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1 / 1)

嫣華渡 yuheee 3791 字 2個月前

長公主回京已半月有餘,宮中住著不方便,李嫣然便向太後請示,想著在京都挑一處合適的宅邸做長公主府。

“你剛回京,對京都難免不熟悉,還是有宮中的人仔細照顧著,哀家才放心。”太後側身站在堂上,擺弄著堂上花瓶中的幾支鮮豔的小花。

確實仔細,李嫣然在堂下坐著,心中想到,惠仁宮的侍女太監幾乎都是太後的眼線,還真是稱得上“仔細照顧”--怕是她一天如廁幾次太後她老人家都了如指掌。

“皇額娘說的是,隻是後宮終是妃嬪居所,兒臣在此實在是不合禮製.....”李嫣然抿了一口茶,掩麵小聲嗤笑一聲,繼續說道:“況且,兒臣也到了要婚嫁的年紀,招贅駙馬,自然要有自己的府邸才是。”

太後聽罷,臉色陰沉下來,本是自己的謀劃,竟被這丫頭一而再再而三地利用去了。轉過身,太後的臉立馬充滿了笑意,“竟然長公主早有打算,那哀家自是沒有阻攔的道理。”

說罷,太後揮揮手,喚來領事的太監,拿了不少銀兩,還有一些金銀首飾。

太後拿起其中一個玉鐲,似是慈祥地對著李嫣然說:“這些都是先皇的妃子們留下來的,哀家年紀大了,是在用不到。你便拿去,做些賞賜也好。”

李嫣然抬頭看著那鐲子--她記得,那是母妃的鐲子。

李嫣然收下太後的心意,之後便退下了。

臨走之前,太後喚住她,囑咐了一句:“皇帝那邊哀家和他去說便是,你便不用掛心了。”

從靜和宮出來,正巧趕上皇後往養心殿的方向去,兩人恭敬地互相行了禮,也沒有寒暄什麼。

李嫣然和這位先太後懿旨親封的皇後並沒有什麼交集,小時候她的母親安國公夫人經常攜她進宮拜見各位妃嬪。

李嫣然的生母家世顯赫在眾多妃嬪中又最為受寵,安國公夫人每次進宮自然少不了來惠仁宮一趟。

但母妃生性孤冷,就算對自己也時常冷冰冰的,麵對前來示好的高官家眷甚至都疲於應付。

安國公夫人也是個識趣的,眼看著攀附著不上,禮數全了便也不多做停留。

李嫣然還知道,李弈倒是從小與她交好。

李嫣然在宮中的玩伴並不多,那時她聽弟弟提起,宮外來的安國公的嫡女,是個騎馬射箭的好手。

那時的她怎麼也想不明白,一個舞弓弄劍的將門之女竟會和一個隻會下棋的體弱皇子成為好朋友。

就像如今,她也想象不到,當初在馬背上挽弓射箭的天之嬌女,現在竟成了大殿之上儀態端莊的皇後娘娘。

當初離京之時,放下李弈一個人在這荊棘滿地的皇宮之中,李嫣然是怎麼也放心不下的。

她側目,卻看到皇後那滿帶著“放心交給我”之意的眼神,心竟平靜下來。

李嫣然想,弟弟還是幸運的,至少有兒時的好友伴他左右。

遠遠地望著養心殿,回京這些時日,她仍未與李弈單獨見過。

就如剛才那般,太後似乎很擔心他們相見。

她也想過,找幾個理由,怎麼也要見弟弟一麵。

思來想去,怕是在太後的監視下,也隻是幾句把距離拉得更遠的客套話。

不如不見。

如今她要搬出皇宮,之後,隻怕是更少會相見了。

李嫣然靜靜地望著養心殿殿前幾隻歇腳的喜鵲,似是在做著無聲的告彆。

其實,搬出皇宮,除了避開太後的監視外,也不是沒有其他原因。

李嫣然坐在後花園的池水旁,池底已經泛起了一些綠意。

她把玩著剛剛太後贈她的那隻鐲子--舉起照在陽光下,晶瑩剔透。

這後宮的一切,都如這玉鐲一般,提醒著她那段傷心的過往。

那年,母妃的母族生變,賜死的詔書還未送到,母親早已在宮中自縊。

沒有給她留下一句道彆。

長大些,她聽說,母族家中還是有人逃掉的,隻是也沒人敢承認自己的身份罷了。

而在這皇宮之中,無路可逃。

她想起母親生前無意識的一句哀歎:在這宮中,無異於待宰的羔羊。

這些年,偌大的皇宮,給她的印象一直如此。

隻要身在皇宮的圍牆之中,這種恐懼感便時常縈繞著她。

這幾日,李嫣然已經選中了京都幾處不錯位置的府邸。

她最終選中了離皇宮了最遠的一處--那宅子依山傍水,算得上不錯。

稍加修繕之後,李嫣然便與幾個身邊信得過的隨從搬了進來。

領事的侍女和最得力的將士是李嫣然在西南征戰的路上收留了一對兄妹。

李嫣然沒什麼朋友,母族被抄家後,她和李弈隨三皇子被流放到烏丹邊境,在那裡他們結識了烏丹的一對兄妹。

兄妹兩人,讓她想起了故人。

哥哥繁於是個習武的好手,聽他說,他小時候是武館的雜役,跟著學了一些功夫。

或許是有天賦,繁於領兵打仗不在話下,在西南之時屢立戰功--接風宴中,他便是受賞的將士之一。

如今,繁於也封了將軍,將軍府在長公主府的不遠處。

搬出宮中,也方便了他們交往。

妹妹繁唯心思細膩,在沙場之上除了照顧李嫣然的飲食起居,有時也能提供一些戰略上的建議。

李嫣然的西南之旅有了他們兄妹二人,倒是輕鬆了不少。

長公主府的其他下人,便都是宮中一起出來的了--大部分也都是太後的人。

李嫣然以節省用度為由向太後請示,給了一些銀錢,遣散了他們。

這樣,李嫣然的身邊,總算清淨了。

沒幾日,城中的百姓知道了長公主搬來宮外的消息,紛紛到長公主府拜訪。

清晨起來,繁唯總能看府門前看到幾束鄉間的野花被細心的捆在一起,整齊的擺放在門前的台階上。

遠處幾個孩童擠在一起躲在牆角處,偷偷地看著。

繁唯看到也很欣慰--城中的百姓對長公主倒是尊敬。

每次她也把那些花仔細著拿回府中,或插在花瓶中,或栽在花園中。

一到臨近中午時,府門前便會擠滿了形形色色的百姓:有的是京中不大不小的官員,也有一些商賈借長公主的名號做些生意。

當然,其中最不乏的,便是拿著自己做的詩來應選駙馬的。

李嫣然早早忘了這件事。

不過是大殿之上應付太後的把戲罷了--她對世上有與她相同之人並不報什麼希望。

看著繁唯遞到自己手上一首首認真對仗的詩句,有的甚至整整大做了一首慷慨激昂的歌賦,李嫣然忍俊不禁。

“長公主殿下,繁於將軍求見。”

李嫣然與繁唯正一首首翻著應征上的詩消磨著時間,府中的小廝來報。

李嫣然與繁唯對視一笑,喚小廝將繁於迎了進來。

李嫣然安排廚房做了幾道好菜,招呼著繁於繁唯一同坐下。

“這些時日在京中,我也結交了不少朝廷中的官員。”繁於邊夾著菜,邊說著:“對現在京中官場的形式,多少也了解了一些。”

“繁兄不如說來聽聽。”李嫣然說道。

“其實京中,並非張家一家獨大。”,繁於抿了一口酒,繼續說道。

“來與我示好的,不過是一些沒有立場的小官,這京中,勢力最大的,是裴家。”

裴家,李嫣然倒是知道。

為首的,便是當朝相國,裴自容。

“張家的勢力不過是安國公府積年以來的威望,以及太後在皇室中的權力。”說到這,繁於看了看繁唯,繁唯點頭表示認同--在宮中這半月,太後掌權,她早已確定。

繁於繼續說道:“但要說,在京中,真的靠官場那一套,得權造勢的,當屬裴家。”

李嫣然輕斜酒杯,細細聽著。

“據我所知,裴相的勢力遍布朝野,大大小小的官員,他培養起不少。而且.....”繁於頓了頓,“裴相的人,沒有一個向我示好的。”

“這是自然。”旁邊的繁唯開了口。

“長公主回京時日不多,暫且看不清立場,裴家自不會輕舉妄動。”說著,繁唯給哥哥和長公主各自斟滿了酒。

“這虛假的皇權,尚且不可戳穿,怕是隻靠裴家撐著。”繁唯繼續說著,“這張家和裴家,自是針鋒相對。”

繁唯看向李嫣然,接著說道:“若是長公主與太後一心,這試探豈不成了羊入虎口?”

李嫣然舉起酒杯,細細思索著。

張家,裴家。

站向張家,自然不可能。且不說太後對她的態度,本就是仇視。

若真靠向了張家,完全成就了太後的權勢,天下當真要易主。

隻怕到時,太後自會找些理由,對她和李弈趕儘殺絕。

偏向裴家,當然也不可行。

她想穩固的是皇權,扶持權臣,無異於自取滅亡。

李嫣然清楚地知道,唯有一路。

她要培植自己的勢力。

隻是,要從何而起呢?

想著,她又拿起了案桌上雜亂堆放的那一疊詩。

或許,這駙馬,可以是她的第一步。

繁於看向妹妹。繁唯也正好轉頭看向他。

兩人明白了長公主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