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1 / 1)

女丞相 van汀蘭 3910 字 2個月前

朝堂上為李西河一案吵翻了天,前幾天苦於沒證據支撐的、跟沈清言一樣“偏心”鎮北軍的官員們憋了快半個月,終於找到了機會開口,而誓死拉鎮北軍下水的人也分毫不讓,兩派人誰也說服不了誰。

“瑞王世子帶兵入京,本就該罰!”趙成一副高高在上的樣子喊道。

姚非絲毫不懼:“世子是回京述職,何況他所屬的城旗軍軍營本就在京城內,趙大人帶兵在城門口就抓了人,光天化日,多少百姓親眼所見!如今趙大人嘴皮子一翻,倒開始顛倒是非了。”

“此案本就蹊蹺,李將軍蒙冤入獄,郡主力挽狂瀾,鎮北軍還剩幾個人呐?世子殿下無功無過,鎮北軍的確該裁撤無用之將領。”王勝林補充道。

“何為無用之將領?世子殿下跟隨李將軍鎮守邊疆,鐘大人安居雲京,享受鎮北軍帶來的安寧多年,如今倒是稱起彆人無用來了!鐘大人,本官都替你羞得慌。”祝明鏡哼了一聲。

王繼行縷著胡子慢慢開口:“鎮北軍已各自分編,確實不用太多將領,陛下,依老臣看,如今的鎮北軍有一個李將軍和郡主足矣。”

“那就把鎮北軍重編,”趙端雲一向不參與朝臣的嘴仗,此時卻提出了一個眾人清楚絕不可能的建議,“既然各位心知肚明,何必再為難皇上?”

“好了。”皇上開口,下麵跪倒一片。

沈平站在離皇帝最近的地方,垂著頭,從頭到尾沒說一句話。

“沈卿以為呢?”

“啟稟陛下,臣以為世子殿下此次回京雖有不妥,卻不可磨滅其從前的功勞,若將其裁撤,恐怕會寒了所有將士們的心啊。”

鎮北軍被汙蔑是事實,經此一事後皇帝看出來她們之間的團結又是另一回事。鎮北軍數十萬人,包括皇親在內良將無數,趙端雲的提議看似胡鬨,實則是最符合皇帝心中想法的。

鎮北軍的實力與名聲都太大太響了,她們決不能一起回岐州。

眾人討論得熱火朝天,被帶上來滿身血痕、身處風暴中心的楚懷安卻安靜得奇怪。

沈平話畢後楚懷安站了起來,“皇上,岐州一戰臣舊病複發,恐無法帶兵,臣雖欲與戰友並肩,保衛家國,然力不足。懇請陛下允準臣回京!”

楚璿琅回京後第三天,李西河被宣無罪,楚懷安也“得償所願”辭了官。可她們帶回京的鎮北軍全部被編入了其他軍隊,鎮北軍的名頭下,隻剩下了遠在岐州的九千人。

李西河被放出來,空有一個鎮北軍元帥的名頭,朝廷還在等她自行上書回岐州守邊疆,誰知她聽了楚懷安的選擇後也一個辭官折子呈了上去,說自己身體千瘡百孔,已無力承擔岐州要塞,隻願回老家種種地,遙祝岐州萬事安泰了。

皇上明白他愧對於鎮北軍,楚懷安請辭時他還沾沾自喜,李西河的選擇無異就是在打他的臉了。

皇帝無能,任憑奸臣攪弄風雲,忠臣無奈,辭官回鄉。皇帝自然不能就這麼讓她回老家,任命她為老家立岩縣的縣令、賞了無數金銀才放她遠離。

李西河臨走時把錢財全給了楚璿琅和楚懷安,說這筆錢既要安置鎮北軍死去之人的亡靈,也要給活著的人活下去的本錢。

立了無數塊碑,敲了無數家門,賞下來的黃金萬兩,分到每個人手上時也不過四五兩,楚璿琅和楚懷安拿出自己的錢補貼上,最終分下來也隻是每人十兩銀子而已。

銀子不算重,當時的楚懷安卻覺得要壓垮了自己。

李西河家滿門忠烈,除了常臥病榻的妹妹李西源外早已沒了彆的親戚,李西源要跟她一起回立岩縣,結果李西河夜晚出走,隻給妹妹留下了一張字條。

“你還有大好前程,不該跟我回去。”

李西源進士中舉,已是禮部侍謹,“大好前程”倒也不是空話。隻是她們自幼姐妹情深,李西源看到字條後立刻收拾行裝去追李西河,卻在城門口被等待在此楚璿琅攔了下來。

第二天,李西源被任命為兵部尚書的聖旨下來,李西源咳得驚天動地,最終顫著手接下了聖旨。與之一起的,是楚璿琅成為了鎮北軍新任元帥,立刻前往岐州,楚懷安則留任雲京,至於什麼職位,聖旨沒說,也沒人敢問。

第三天,辛暮冤枉忠良,午時問斬,全家流放。

鬨劇一樣的謀逆案本應該就此結案,誰知四個月以後,立岩縣快馬加鞭傳來了信,說李西河死在了家裡,李西源聽到消息後當場暈厥,瑞王府依舊是大門緊閉。

這就是當年案子的全部。

為何郡主回來第一個私下裡見麵的是長公主?當年從宮裡出來郡主也是先去了長公主府,公主和郡主之間,何時變得如此熟稔,甚至性命攸關的事,也要先告知公主?

沈清言一邊想著一邊回到了宴席,抬頭看去,長公主正坐在最上首,眼裡含笑望著她。

“沈大人回來了。”楚懷安身前一個碗都沒有了,隻剩下一壺不知是茶還是酒的東西。

沈清言覺得難以置信:“世子殿下……吃完了?”楚懷安雙手放在腿上,歪了歪頭:“我吃飽了,所以把菜撤了。”

好了,現在可以確認是酒了。

雖然沒聞到很大的酒味,但光看他身邊人一言難儘的表情和他與往常判若兩人的表現,沈清言就得到了結論——此人喝醉了。

楚懷安跟她打了個招呼,然後盯著她問:“沈清言,你的心裡裝著多少人?”

“他……這是在乾嘛?”沈清言沒忍住問。

寧遠自知已找補不回來了,隻能硬著頭皮答:“沈大人不必在意,世子隻是醉了酒,不會,額,撒酒瘋的。”

沈清言佩服地看了他一眼。

“沈清言,你心裡有好多好多人啊,”楚懷安湊到她耳邊,用隻有兩個人能聽見的聲音說,“那我在好多人好多人裡嗎?”

二人離得極近,沈清言側過頭仿佛隻能看到他的一雙眼睛,好像在祈求什麼。

這算勾引嗎,沈清言問自己。

宴會終於結束,寧遠沒扶楚懷安,看樣子估計醉得不是很厲害。寧遠朝她點了點頭後追了上去。

沈清言錘了幾下僵了的腿,把完全起不來了的林清影拉起來,“怎麼樣,能走嗎?”沈清言問。

“等會兒,等會兒……”林清影腿軟的不像樣,根本提不起勁來。

姚蓮心經過她們倆,嘖嘖稱奇:“真能忍啊小林。”說完被林清影揪住了衣服。“乾嘛?”姚蓮心用力拽愣是沒把衣服拽出來。

“拉我一下。求你。”林清影能屈能伸。

沈清言和姚蓮心一左一右攙著林清影,把她拉到了馬車上。

“謝啦。”林清影拉開簾子朝姚蓮心擺擺手。

“走吧,我們也回家。”沈清言小聲說。

“世子!世子!”楚懷安被寧遠的聲音喊醒。

楚懷安酒量淺,喝兩三杯就醉,以前算是個不會發酒瘋的人,寧遠才沒有在他剛才想喝酒的時候阻止。楚懷安醉得淺,睡一覺醒過來就好了,所以瑞王府的人在他出門參加宴席時會把馬車換成最大的一輛。

昨夜楚璿琅飛箭傳書說要跟楚懷安今晚在兵部尚書府見麵,因此車快要行至兵部尚書府時,寧遠叫醒了楚懷安。

楚懷安揉了揉太陽穴,問道:“快到了嗎?”

寧遠點點頭,給他遞過外衣去:“快了。不過今日沈大人見識了世子醉酒……幸好殿下的酒品不至於太差。”

“什麼?”楚懷安剛放下的心又懸起來,“她怎麼會知道?我醉酒一向不跟彆人交談的。”

不光交談了,還是你主動說的呢,寧遠心裡想。

“沈大人溫和親切,世子殿下醉酒時跟她說幾句話也沒什麼……隻是後來殿下湊上去跟她說話,我也不知道當時你們說了什麼。”寧遠解釋。

楚懷安光顧著震驚還沒來得及再問,馬車就停了。“殿下,到了。”

到的自然不是李西源府上的正門,而是李府的一個不引人注目的牆外。

“喲,世子也打算從這裡進?”楚璿琅從樹後出來,笑嘻嘻地問。楚懷安早知道她也在這裡,朝她彎了彎腰:“郡主。”

楚璿琅先一步飛上了牆:“走吧,人來齊了,該解開謎底了。”

“是你?”楚懷安皺著眉。

眼前被五花大綁的男人,是楚懷安在鎮北軍時手下的副將之一,馬銘永。

當年他們在雲京城門被捕後,此人立即認罪且證詞與辛暮呈上的所有證據一一吻合,這才導致一開始案件幾乎無轉圜的餘地。

後來的判決書上,馬銘永和辛暮都是午時問斬的,他怎能活到現在?

楚璿琅走到馬銘永身邊,楚懷安聽見了撕開什麼東西的聲音。“你好好看看他是誰。”

馬銘永的臉,居然隻是一層麵具!

這個他從沒見過的男人,卻給他一種格外熟悉的感覺。

“眼熟?”楚璿琅看他的表情問,“一開始我也覺得眼熟,後來我仔細想了想。趙端齊!這人跟趙端齊長得得有六分像了吧。”

楚懷安仔細看了看,此人遮住下半張臉,眉眼跟趙端齊幾乎完全一樣。

“他不會是……”

“沒錯!他就是趙翊鬆!”楚璿琅搶答。

趙翊鬆,趙成的長子,多年前離家當了遊俠。

即使當年趙端雲跟趙成分家的事鬨得人儘皆知,他也沒回過家,算算日子,那段時間他正跟楚懷安一起在城旗軍訓練呢,感情是從來沒離開過雲京!

怪不得趙成那個對嫡女處處苛刻的老東西會如此輕易地放他的嫡長子走!

趙翊鬆嘴被堵著,楚懷安用力朝他踹了一腳,接下來是無數砸在他身上的拳頭。

“行了,懷安!彆打了!”楚璿琅及時喊住了他。

楚懷安回過頭去,雙眼像一潭死水一般沉靜,深處卻有火在燃燒:“所以這就是真相。辛暮上麵,還有趙成那個狗東西,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