逾不求您做什麼,隻求殿下彆忘記那段時光,彆忘記自己的初心,明逾在此,向您拜彆!”

他長磕而下,拜的是曾經不被看重卻懷著赤子之心要救國救民的晏時榮,而非今日的榮興王。

晏時榮垂眼看著明逾,不知他此時可否想起了從前,想起他最乾淨的那些時日。

許嘉講著審判和處罰結果,堂下卻無人在聽。

提審結束。

江杳年出來後,晏時清就在門口等她。

“恭喜將軍,沉冤得雪。”

江杳年對他拱手一禮,道:“多虧了殿下相助。”

她直起身子,眉宇間卻並無快意,“殿下,這案子就這麼結了,可我總覺得不對勁。”

晏時清搖著手中的折扇,緩緩往前走,道:“哪裡不對?”

江杳年跟在他身側,眉尖微蹙:“榮興王早已經曆過一次奪嫡之爭,不該如此莽撞才是,這次的案子漏洞百出,栽贓嫁禍的也太明顯了些,青山鎮多年平安無事,我剛一去就發生了這樣的命案,誰來想也會覺得太過巧合了,我便是要殺人也不會是在這個時候。”

晏時清施施然道:“這個道理本王想他一定也明白,隻是不知他為何在明知道會暴露的情況下還要這麼做。

不過本王想,原因無非有三:要麼是有人給了他底氣,即使敗露了也沒關係,反正不會查到他頭上;要麼就是他讓人當刀使了,就是不知有誰能誆得了他;還有一點,他並不想殺你,隻是讓你進詔獄限製你的行動,而這期間有利於他做彆的事情。那將軍覺得哪個原因可能更大些?”

江杳年沉吟片刻,“我倒是覺得並非是這三個原因之一,榮興王絕不會做虧本的買賣,除非利益和勝算足夠大。他如今貴為王爺,還有誰能給他底氣,誰又能指使得動他,答案顯而易見。”

晏時清笑了笑,“的確,知我者,將軍也。不過本王覺得,這原因之三恐怕他身後那人並不知曉。”

江杳年:“何以見得?”

晏時清:“你入獄那段時間本王一直在密切關注著榮興王,他與身後那人並無額外的交集,反而有意避開行事。”

江杳年:“如此看來,那人的目的是江家,而榮興王的目的卻是另一個了。此案還牽扯到了江華王,但我覺得江華王的目的就是想要我死,我也不知是何時得罪了他。”

晏時清偏頭看她一眼,“越是靠近權利的中心就越無道理可言,就算你沒得罪人也會有人想殺你。江華王未娶妻也無母族支持,隻能與他人結盟,他可助結盟之人一臂之力,那人想必也許給了他什麼好處。”

江杳年斂眉思索一陣,斟酌著開口:“殿下當真不能告訴我是何人向你透露了碧雲山莊的事嗎?”

晏時清的臉色也凝重起來,“不是不願告訴你,而是本王也不知道那人是誰,還在查。”

江杳年有些驚訝,“您不知道那人是誰為何還會信了那人的話去碧雲山莊?就不怕那是針對你的圈套?”

“本王起初也不相信啊,”晏時清歎道:“可你前腳剛走就有一封書信送到了本王府上,連你帶了多少人走了哪條路都清清楚楚,與本王派人暗中查探到的並無二致,本王猜測這人必定不簡單,也不知為何要將你的消息透露給本王,便帶著好奇去了山莊。”

案子雖然已經告一段落,可事情卻越來越複雜,眼前迷霧重重,總也理不清一絲頭緒。

晏時清又道:“幾日後就是重陽節了,本王有種直覺,凡此類宴席定會發生些什麼,將軍萬事小心。”

“謝殿下。”江杳年朝他一禮,二人告彆。

三日後。

秋日裡天色暗的要早一些,夜深了外頭更是寒氣濕重,江杳年染了風寒,早早的就躺下了。

約莫亥時,她忽然聽見了輕微的瓦片摩擦的聲音。

她悄然坐起身,凝神細聽。那聲音雖小,但很清晰,有一定的停頓,就好像是人的腳步聲。

江杳年出了門,抬頭便看見晏時清一身黑袍站在屋頂上。

江杳年:“……”

他若是不想讓人聽見自然可以悄無聲息的來。

江杳年仰頭,戲謔道:“殿下,您不但喜歡去後宮逛花園,今日怎的又添了爬人家房頂的惡習,接下來是不是還有掀開瓦片往裡瞧的情節?”

晏時清足尖輕點,從屋頂上飛掠而下,輕飄飄的落在她麵前。

他微微彎腰,視線與江杳年齊平,勾唇一笑,“將軍誤會了,本王對將軍可沒那些齷齪心思。”他直起身,話鋒一轉,又道:“不過,本王若是想看誰,大可‘敲’開了門光明正大的看,偷窺這種行為本王最是不齒。”

“嗬。”

江杳年無語望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