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念你一家忠烈,對你三番兩次的無禮行為忍了又忍,偏偏你所作所為太讓朕心寒了,既然好好的日子你不想過,那就彆怪朕不念舊情了,”坐在龍椅上的男人一臉憤怒的看著下麵被拷打的不成人樣的女人,他怒聲道:“來啊,將她賜死!五馬分屍!”
尚清婉感覺五臟六腑都是疼的,她受了一夜的刑罰,早就知道自己已經是強弩之末了,她悲愴的看著上位的男人,字字句句都像是在泣血般,道:“臣婦就問皇上一句話,臣婦那保家衛國十餘載的夫君,和尚年幼就跟著一起上了戰場的兒子,究竟是怎麼死的。”
楚國戰亂十餘載,她的夫君陸謙為了守住國土,常年駐守在外,她生兒子時,夫君不在身邊,婆母病逝時,他不在,孩子長大時,他不在。在孩子長大後,陸謙將兒子一起帶進了戰場。
陸家祖訓,世代為將。
尚清婉就一直在家裡盼啊,盼啊,盼著什麼時候打完了仗,他們一家能夠團圓。
她在京城度過的每一天都提心吊膽,愁沒有消息傳來,更愁傳來的不是她想要的消息。
這種惶惶不安的日子在慶安十三年結束了,邊疆大捷的消息傳遍整個長安京城,尚清婉記不住那天自己是怎麼過的,一向不喜熱鬨的她,找了很多人將這將軍府上上下下角角落落清掃了個乾淨。
那時她已經三年未見她的夫君和孩兒了。
隻能尋著記憶中的樣子,給他們做好了回來穿的衣裳,想的是一家人能過個好年。
在一天天的等待中,她等回來了兩副棺槨和一道聖旨。
聖旨上寫了什麼,給了什麼賞賜她不知道,她隻聽進了四個字,戰死疆場。
尚清婉看著棺槨,讓人將屋簷下懸掛著的燈籠都換了,那幾身她親自縫好的新衣裳終究是沒等來穿它的人,她冷靜的將夫君和兒子的葬禮給辦了,冷靜的驅散了這將軍府的所有下人,然後給自己準備了一碗穿腸破肚的藥。
在即將喝下去之前,一個身受重傷的人爬進了她的家。
那是她夫君的副將。
“夫人···陸將軍並非戰死!小心京城的——”
那人說話隻說了一半,他像是被追殺到此的,一身的傷,尚清婉想將那句話給聽全,那人卻傷的實在太重了,能爬到她麵前已然是極限了,話還沒說完,便帶著濃烈的恨意睜著眼睛咽了氣。
尚清婉打翻了那碗藥,開始著手調查。
原以為隻是京城中的某些官員不希望她的夫君和孩子回來,這一查卻更為心碎,那個不想要他們回來的人,怎麼能是她那忠心耿耿的夫君賣了將近二十年命的人,陸家滿門忠烈,好不容易打贏了這場仗,陸謙都已經在信裡麵說了,待天下太平後,他便交出虎符,他們一家人尋個安穩的地方好好過日子。
夫君怎會不知道功高震主,可是皇帝卻連給他回來交出虎符的機會都不給。
尚清婉籌備許久,她不是什麼大度之人,如果她的夫君和孩子是戰死疆場,她會去陪他們,但是絕不能死的這般冤枉。
尚清婉憤憤的看著坐在上位的人,她吐出一口血,突然笑了起來,“沒了我陸家,你這可笑的天下,我倒是要看看誰能替你守,這般昏庸之人,總有一天會有人踩碎你的京城,殺進皇宮,殺了你。我在九泉之下會看著你萬劫不複的。”
憤怒至極的皇帝抽出刀,一刀砍進了她的心口處。
似是不解氣,皇帝拿出刀又砍了一刀。
尚清婉瞪著眼睛,像是要記住仇人的模樣,好等下輩子再複仇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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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人,在想什麼?”
正是初冬,京城今年雪下得早,一場大雪掃過整個京城,銀白素裹,陸謙很早就讓人在家裡燒了地龍,原因無他,他的夫人畏冷 ,當陸謙接過下人遞過來的湯婆子放進夫人手上的時候,發現夫人又開始發呆了。
尚清婉回神,看著那張近在咫尺的臉,恍惚了許久,還是沒忍住紅了眼眶。
她回來已經兩天了,從剛開始的不可置信到開心再到看到陸謙的難過,沒來由的哭了整整兩天。
她重生了,重生在了陸謙還沒去戰場之前,他們的孩子還沒有出生,一切都還有轉圜的餘地之前,尚清婉緊緊的抱著陸謙,定是上天憐惜他們一家可憐,才給了她這一次重生的機會。
她定不會讓他們一家人再重蹈覆轍。
陸謙是個極其溫柔的人,不僅對下人從不苛待,對尚清婉這個夫人更是含在嘴裡怕化了,捧在手裡怕凍了。
陸謙和尚清婉是京城出了名的恩愛夫妻。
陸謙心疼的將尚清婉給抱在了懷裡,將這幾天尚清婉反常的舉動都想了一遍,清婉從來不是愛哭的人,他蹙眉問道:“出什麼事了?夫人要和我說我才能和夫人一起去解決。”
尚清婉哭的眼睛都紅了,她沒法跟陸謙說上輩子的事,她搖了搖頭,“你今天進宮可是皇上有什麼旨意?”
想到那個人,尚清婉的目光中閃過了一絲仇恨。
殺夫殺子之仇,她這輩子都忘不掉。
陸謙愣了一下,隨後才緩緩道:“邊疆戰亂四起,我可能得離家一段時間。”
尚清婉看著陸謙,上輩子也是這樣的話,說是離家一段時間,接下來的那十來年,他們一家人便是聚少離多,過年過節的時候,萬家團圓,隻有尚清婉看著那盞燭燈,坐至天明,“夫君何苦騙我。”
陸謙寬慰道:“我何時騙過夫人。”
騙過的,你騙我說離家一段時間,騙我說勝利之日就是你歸來之時。
尚清婉自然知道讓陸謙不去戰場根本不可能,而且皇命難違,這戰場自然是不可避免的,她道:“我想要跟著你一起去。”
上輩子雖然她沒有在邊疆,但是從陸謙給她寫的信中,她大概能知道什麼時候發生了什麼事,什麼時候邊沙突襲,以及捷報她都能從京城得知。
陸謙想都沒想的就拒絕了她,“這怎麼行,夫人,戰場上刀劍無眼,不可去。”
“我隻在後方待著,不會上戰場的。”
陸謙道:“連我都知道想要快速獲勝隻有截取對麵的後方補給,對麵怎會不知,隻要是戰場就沒有安全的地方。”
“你就隻知道讓我在家裡等,你知不知道你去了戰場,我在家裡的每一天都過的特彆折磨,我會想你會不會受傷,會不會有事,我阻止不了你上戰場,我知道皇命難違,知道你們陸家世代忠良百姓有難你不可能不去,所以我隻是想讓你帶著我一塊去。”
“不能帶你。”陸謙蹙眉說道。
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著回來,沒有哪個個將軍可以大放豪言自己不會戰死沙場,他不可能讓這麼一件自己都沒有把握的事情,帶著尚清婉去冒險。
“如果我說我就要去呢?”
“清婉,這不是能由著你性子來的。”
尚清婉皺著眉離開了房間,在外麵候著的下人麵麵相覷。
夫人和少爺恩愛多年,彆說吵架了,就是紅臉都未曾有過,今日這是怎麼了?
尚清婉在房間中待到晚上,直到她的貼身丫鬟進來送飯菜了,她才發現已經天黑了。尚清婉從小就是個嬌生慣養的大小姐,尚家在京城是大戶人家,隻有尚清婉這麼一個孩子,從小就過的錦衣玉食。
嫁給陸謙後,更是被陸謙寵的沒邊。
原本白嫩的臉蛋,哭了一天,眼睛腫的都跟個核桃一樣了。
侍女春桃連忙給她拿來了熱毛巾讓她敷上,“夫人,趕快敷一敷,都腫了。”
尚清婉待在房間中待了一下午,痛苦歸痛苦,她知道如果自己不跟著去的話,很有可能他們一家還是上輩子那種結局。這仗不可能不打,她的夫君是戰無不勝的大將軍,所以隻要得勝後,她的大將軍就難逃那個死局。
陸謙武功不低,多少次都能在戰場上死裡逃生。
她上輩子就已經猜到,能將陸謙和兒子都殺了的,肯定是陸謙信得過的人。
可是時間太短了,她上輩子還沒有查出來到底是誰背叛了她的大將軍,她就被殺死了。
她要跟著陸謙,在她身邊,查明那個背叛陸謙的人。
尚清婉眸子裡滿是恨意,戰亂自然是需要去平定,邊疆還有這麼多百姓,至於回不回來,怎麼回來,尚清婉已經在心裡想好了。這個皇帝不配陸謙替他賣命,他不是忌憚陸謙手上的兵權嗎?那麼這輩子她就讓他知道知道什麼才是功高蓋主。
尚清婉敷完後,春桃又給她擦了消腫的藥。
吃了晚飯後,陸謙手上拿著京城她最喜歡吃的那家糕點就過來了,他走到她麵前,堂堂一國將軍在她麵前笑得討好,“夫人,是我錯了,是我下午的話說重了,特來給夫人賠禮道歉。”
尚清婉看了他一眼,哼了一聲,有些傲嬌。
陸謙在她的臉上親了一下,伸手將人給抱在懷裡,“知道夫人是擔心我,我給夫人保證,我會活著回來見夫人的。”
或許戰場上刀劍無眼,但是他們這些把頭彆在褲腰帶上的人,在離家之時,隻能寬慰家裡說會活著回去的。
尚清婉算了算日子,就是在這段時間懷的兒子,兒子聰慧乖巧,待人有禮,是個謙謙君子,她這輩子還要當他的奶奶感情。尚清婉摟住陸謙的脖子,“我知道了,是我任性了。”
陸謙見尚清婉放下了跟他一起去邊疆的念頭,總算是放下心來了。
可是他不知道的是,尚清婉不是放下了這個念頭,而是已經想到了其他的法子了。
似乎是因為他馬上要離家了,這天晚上的夫人好像和平時的不一樣,平日裡待她極儘溫柔,在房事上都舍不得折騰她的陸謙在那晚破天荒的抓著尚清婉來了兩次,直到天將明菜抱著尚清婉去洗漱。
第二日,每天都會給婆母請安的尚清婉這日睡到了日上三竿才起床。
還是上完朝回來的陸謙進房的時候將她吵醒了,她看著外麵的大太陽,才反應過來今天睡遲了。
她嗔怪的看著陸謙,“都怪你!”
陸謙笑道:“都怪為夫,夫人可有哪裡不適?”
尚清婉紅著臉瞪了眼他,陸謙看著她著實可愛,沒忍住親了親她。
伺候尚清婉穿衣洗漱這件事,陸謙沒讓春桃來,自己親自伺候,邊給尚清婉穿衣,邊道:“皇上的調令已經下來了,半月後就要去邊疆了。”
“知道了。”
“這次有不少人要跟著我一塊去,這些都是我楚國名將,夫人不用為我擔心。”
尚清婉狀似無意問道:“都有哪些人呢?”
或許,那個背叛她大將軍的人就在這份名單裡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