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的煙花不是第一次看，也不是第一次和蔣理理在一起，但是這次不知道為什麼會有不一樣的感覺。可能是兩月前填上的高考報名、可能是一個月前蔣理理在各個校考奔波、可能是這個高中生涯的最後一個新年。

蔣理理很少見地化了個妝，整個人在路燈和煙花的照耀下顯得更加明媚。舒羽的新年禮物是個拍立得，她說要記錄高中最後一個新年，記錄蔣理理青春最漂亮的樣子。兩個人在煙花管控區放著仙女棒，蔣理理把仙女棒舉起來，舒羽按下快門，相紙吐出——女孩捏著仙女棒，背景一片漆黑襯得紅色的棉衣更加鮮豔，但還是不如少女的笑容來得耀眼。

兩個人又找了路人幫忙拍合照，仙女棒點燃的聲音、快門聲，很快帶的相紙就全部拍完了。

還有二十分鐘就到零點了，兩個女孩跑到西湖公園的最佳觀景位等待最後的零點煙花。觀景台人頭攢動更是有些長槍短跑架著，舒羽們在路上光顧著點仙女棒，現在有點擠不上來了，不過好在兩個人身量不大，從人流動的縫隙中擠到了觀景台側邊。

向下眺望看著湖麵倒映的樹影和車燈，一陣風吹過漣漪在微微蕩漾。不知道是那邊發出聲音開始倒計時，霎時整個環境布滿了齊齊的人聲，舒羽和蔣理理也舉起手機期待地望著天空，大聲地喊著：“三、二、一，新年快樂！”。

一聲炮響，絢爛瞬間鋪滿天空，觀景台的人在煙花下沸騰，縱然素不相識但還是在這個時刻互道“新年快樂”。兩個人互相對視，用對方才聽得到的聲音說：新年快樂。

煙花持續了半小時，結束後人陸陸續續往下走，路有點黑舒羽和蔣理理跟在人流後麵小心翼翼地下坡。停停走走，偶爾抬頭看了一下天空，不知道為什麼讓舒羽想起地理老師說的：月亮在前亮的水黑的是地，月亮在後亮的是地黑的是水。抬頭不見月亮，低頭不見水坑，舒羽牽著蔣理理的手，心裡就想著：這麼平平坦坦地走就很好了。

回到家後爸媽還沒有睡，等舒羽回來後爸媽說了“晚安”才回到房間。舒羽抖抖沾滿火藥味兒的衣服，又嗅了嗅穿在裡麵的毛衣：還是有點味道。微信消息響起，蔣理理已經安全到家了，舒羽讓她早點休息。又想起一件什麼事情，給小玉回複了新年快樂，還把拍的煙花視頻分享給他。

在觀景台的時候就收到了小玉發來的新年祝福但當時沒空就忘記。

“是不是睡了啊”，舒羽雖然在嘟囔但是手指也在主頁刷新，這學期登微博確實不多，偶爾和小玉也是聊完就下線了。原來自己已經是第二次給肖雲笙評論“新年快樂”了，跟複製粘貼一樣，要不是菜色有變舒羽還真以為是去年的新年微博。刷了下肖雲笙的動態也沒有收到小玉的微博，舒羽把手機一丟：還是先去洗個澡吧，頭發都是味道。

吹完頭發已經淩晨兩點了，明明是深夜舒羽卻意外精神。手機裡麵播放著小玉發的視頻，在家門口放的煙花，好幾個小孩在院子裡興奮地跑著。

“新年快樂！”舒羽眼睛一亮，又把視頻倒回去聽了幾遍，確認了這就是小玉的聲音——還真的是男生。

最開始聊天的時候舒羽帶入小玉就是女性角色，但是越聊越覺得是個男生所以話題也不會太跳躍也不想把氣氛變曖昧。舒羽準備發一個：你是男生誒？但是又覺得這樣的疑問沒有意義，不管是男生還是女生不也是聊了這麼久的朋友麼。自我釋懷了一下之後給小玉吐槽了下今天去看煙花結果被擠到邊上，下山還排到最後麵的事情。

小玉也分享今年過年來到了親戚家，所以人很多很熱鬨，一直在帶孩子。

回憶了下和小玉聊天的這些日子，兩個人從陌生到現在的暢聊，舒羽不禁感慨：日子過得好快啊。

【月宮小玉】：雖然日子確實過得很快，不過何出此言呢現在？

【雞翅膀女孩】：就覺得上一個新年咱倆還不太熟，還在安利你看動漫，沒想到咱們能嘮這麼久。

【月宮小玉】：那確實過得快，我也沒想過和網友聊天聊這麼久，而且還是個高中生，顯得我這個大學生很不成熟的樣子。

【雞翅膀女孩】：說明我這個高中生有成熟的思想，再說了翻出年我也馬上大學了差距不大哈哈哈

【月宮小玉】：是是是，對了你想去哪個大學啊。舒羽想了想不確定要不要給他說，但是確實這麼久的聊天也是從沒有感受過小玉的惡意。

【雞翅膀女孩】：A大。

【月宮小玉】：那很好啊，A市活動漫展很多，你去了課餘生活肯定很豐富。

【雞翅膀女孩】：我倒沒有想到這個方麵，你這麼一說倒是點醒我了，已經開始期待了。舒羽想去A大其實是因為蔣理理目標院校是A市師範大學，兩個人約好在同個城市那舒羽就根據自己的成績評估選了A大。

【月宮小玉】：加油衝衝衝！以後有機會一起去漫展。舒羽上下眼皮有點打架了，給小玉發了個OK的表情包就說晚安睡覺了。

沿海地區的冬季就不會持續太久，也幾乎沒有感受春天的空間。比高考來得更快的是“百日誓師大會”，以前隻在教室裡聽到操場上傳出高三念誓詞的聲音，現在自己站在國旗下麵原來是這種感覺：那學弟學妹們也在教室裡聽著我們的聲音吧。

跟著宣誓人念到一半就停了下來，舒羽想好好用眼睛記錄此刻的畫麵：穿了三年的校服已經經曆過無數次清洗，藍色的褲子有些微微發白，胸前的校徽印花在布料上顯出些許裂痕；而就是穿著這樣校服的我們在這片操場了來來往往了三年，臉上神情自信又張揚；右手微微握拳舉起，每個人的目光都是如此堅毅往上看，樹梢上是飄揚的五星紅旗。

小黑板上的“高考倒計時”再不斷地被刷新，100天、99天……一模、二模、三模，不同的老師交替站上同一個講台，而畢業典禮也悄然結束。

集合結束後班長臨時通知要返回教室開班會，窗簾緊閉神秘感十足，同學們仿佛走進了盲盒當中。站在講台上的年輕的班主任，溫柔的音色從小蜜蜂裡傳出：“現在距離高考隻有一個月了，我作為語文老師作為這個班級的班主任，真的很幸運在我的第一次執教生涯遇到的是你們這些可愛的同學”。

班主任李老師是三年前研究生畢業來到清泉附中，舒羽們班是她帶的第一屆學生。“我曾經也是從附中出去，現在又回來了，從坐著到現在站在了講台上。這個班會開得比較著急，大家也很奇怪是吧？時間差不多了，窗戶邊的同學可以把窗簾拉開了”。

窗簾緩緩拉開，從一條光線慢慢變寬——天邊是火紅的晚霞，落霞與孤鶩齊飛在歡呼聲中應證。流雲點點，霞光陣陣，遠處是建築物黑色的剪影，黃昏的光在此刻變得柔和。同學們都靜靜看了很久，舒羽和蔣理理對視，輕輕一笑：看過了好多次晚霞，但是也許隻有這一次會留在記憶中。

紫紅色的雲彩漸漸消失的時候舒羽才想起來拍照，手機剛舉起來的時候又慶幸還好是肉眼看到的。班長首先回過神，帶頭鼓掌為恩師、為晚霞、為青春。

今天在學校裡留了很久，高三被繃緊的神經在被釋放，舒羽感覺有收不完的書，每理一本腦子裡就出現自己在這科課上埋頭寫題的樣子。蔣理理被音樂班的老師叫過去錄合唱，李老師給大家訂的蛋糕也送到了，同學們在分彆前最後一次狂歡、相擁、合影。舒羽吃著蛋糕，看著麵前同窗三年的人，內心有點空虛：和這群人，在這個教室的劇情是不是就走到尾聲了？

舒羽看著蔣理理拉著一個女生走到她麵前，舒羽見過這個同學是音樂班的學妹。自然地把蔣理理的蛋糕遞給學妹：“來吃點蛋糕，是你學姐的沒人動過。”

學妹連忙擺擺手說不用了，緊張又期待地看著舒羽，蔣理理立馬接話表示快畢業了學妹想和舒羽拍個合照，怕之後很難遇到了。

舒羽有點意外但還是開心的應了，學妹臨走的時候舒羽還在把零食往人懷裡塞，學妹一直在說謝謝抱不下了，臨走了又回頭喊了幾句：“學姐高考加油！”。

可能是學妹的聲音不小，來串門的低年級學子們聽到後也紛紛高喊：“學長學姐高考加油！”，勇敢又自信的聲音回蕩在整個教室、走廊。

舒羽的青春沒有這麼熱鬨過，有點像出征的將軍在離家前被百姓簇擁著，長街上是不斷被塞上馬車的乾糧、聽到的都是期待凱旋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