泠水乘坐的馬車,正朝著丞相府的方向疾馳而來,車輪滾滾,揚起一路塵土。
“少爺,意安郡主的馬車,不出一刻便會抵達。”初真邁著步伐,悄然從書房外走進來,打破了室內原本的靜謐。
“方才,太後傳了一道懿旨,竟要讓意安郡主在丞相府住上一段時日。如此逼迫,郡主人都要到了,先斬後奏,無恥。也不知她葫蘆裡到底賣的什麼藥,咱們丞相府向來與泠府沒什麼往來。依我看,恐怕來者不善。”初真接著說道,語氣中帶著一絲警惕。
彼時,周衍正全神貫注地伏案寫字,毛筆在宣紙上流暢地遊走,勾勒出一行行剛勁有力的字跡。聽到初真的話語,他的動作漸漸放緩,隨後不慌不忙地放下毛筆,動作從容。
他緩緩抬起雙眼,那纖長的睫毛襯得雙眸愈發深邃,微微眯起眼睛,目光落在香爐中嫋嫋升起的一縷青煙上。
隻見那縷細煙緩緩升騰,飄到周衍的身前,一路向上蜿蜒,漸漸消散在空氣中。
“麻煩。”周衍輕啟薄唇,吐出兩個字,聲音低沉而清冷,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厭煩 。
"那……少爺……我要不要派人把她趕出去."祁真斬釘截鐵的說。
"接客。”周衍話語平淡,根本聽不出來任何情緒。
“是。”雖然疑惑但祁真仍舊對少爺的話言出必行,他明白少爺一定是有了自己的打算。
泠府。是那日那輛馬車上的“泠”嗎?
"小姐。"沾紅出聲叫了叫旁邊靠著窗子好像睡著了的冷水。
“小姐,小姐?"沾紅輕輕搖了搖冷水。
冷水偷偷睜開一隻眼睛瞄沾紅,但被發現了。
“小姐,我們已經到啦!”沾紅著急的說,一邊拉開牢幕向外看:“小姐小姐,丞相府的人好像都等在門口了,小姐你快起來。”沾紅著急的晃了晃泠水的胳膊。
“沾紅……我突然有些緊張。"冷水不好意思的說。
"哎呀,小姐的樣貌、身份,在盛京哪一樣不是第一,論才情除了顧小姐外,您便是第一了,沾紅之一臉認真。
“唉,我已經答應太後娘娘了,自是不會反悔啦,不過緊張也是正常的,那可是當朝丞相啊,丞相府就像龍潭虎穴一樣。”
“算了,走吧!沾紅.就算是老虎我也要把他變成小貓兒。”
“既來之,則安之。”泠水臉上帶著大義凜然的神情,昂首挺胸走出了馬車。
“意安郡主。”初真對著泠水施了一禮。
“無需多禮。我此番前來,想必太後娘娘已向你說明緣由。往後這段日子,還望你多多關照。”泠水微笑著對初真說道,那笑容甜美而溫和。
她在心裡想:我笑得這麼真誠,應該能讓人感受到我的善意了吧。
“郡主,丞相有請,煩請您到正堂一敘。您的物品,我會安排人妥善收拾,您的院子也已布置停當。”
祁真依舊是那副麵無表情的樣子,話剛說完,不等泠水回應,便自顧自地轉身朝裡走去,那姿態仿佛在宣告著:跟不跟隨意。
啊……啊?
泠水愣住,臉上滿是尷尬,太丟人了吧,他竟然直接不理我。
儘管覺得無比難堪,但泠水絲毫不敢耽擱,趕忙提起裙擺,邁著小碎步匆匆追了上去。她心裡,要是跟不上初真,找不到正堂,那可就糗大了。
泠水感覺自己走了好一會兒,才終於來到正堂。這一路下來,她不禁暗自驚歎:原來丞相府如此宏大,規模竟與泠府不相上下,看來自己之前真是低估了丞相府的財力。她心裡犯起了嘀咕,這家夥到底多有錢啊?
泠水一邊走,一邊左顧右盼。丞相府內的綠化讓她讚歎不已,到處都是青草綠樹,滿眼的綠意盎然。既有草又有樹的,不僅有好多草,還有好多樹。
……花呢?
終於到了正堂,泠水趕忙收斂心神,不再四處張望。儘管心中好奇得緊,但她明白,自己可不能失了大家閨秀的風範。
泠水踏入正堂,目光下意識地掃向主座,隻見上麵端坐著一個人。她心中篤定,此人必是丞相周衍無疑。
“郡主,請。”祁真微微欠身,做了個請的手勢。
泠水乖巧落座,表麵上一副淡定模樣,實則內心好奇極了,裝作不經意地頻繁用餘光瘋狂偷瞄主座上的周衍。瞧著周衍那沉穩的坐姿,周身散發的氣度,她不禁在心裡默默感歎:不愧是丞相,一舉一動都透著低調卻又儘顯奢華的派頭。
周衍自然敏銳地察覺到了那道時不時掃來的目光,被泠水這般偷偷打量,他實在有些無語。
終於,他開口打破了微妙的氣氛:“意安郡主,看夠了嗎?”他的聲音低沉醇厚,眼底的情緒讓人捉摸不透,既像是隱隱有些不耐煩,又因為那似有似無地上揚的嘴角,仿佛含著一絲笑意 。
他看著泠水。
這確實是那天在馬車上的小桃花。
如今近在咫尺,比起那日匆匆一眼,更加靈動鮮活。
“既然是太後的旨意,相府自然不好推脫什麼。隻是丞相府已許久未有女眷居住,郡主莫要嫌棄。”周衍緩緩說道,語速不緊不慢,可每一個字都仿佛裹挾著一種無形的壓迫感,讓人根本無法拒絕、難以抵抗。
泠水聽著他的話,隻覺得大腦瞬間空白,心裡隻剩下“好的”“沒問題”“你說得都對”這些念頭。她暗自思忖,大概是周衍的氣場太過強大,才讓自己這般不由自主。
“那是自然啦,丞相大人還請多關照。”泠水臉上堆滿了笑容,努力讓自己看起來落落大方。
然而,回應她的隻有一片死寂般的安靜。周衍沒有再多說一個字,甚至沒有再看她一眼,站起身來,邁著沉穩的步伐,徑直走出了正堂,隻留下泠水一人坐在原地,一臉的尷尬與不知所措 。
泠水望著周衍離去的背影,隻覺得自己頭頂仿佛有一隻烏鴉嘎嘎飛過,滿心的無奈與窘迫。
怎麼又被無視了呢?一天之內竟然連續被無視兩次,自己就這麼容易被人忽視嗎?不是,讓他稍微關照一下真有那麼難?
強忍著眼裡打轉的淚花,泠水和沾紅來到了丞相府安排的院子。踏入院子,入目是一片清幽雅致,一棵高大的楓樹靜靜佇立在院子中央,繁茂的枝葉在微風中輕輕搖曳,有些正一隻隻的向下落。正值深秋,再過一個多月就要入冬了,楓葉被霜染得飛紅,像一團團燃燒的火焰,給這略顯清冷的院子添了幾分彆樣的景致。
泠水此刻卻無心欣賞這美景,她心急如焚地跨過門檻,眼睛急切地四處張望,火急火燎地尋找著床的位置。一看到床,她便如溺水之人抓住了救命浮木,飛奔過去,張開四肢重重地癱倒在床上,一動也不動,仿佛這樣就能把滿心的委屈和疲憊都深深掩埋進柔軟的床鋪裡。
沾紅看著自家小姐這般模樣,心疼不已,心裡明白她定是委屈到了極點。“小姐……您……”她剛欲開口安慰,卻被泠水帶著哭腔的聲音打斷。
“沾紅,他們主仆二人怎麼就這麼愛無視人啊?”泠水依舊趴在床上,聲音悶悶的,帶著明顯的哭腔,每一個字都飽含著委屈與不解。
泠水今年才不過十五歲,除了在皇宮居住的那段日子,她從未離開過母親,也從未離開過熟悉的泠府。此時此刻,她無比想念母親溫暖的懷抱,想念母親身上那獨有的、能讓她瞬間安心的溫柔香味。
再看看這丞相府裡的人,個個冷若冰霜,態度十分不友好,讓她這個初來乍到的小姑娘感覺格外孤單和無助,仿佛置身於冰窖之中。
“小姐,這真不是您的錯。您才剛到相府,人生地不熟,丞相大人對您心存戒備也正常。等往後相處的時間久了,大家熟悉起來,肯定不會這樣了。”沾紅坐在床邊,輕輕拍著泠水的背,聲音輕柔,試圖用自己的安慰驅散小姐心中的陰霾 。
“不過丞相大人和那個侍衛,老是對你的話不理不睬,實在是太無禮了!要是換做奴婢,心裡肯定也會難過。畢竟這種被人忽視的滋味,隻要是有感情的人,都會覺得不好受。小姐,彆再傷心啦,咱們還有太後娘娘交代的任務呢,得趕緊振作起來呀,小姐——”沾紅一邊說著,一邊想去扶泠水起身。沒想到泠水自己突然一下子蹦了起來,這突如其來的舉動,把沾紅嚇了一跳。
“你說得對,沾紅!我可不能因為這點事就耽誤了正事,一定要儘早獲取情報。起碼現在我已經順利住進丞相府了,也算是完成第一步了。”泠水的眼中瞬間燃起鬥誌,整個人仿佛充滿了力量。
“小姐說得在理,不過您也勞累了大半天,不如先好好休息一會兒吧。”沾紅滿臉關切地說道。
話剛說完,泠水就直挺挺地倒在了床上,動作之迅速,讓沾紅不禁感歎:“這休息得也太快了……”隨後,沾紅默默地退出了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