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麵前其樂融融的氛圍，沈清嘉張開口，但看到一臉劫後餘生的顧家父女，他又把嘴閉上了。

……總覺得現在打斷他們不太好。

正當他猶豫之際，電梯“哐當”一聲，停了下來，電梯門升上去，露出了門後的景象——一片空洞的漆黑。

黑暗靜靜地在門後湧動，奇異的景象讓所有人噤聲，沈清嘉定定看著那即將溢出來的墨色，腦海裡莫名浮現出一句話：

當你凝視深淵的時候，深淵也在凝視著你。

氛圍靜了一下，顧念打了個寒顫，下意識看向青棠，見她一臉淡定，也稍微放了心：“這是正常現象吧？這裡就是……第二場遊戲的樓層嗎？”

“唔，正常吧。”青棠站起身，靠近黑暗的邊緣，摸索著下巴，仔細打量一番，露出開朗的笑容：“試試不就知道了。”

顧念：“？？？”

在眾人驚恐的目光中，青棠毫不猶豫邁入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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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隻是一層障眼法，短暫失去視覺後，這層樓真正的模樣顯露出來。

捉迷藏的樓層狀似廢棄醫院，狹長的走道和昏暗的燈光為其增添了一絲壓抑感，但更為突出的是它的死寂，沒有一絲雜聲的空間，連心跳聲都變得突兀了起來。

而這裡不一樣，雖然燈光一樣昏暗，四周卻乾淨不少，充斥著這個空間的也不再是寂靜，取而代之的是擺置在寬敞走道兩側的小攤，來來往往的行人，嘈雜的人聲與聲聲吆喝……

——這裡是個集市。

“好多人啊。”身旁人不禁感歎。

“是啊。”青棠讚同地點點頭，抬頭看了看被水泥封住的天花板，又看了看集市裡狀態詭異的行人，也感慨道：“這裡還真熱鬨啊。”

乍一看還以為回現實世界了呢。

身旁的人大笑幾聲，好像她說了什麼不可理喻的話：“開玩笑！這裡可是兔子市場，怎麼可能不熱鬨？”

青棠：嗯？

好陌生的聲音，這誰？

她側頭看去，一個突兀的兔子頭闖入視線。

這個穿著西裝的兔子頭明顯沒有察覺到她的沉默，伸出和人類彆無二致的手拍了拍她的肩膀：“你是第一次來這裡吧？彆緊張，這裡是世界上最棒的集市，你會喜歡這裡的！”

青棠假裝沒有發現那隻手上覆蓋的濃密白毛，麵不改色道：“我確實是第一次來，有什麼推薦的商品嗎？”

兔子頭不知聯想到什麼，露出懷念的笑容，猩紅的眼睛帶著垂涎，三瓣嘴一開一合：“推薦？你在看到一堆寶石時還能從中選出最值錢的那一塊嗎？”

唾液從從中流出來，浸濕了嘴邊的白毛，但它渾然不覺：“不過說到最好的，那一定得是兔子血……一大杯滾燙爽口的兔子血，鮮甜的味道在舌頭上綻放，那滋味……”

你一個兔子喝什麼兔子血？

青棠心裡默默吐槽。

她看這位貌似酷愛食用同族的先生似乎沉浸在了兔子血的美妙滋味中，完全不顧及旁人的存在，青棠也察覺到了怪異之處。

既然她身後是電梯，那這個人是從哪裡冒出來的？

她回過頭，向來時的方向看去。

——是一片蔓延的黑暗，如同電梯門口充盈的那般，靜默地湧動著。

來來往往的行人從黑暗中走出，越過她，走向集市，不管是顧念還是沈清嘉，她麵熟的幾個人，一個也沒出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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集市很熱鬨，小販十分熱情，在攤位上吆喝著，吸引來往的行人，偶爾有顧客駐足，他們便立馬開始推銷起商品來，有紅色的飲料，各種兔子周邊，還有一些肉販子在砍著肉排……這大小和形狀看上去不太像兔子肉。

不過比這些千篇一律的販賣商品更加詭異的是，所有小販都穿著一模一樣的紅色鬥篷，整整齊齊地站在走道兩側，跟童話裡的小紅帽排隊似的。

雖然市場中的一切都透露著井井有條的詭異，但糾紛畢竟是每個集市都必不可少的調味劑，這裡也不意外，就算客人和小販都不太像人，這裡也如同現實世界的集市一樣，還是有秩序之外的事情出現。

青棠靠著一個空攤位的桌麵，滿意地欣賞不遠處的爭吵。

一個穿著紅色鬥篷的人跪在地上，長出白色絨毛的雙手死死按著桌麵，渴求地看著麵前人：“求求你了，給我一口兔子血吧！喝一口就好，真的隻要一口！”

他懇求的人是一個販賣兔子血的小紅帽，小紅帽不耐煩地把他推開，罵罵咧咧：“又是個管不住嘴的家夥，死窮鬼！一個子都蹦不出來，還想找我要東西？！”

被推開的人一個踉蹌，跌坐在地上，頭上戴著的紅色兜帽也掉下來，露出長著兔耳朵的頭。

不同於剛才見過的兔頭人，他還保留有人類的大多數特征，比如漆黑的頭發，無毛的皮膚，但原本屬於人類耳朵的部分已經變成了長長的兔耳，無力地垂落在肩膀上。

賣兔子血的小販看到他的樣子，譏諷道：“你這不是還有一張人臉嗎？拿去換錢啊，死窮鬼！”

人臉？換錢？

青棠眯起眼。

地上的兔耳人支吾半天，什麼都說不出口，他饞涎地看了一眼攤子上擺放的兔子血，又畏懼攤主的威壓，垂頭喪氣地站起身，往青棠的方向走來，嘴裡說著：“沒錢不是很正常嗎……那麼多賣兔子玩具的地方，誰會來買我家的東西？怎麼我的攤子不賣兔子血，偏偏賣些玩具……”

他頹喪地走到青棠麵前，見青棠站在這裡，也沒力氣招待，有氣無力：“這裡不賣東西了，你換一家吧。”

青棠挑眉看他：“誰告訴你我是來買東西的？”

她上下打量他一番，用著和小販彆無二致的嘲諷語氣問：“是什麼讓你覺得，在喝了兔子血之後，你還有資格繼續待在兔子市場？”

她看見麵前這個人的身形猛地一僵，便知道自己賭對了。

剛才賣兔子血的小販很明顯沒有兔子的特征，還說出了“用人臉換錢”這種話，可見在這裡，完好無損的人類特征可以代換成貨幣，聯係開頭遇見的兔頭人和兔耳男，不難猜到“將人的特征變成兔子”這一過程，可以換取貨幣。

從這兩個半人半兔的狀態來看，兔子血應該有讓人上癮的作用，如果市場上的商人都沉迷追逐這種感覺，那一切秩序也就亂了套，根本不會出現這種井井有條的模樣，所以她猜測，商人之間應該有明確條令，禁止飲用兔子血，或者更進一步，禁止在兔子市場購買相關產品。

大腦飛速運轉，青棠麵不改色：“違背了規則就應該做好付出代價的準備，你知道我在說什麼。”

麵前的兔耳人臉色蒼白，止不住顫抖：“你……你難道是兔子公主安排來接替我的人？”

兔子公主？怎麼一下子畫風都變了。

青棠心中暗自調笑，腦海中卻冷靜地回憶起研究所中的日記本，上麵曾經提到過“希爾的兔子”，難道“希爾”就是兔子公主？

想到這，她故作高深地看他一眼，沒有回答，好像默認了一般。

兔耳人也如她所想那般誤解了她的意思，臉色泛起紅暈，顫抖的幅度越來越大，就在青棠嘀咕是不是打擊太大受不了了都時候，他突然臉色潮紅，咧開嘴：“嘿嘿嘿，太好了！太好了！你終於來了！我終於可以走了！”

青棠：？

兔耳人一把把身上的紅色鬥篷撕下來，向她湊近，那張充斥著狂熱色彩的臉在她麵前放大，無毛的皮膚上開始生長白毛，上嘴唇逐漸開裂，這張越來越像兔子的臉咧開笑容：“我終於可以換了這張臉了！”

說完，他毫不猶豫轉身離開，向走道儘頭跑去，周圍不乏來往的行人，沒有人對此表示疑慮。

其實不用換臉了，那張臉跟人類已經沒什麼關係了。

青棠暗自思考。

看來即便不主動為了錢變成兔子，也會因為欲望或者情緒而發生變異。

……跟侵蝕帶來的汙染真是相似呢。

不過話說回來，剛才那人說什麼？

“那麼多賣兔子玩具的地方，誰會來買我家的。”

青棠左右打量著這些老老實實做生意的紅帽商人，又看了看櫃子上放著的各式各樣的兔子擺件，不由挑了挑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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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分鐘前，兔子市場的某個入口。

沈清嘉苦惱地看著來來往往的人群，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

就在剛才，散介當著所有人的麵離開電梯後，其他人商量過後也相繼邁入黑暗，沈清嘉也是其中之一，但誰知道剛走出電梯，就來到這麼個鬼地方，連同伴們也不知所蹤。

這裡貌似是一個集市，如果忽略背後彌漫的黑霧的話，他都簡直要以為自己回到現實世界了，雖然這種驚疑不定在他看到第一個長著兔子耳朵的人時就消散得差不多了。

這裡無疑就是童趣城堡的第二場遊戲，但奇怪的事，直到現在，這個遊戲沒有宣告任何規則。

正當他在糾結是先去尋找線索，還是先去找散介時，路人的交談引起了他的注意。

一人向同伴嘀咕：“喂，聽說了嗎，附近有個有意思的攤位！”

另一人對此並不感興趣：“得了吧，這些兔子周邊都大同小異，能有什麼意思？”

那人不滿意同伴的反應，故作神秘，壓低了聲音：“這你就不懂了吧！你聽說過……盲盒嗎？”

沈清嘉：“……”

於是等沈清嘉跟著那兩個人來到集市另一端時，一個被層層疊疊的人圍住的攤位就顯得格外顯眼了。

他擠過擁擠的人群，來到攤位最前端，便看見一個穿著紅色鬥篷的卷毛笑眯眯地接過錢幣，遞出一個不透明的盒子。

麵前的客人顫抖著接過，在眾人的視線中打開，露出裡麵的東西。

人群中爆發出一陣喧嘩。

“臥槽，隱藏款！憑什麼啊，我抽了五十個都沒抽中！”

“你才五十個，我都抽了八十個了，才保底出了一個，還不是我想要的那款！”

“兄弟，那你也太倒黴了，我隨便抽了十抽就出貨了。”

“媽的，老子不信了，老板，再買五十個！”

這不隻是盲盒，還是抽卡啊！！！

黑心老板聽不見沈清嘉的心聲，他愉悅地接過錢：“嗯嗯沒問題的客人，咱概率不僅高達0.16％，抽滿八十抽還必出隱藏款哦，如果不是自己喜歡的那款，滿三百抽還可以自選哦，小店做生意童叟無欺，自然是很良心的！”

正說著，他好像注意到強烈的視線，抬起眼，就看到了人群中特彆顯眼的一臉無語的沈清嘉。

散介毫不心虛，對他露出明媚的笑容：“你好啊客人，歡迎來到——兔子市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