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芝絨是被一個女老師帶著走的,那女老師是學校財務也是文科班的英語老師,人麵上溫柔祥和實際心眼多著呢,宋芝絨被帶去了行政樓,下午第二節課大課間她的家長也來了。
整個高三年級像是被徹底整治了一番,對於真相大白的八卦新聞隻字不敢提,生怕覃法希把自己的一言一行給取證,大家都知道,也都看出來了,覃法希她玩真的。
片刻安寧。
覃法希大課間趴桌上補覺,先是被邵思睿和施東的驚呼聲吵醒。
“姐,你真是我姐,我這輩子就認你一個姐!”施東說。
“去去去,什麼時候成你姐了,天將降大任,降在我身上,是誰替咱姐扳回一局,是我!我可是關鍵性人物!”邵思睿壯言壯語。
“姐姐姐!”
“煩死我了!我真困,您二位能不能消停會兒。”覃法希瞪他倆一眼。
邵思睿做了個噓的手勢,施東也跟著拇指食指一捏在嘴邊滑過。
安靜不過五秒,覃法希的後背又被人拍了拍。她人簡直都要炸了,剛要入睡,一點點的困意她醞釀了那麼久,前功儘棄,她甩著頭發回頭,“作孽啊!”
寧蕭禹睜著一雙大眼睛眨巴眨巴,被她這一聲嚇著了,臉上凝固著幾分尷尬,他慢慢地出聲:“好久不見?”
覃法希還沒來得及調整自己的表情係統,寧蕭禹就被幾個男生圈著摟著脖子去了前排。
“你小子是不是除了祛嘴角那塊疤還做了彆的醫美項目,我看你怎麼又帥了!”
“哎呦!大網紅回來了,苟富貴勿相忘啊!”
寧蕭禹還真給他們帶了禮物,男生是運動手表,女生是棒球帽,都是牌子貨,不小一筆支出,看得出來這段時間他在互聯網上真賺著錢了,也算是年少成名,不僅如此,他給各學科老師和學校領導主任都準備了禮物,有酒有茶,甚至細致入微到給物理老師準備的是孕媽媽的保養品。
沒人對他這種為人處事冷嘲熱諷,多的隻有彆班的人說他是阿諛奉承沒安好心,寧蕭禹就說了:“彆人酸,我們攔不住,就做好自己就好啦。”
“真是個滴水不漏的大好人。”這話是施東說的,而他的意思是褒義。
邵思睿就沒那麼多想法了,在位置上擺弄了好久那塊手表,可算是安靜了。
覃法希迷迷糊糊的醒了睡睡了醒度過最後兩節課,最後一節課臨下課的時候,宋芝絨回來了,她的眼哭的腫,眼角紅一片,臉頰上也帶著猩紅的印子,她低著頭進班,麻利的收拾書包,沒幾分鐘就走了,覃法希抬頭正巧就看到門外宋芝絨她媽扯著她下樓的畫麵。
邵思睿側著身回頭小聲跟覃法希說一句:“惡人有惡報!”
覃法希趴桌子上側頭看著單鬱的那張空桌,歎一口氣,閉上眼。
氣溫驟然零下,五點多鐘天就黑,放學的時候學生都擠在同一條放學路上,說話的聲音混在一起,轟天震地,摸著黑,混在裡邊的小情侶也大了膽子,牽手的、擁抱的、說悄悄話的,覃法希眼前就有一對。
男生摟著女生的肩,俯身在女生耳邊說著滾燙的情話,耳朵在黑夜裡都能明顯的看到紅,女生癢的往男生懷裡縮,挺青澀。
正看著,正凝神,覃法希的肩膀又一次被人拍。
“嗨!”
又是寧蕭禹。
寧蕭禹湊到覃法希身邊,說一些客套話。
“最近怎麼樣?”
“學習怎麼樣?”
“壓力大不大?”
……
覃法希一句沒理,寧蕭禹越挫越勇似的一直輸出,終於在校門口的紅綠燈路口,覃法希麵對著他,說一句:“你到底什麼事?”
寧蕭禹把單肩背著的書包從後邊扯到胸前,從裡麵拿出一個包裝精致的盒子,上麵係著蝴蝶結,他說:“我給單鬱準備了禮物,但她不回我消息,人也沒來學校,”他把盒子往覃法希眼前遞了遞,“我就是想把這個給她而已。”
冷風灌進鼻腔,呼吸變得緊促,一陣狂風卷起眼前人的頭發,雪花零零散散的飄落,又是一場無休止的雪,落在人的臉上,人的眼角就跟著濕。
一條街外的一家茶餐廳,二樓包間,寧蕭禹把外套脫下來放一邊,他把菜單推到覃法希麵前,“今天這頓我請,你把單鬱也叫來吧。”寧蕭禹看了看覃法希,覺得自己這語氣會不會太過大男子主義,又補充一句:“她方便的話。”
捏著那份菜單,覃法希遲遲沒能開口。寧蕭禹又說:“我也不怕你笑話,她不肯給我她的聯係方式,我都是在微博上私信她的。”
說完他笑著撓撓頭,嘴角淡淡的勾著,挺羞澀,“你就當幫我個忙唄,我真想見她一麵,就一麵。”
“她不在了。”
“不在?她去哪了?”
“她……她自殺了。”
覃法希沒敢抬頭看他,她自己心裡也湧起了一股子悲傷,好酸痛的情緒,她受不住,好想流淚,眼角就這麼擠出一滴淚,然後是兩滴,然後就潰不成軍,整個人開始抽泣。
而對麵寧蕭禹眼眶也開始紅,眼淚也一行兩行的往下流,不住的流。
“是我對不起她。”
覃法希抬頭,寧蕭禹手肘撐在桌子上抱住自己的頭,很懊悔的抓著自己的頭發。
“都怪我。”他突然就往自己臉上扇一巴掌,聲音很響,很響。
他說:“兩年前,我媽的整形醫院發生了一起醫療事故,醫院被網友聲討,被迫關門,近幾年幾近破產倒閉,整個醫院上上下下,員工走了一半,我媽得了抑鬱症,我爸也想跟我媽離婚,其實我就是特自私一人,一開始我隻是想單鬱用她父親的關係幫幫我們家,我需要點曝光度,也需要讓家裡醫院名聲急劇的轉好,可我跟她不熟,那天發生的小事故也算是推了我一把,我不是大氣的說沒關係,我是跟單鬱做了利益交換,她說她爸幫不了我,但她可以用她自己為我炒流量。”
覃法希胸口起伏地呼吸著,曾經的一幕幕在腦子裡浮現翻滾。
“她找了狗仔來學校抓拍,注冊了賬號寫自己轉學前的爆料,我看了,我知道那些都是謠言,單鬱她壓根就不是那種人,她給我立人設,讓我開直播,那段時間我的熱度僅次於甘娜,後來我才知道,把她曾經的事拿出來當熱度,還造成了她家的一次爭吵,網上瘋傳的那張手挽手舉止親密的照片,其實是她爸和甘娜,甘娜當時未成年就跟了她爸,她爸這些年一直拿單鬱擋槍,捧紅了甘娜也葬送了單鬱,我當時就該,就該把這些都爆料出來。”
“你為什麼沒有呢?”
“單鬱不讓!”他垂下頭,“而且爆料出來我的人設就會崩,一切都會被網友順藤摸瓜的給拆穿,那段時間一切都在變好,我通過直播賺了錢,填補了家裡的欠款,慢慢地醫院也有很多人為我們發聲,真的一切都在變好,我沉浸在美好的泡沫裡,模糊了眼前的現實,哪怕我多關心一下單鬱,哪怕我多問問她過的好不好,哪怕我多了解一些事情對她的影響,都怪我,都怪我……”
“就算你問了,關心了,單鬱還是會做同樣的選擇,她就是這麼一個人,她也挺自私的,憑什麼老是做自認為對彆人好的事而不顧自己,她憑什麼這麼自作主張,她根本就沒在乎過彆人的感情,她壓根就不知道她的離開彆人會多麼的難過!”
寧蕭禹抬頭看著覃法希激動的身子顫抖,臉色慘白,情緒崩潰,他看著她不由自主的就說:“對不起。”
“有什麼用,你該說對不起的人已經不在了,永遠永遠的不在了。”
道歉永遠遲到,清譽永遠晚一步。
大雪紛飛了一夜,天寒地凍,這根本就不是覃法希想要的雪,這樣的雪天未免有點太過悲涼。
悲涼不過人心,虛情和假意永遠存在,該怎麼分辨,那些會害了自己的會傷透彆人的,又該怎麼處理,好難,成長的每一步路都走的好難。
這一晚她又做了一個噩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