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言趴在桌案上昏昏欲睡。自從楚璿琅回京以後,案子少的離譜,偶爾從趙翊竹那裡給趙家兄妹送東西都成了難得的大事。
春竹和秋硯已經趴在一邊睡了,沈清言站起來把她倆抱上了床。幸好床夠大,能躺下兩個人。
不知是不是祝尚書也常犯困,自她上任後刑部的小廚房裡全年都供應著各種提神醒腦的湯和茶,沈清言輕手輕腳去廚房領了一碗百合蓮子湯。
沈清言一邊喝一邊放空,戚雨捧著碗進來問:“你也困了?”
沈清言仰頭喝完,“嗯。最近天氣熱起來了,難免犯困。”
“喂!”沈清言放下碗,腳還沒邁出去就被戚雨叫住了,她回頭,疑惑著看他。戚雨走到她身邊的洗碗槽,看看周圍沒人了才小聲開口:“你覺不覺得最近有點太風平浪靜了。”
沈清言不在乎地攤手:“這個季節就是這樣啊戚大人,不光我們每天昏昏欲睡,壞人大概也是吧……”沈清言打了個嗬欠,慢悠悠地走了。
戚雨也沒說錯,往年的案子就算再少,也不會像這樣連著兩三天整個刑部上下都無所事事,太詭異了。
難道是郡主那裡?可郡主要重提李將軍的舊案,難道還能管得住京城所有的壞人?
去找郡主問問?那也太被動了,每次跟這個案子有關的事情,她都是被動了解的,從來沒有人告訴她,沈清言知道自己對整個鎮北軍來說是外人,可是天生的好奇心總讓她對這件三年還未完全結束的事抓心撓肺。
楚璿琅和楚懷安那裡肯定問不出什麼來,李西源是兵部尚書,沈清言下朝以後想見她一麵恐怕都難。要從哪裡知道她們查到了什麼呢……沈清言正想著,就跟跑來的秋硯撞在了一起。
“大人!”秋硯神色著急,“門口!門口有人敲登聞鼓!”
“哈?”沈清言一下子沒收住表情,京城有案子報官一般是去京兆尹府或者大理寺報案的,京兆尹府的大案會被移交到刑部,而這個過程不需要敲鼓,隻要報官就行。
登聞鼓是百姓有冤屈,或者案子緊急才會敲響。
自沈清言來到刑部,登聞鼓還沒被敲過。沈清言快速跑到門口,這裡早就被人圍了一圈,鼻青臉腫的女人一下一下用力敲著鼓,衙門門口的護衛站在那裡趕也不是,迎也不是,看見沈清言來了,趕忙跑了過來。
“怎麼了?”沈清言快速走向門口。護衛臉上出了很多汗,臉皺在一起:“門口有人擊鼓鳴冤,她要告的,是……”護衛忽然湊近,低聲說:“是趙成大人。”
沈清言心裡一驚,讓秋硯先去找祝明鏡來,自己去了門口。
“民女有冤,求大人主持公道!”沈清言一隻腳剛邁出去,一直在敲鼓的女人就撲倒她麵前磕起了頭。
“你先起來。”沈清言被嚇了一跳趕緊把人扶了起來,順便掃了對方一眼。
女人雖沒穿錦衣華服,用的也是中上乘的料子,尤其引人注意的是她衣服的袖口上,是花藤纏繞的式樣。
隻有四大家族的趙家人會用這種類似標記的東西。
四大家族真以為自己高人一等,都有各自的代表性的東西。趙家的衣袖上有花藤紋,王家是喜歡金器,隻要在路上遇上一個金光閃閃的人,一問名字多半姓王,鐘家則是最愛自詡風雅的,雖比前麵兩個神秘些,但京城大小詩會,十個有九個是鐘家辦的,祝家原本是喜歡在額飾和耳飾上下功夫的,後來祝安平接手祝家以後廢了這個規矩,再加上後來祝家人丁稀少,不管是在在朝堂還是經商都逐漸跟不上其他三家,也就慢慢沒落了。
這麼明顯的花紋?沈清言心裡轉了八百個彎,還是先麵色如常地扶著人去記傷口、錄口供了。
祝明鏡還沒睡醒就被秋硯喊醒了,這小丫頭跑得飛快,總在祝明鏡一把老骨頭快要跟不上的時候急急忙忙地跑回到祝明鏡跟前。
這樣反複幾次,總算到了地方。
沈清言站在印痕司外等著驗痕結束了就帶人去換衣服,一轉頭就看見了祝明鏡。
沈清言點了點頭,指了指門裡。祝明鏡手拍胸口緩著氣,“你覺得怎麼樣?”
沈清言沉默了一會兒,還是開口說:“會很麻煩。她穿的是趙家的衣服,被打的挺狠的,但她在衙門口敲鼓的時間也不短,周圍圍了一大圈人。她怎麼會走到刑部門口呢?趙家居然沒在路上就把她殺了?這可太不像趙成了。而且她應該沒練過武,身上大大小小的傷口,流了不少血,血太多我差點沒認出來趙家的花藤紋來。唉,不知道是誰要……”
沈清言邊說邊想到了幾個人。
不會吧?
“要乾什麼?”祝明鏡問。
沈清言苦笑一聲:“誰要利用我們刑部去扳倒趙成啊。雖然我倒也是希望他早點下來,但是這個花紋也太明顯了吧……我們又不是傻子。”
祝明鏡摸了摸下巴,不再說話。
伍嘉杏從印痕司出來,迎麵看見二人沉默地站著,揚了揚眉毛。
沈清言看見她出來立刻上前:“她還好嗎?”
伍嘉杏點點頭:“雖然傷口不少,但是沒有致命傷。有打的痕跡,也有被刀砍的痕跡,沒有性命之危,不過被人追殺了這麼長時間,她整個人很緊繃,要錄口供的話最好先不要問太刺激她的問題。”
女人從裡麵出來,沈清言帶她去了自己的房間擦洗換衣服。
沈清言隔著屏風問:“你叫什麼名字?”
女人擰水的動作一滯,沙啞的聲音傳了過來:“和怡。”沈清言點頭,又想到她看不到自己的動作,清了清嗓子說:“哦,原來你姓和?”
“不是。我,我沒有姓。”和怡的聲音越來越低。
沈清言沒再問下去。
和怡從屏風裡出來的時候,沈清言已經出去了,桌子上留下了一個藥瓶和一張紙條。
“記得抹藥。”
和怡剛拿起紙條來,沈清言的腦袋就從門外探了進來:“你是識字的,對吧?”
和怡點點頭,沈清言把頭收了回去,順便把門帶上了。
“說吧。”主事林霜打著嗬欠板著臉說。
冷淡簡潔的開場把和怡嚇了一跳,沈清言看和怡表情不對勁心下著急,怎麼找了林霜來錄口供啊!
林霜每天都一副睡不醒的樣子,從早到晚任何時間去找她都像是打斷了她的好眠一樣,最重要的是,她從不對人有任何情緒,憤怒沒有,憐憫也沒有,不管是誰、不管是什麼樣的案子,她都一視同仁。
對和怡這種需要稍微照顧一下情緒的人來說,林霜是今天最不適合錄口供的。
“哎呀,林大人彆這樣嘛,”沈清言從門口接過一杯林霜最愛喝的綠茶,“她身上還有傷呢,咱們好好跟她說唄,行嗎?”
俗話說得好,伸手不打笑臉人,林霜麵無表情地接過茶杯,道謝,跟沈清言換了位置。
門口的春竹悄悄舒了口氣,來的路上沈清言讓她去倒杯綠茶,她緊趕慢趕終於趕上了。
林霜跟沈清言換位子的意思是,自己是不可能“好好”跟人說話的,但沈清言這個提出的人自然應該可以,所以她才把位置讓給了沈清言,沈清言來問,她來記。
沈清言早就知道會是這樣,笑眯眯地坐到了原本林霜的位置。
“和怡,是誰打的你,你有什麼冤屈要伸?彆緊張,慢慢說,我們都在這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