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山似笑非笑,一副看好戲的樣子。
聽到越山的問話,沈嘉鈺隻是不帶任何情緒地看了他一眼,“不然呢。”
沈佳人不知道這個問題意味著什麼,但她知道越山肯定不懷好心。所以沈嘉鈺的味覺是出問題了嗎?
她覺得自己現在像一條小魚,不斷地往外吐泡泡,每個泡泡裡麵都有一個大大的問號。
等吃也吃得差不多了,收拾得也差不多了,她們就並排坐在沙灘邊上看海。下午的海很美,天晴海藍,橘黃色的陽光照在海麵上像是撒了一層細細的閃粉。
沈佳人覺得這樣無所事事有點不太對,不應該積極探索,儘可能尋找能維持生存的資源嗎?
心裡的困惑寫在了眼裡,她一會兒看看周正,一會兒看看沈嘉鈺,偶爾掃一眼越山。
最先受不住的是周正,他故意粗著嗓子問:“你看我乾什麼?”
可臉上卻帶著隱隱約約的紅,不知道他是在臉紅,還是陽光染的。
沈佳人沒說話,隻是把視線轉向坐在自己身邊的沈嘉鈺。
兩人的視線撞上了一瞬,沉悶的笑聲連帶著胸膛的振動聲穿過空氣傳到沈佳人的耳邊,“姐姐,是想四處看看嗎?”
沈佳人依舊沒說話,隻是緩慢眨了一下眼。
果不其然,沈嘉鈺又開始開口給她解釋:“登島第一天通常最好不要離開海邊,不然有可能回不來。溫斯島要等到第二天才徹底穩定。”
聽到這兒,沈佳人的頭微微歪了一下,眼睛裡充滿困惑,沈嘉鈺接收到她的信號,繼續解釋道:“溫斯群島會在登島的第二天大變樣,但也有可能不變。不管變還是不變,在登島的第一天最好不要到處亂跑,否則會發生很不好的事情。這些都是前類人用生命告訴我們的經驗,所以姐姐再等等吧,等明天就可以四處看看了。”
聽到這兒,沈佳人終於忍不住開口:“為什麼你知道這麼多?你們難道又背著我開小會,交流信息了?”
“當然沒有!”周正道,“這些是隻有類人才能知道的事情。”
“為什麼?”
“能為什麼呢?當然是為了提防陰險狡詐的人類,更好的保護自己了。”這句話是越山說的。
沈佳人眼睛睜得大大的,陰險狡詐?保護自己?
這句話對她來說,離譜程度不亞於滿臉橫肉的壯漢說自己不滿十八,害怕暴力。
“為什麼?”沈佳人又問了一句。
越山:“你當然不明白。畢竟你隻是個無知且愚蠢的人類。”
沈佳人被這話狠狠的噎住了,畢竟她前不久用這句話陰陽過越山。
沈嘉鈺適時出聲:“姐姐,今晚我們要不要看看溫斯群島是怎麼大變樣的?”
還沒等沈佳人回答,越山再次開口,“你們看不到的,今晚注定長眠,這是溫斯群島的規定,不會有任何東西醒著。不管是人還是類人,攝像機之類也不用想。”
“看來你比類人更類人,知道的真多。”沈佳人不鹹不淡地刺了他一句,無他,那種高高在上的語氣真是很令人不爽。
周正有些頭疼,他本以為他和沈佳人之間的矛盾解決了之後,這次實習會很平靜。沒想到,現在多了個越山。
“好了,越山你少說兩句。”在收到越山冷眼後,他又補了一句,“沈佳人你也是。”
“姐姐?”沈嘉鈺滿含擔憂地喊了她一聲。
沈佳人這才回過神來,她有點不明白自己為什麼剛剛那麼生氣。
是的,她剛剛生氣了。雖然從表麵上看不出來,但她明顯感覺到剛才胸口像是塞了一團火。
這不像她,因為她其實是有點懦弱的,不太敢和彆人大聲說話,尤其是剛認識沒多久的人。
有點奇怪,是因為這個世界的她嗎?
和越山說的一樣,即使再不想睡,沈佳人還是睡過去了。
一覺到天亮,在徹底醒過來之前,她就聽到了外麵的吵鬨聲。
“這是怎麼回事?”
“我們還在溫斯群島嗎?”
“姐姐,你快醒醒!”見她帳篷裡久久沒有動靜,沈嘉鈺就過來叫她,語氣裡滿滿的催促,像是有很急的事情。
沈佳人邊揉眼邊出了帳篷,“怎麼了”還沒說出口,就被眼前的一幕震驚到了。
她們真的還在溫斯群島嗎?
昨日鬱蔥蒼翠的密林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條直通山頂、微微發著金光的白玉石梯。白玉石梯周圍滿是白霧,明明沒有風,但白霧卻似潮水般湧動,布滿除石梯以外的山體。
在登梯口的一側還立著一塊半人高的石頭,上麵刻著六個紅字:問心梯,可登天。詭異的是,字體的紅色是流動的,像是潺潺流淌的鮮血。
發光的玉梯和流血的石碑,聖潔與殺戮並存,怎麼看怎麼不對勁。
在沈佳人仰頭望向白玉石梯的儘頭時,越山狠狠剜了她一眼,恨不得要把她腦袋打開瞧瞧裡麵都裝了什麼。
周正把大家聚在一起,商討該怎麼辦,現在PA0283沒有白霧的地方隻有她們現在所處的海灘和白玉石梯。
“所以你們有什麼想法嗎,是登梯還是呆在海灘上等考核期結束?”
越山第一個發表看法,“我要登梯。”本來他也是要去山頂的。
緊跟著,沈嘉鈺說道:“姐姐去哪兒,我就去哪兒。”
“那你呢,沈佳人?”
沈佳人沒有立刻回答,而是詢問周正的想法。
“目前來說,呆在海灘上是最安全的。不過後續的食物問題會很難解決,我們隻帶了半個月的量。”說到這兒,他停頓了一下,“尤其是類人,你可以靠海吃海,但類人必須食用溫斯花,可溫斯花不會在沙子上盛開。”
“會死嗎?”
周正沒想到她會問的這麼直白,“類人是不會死的,隻是會非常難受。”
說到非常難受時,周正深深看了沈佳人一眼,忽而故作輕鬆的道:“但應該就是你們餓肚子的感覺,也沒什麼。”
不,那是無法忍受的疼痛和煎熬,他曾有一段時間就長期處於能量極度缺乏的狀態,想活但也想死,太痛苦了。
“那你是想登梯嗎?”沈佳人琢磨著他的意思。
“不,我和沈嘉鈺一樣,你在哪兒,我就在哪兒。”周正回答道,“保護人類的安全,是類人的職責,也是考核目標。”
嗬,那你還賣什麼慘啊,說什麼溫斯花不會在沙子上盛開,沈佳人在心裡一陣無語。
“白霧不能進嗎?”沈佳人發問。
“最好不要,根本看不清霧裡有什麼,這不正常。”沈嘉鈺答道。
類人雖然帶個“人”字,但到底是和人類不一樣。在沒有對類人各項機能出台相關法律之前,他們看得比望遠鏡遠,跑得比車快,能輕輕鬆鬆抬起一輛小汽車。不過即使有法律限製,也隻是讓數據不再那麼離譜而已,他們的視力、速度、力量等身體條件還是要明顯優於人類。
“我們可以分開行動,有沈嘉鈺跟著我就行。”沈佳人指了指身邊的沈嘉鈺。
“那你是要留在海灘嗎?”
“那我們可以分東西了嗎?”
周正和越山同時開口。
“我……”沈佳人望向山頂,她有種預感,如果留在海灘她肯定會平安無事,隻是她再也不能回家了,要永遠留在這裡。
隻有人與類人的世界,聽上去要比純人類世界要好得多。
她看向身邊的沈嘉鈺,他比自己高出一個頭,身上的白襯衫略微有些皺,他也在看她,那雙眼睛黑沉沉的,靜得宛如古井。
他聽話乖巧,溫柔體貼,他們長著同一張臉,但她還是會一眼看出他們的不同,還是會在某個時刻被他不經意間流露出的非人感嚇得膽戰心驚。
比如現在,他的眼裡明明沒有任何情緒,但眉頭微蹙,乍一看會被他麵上的擔憂唬住。
“姐姐?”
“我……”沈佳人移開視線,再一次望向山頂。
我想登頂,我想回家。
隻是話還沒說完,沈嘉鈺已經拉起她的手跑了起來。
越山喊了一聲:“快跑,霧動了!”
前腳她們剛離開,後腳白霧已經占據了她們停留的地方。
霧湧動得很快,幾乎是跟著她們身後跑。等到了石碑旁,那霧才停下,雖依舊劇烈地湧動,但沒有前進一步,像是畏懼著什麼。
“是光。”周正道,“它們怕光。”她們正好跑到了聖光能照到的最外圍。
沈嘉鈺還牽著沈佳人的手,“可為什麼?為什麼會突然動了?”
沈佳人跑得上氣不接下氣,胸膛劇烈起伏,而三人卻平靜得像不會呼吸的鐵板。
她掙了一下,把手從沈嘉鈺的手裡拽出來。
越山冷冷地開口:“這就要問你姐姐了。”
“你剛剛在想什麼?”他向前一步,走到沈佳人麵前,“在想登梯嗎?”
“就算想了,又能怎麼樣呢?”沈佳人算是默認了他的說法。
“是啊,就算想了又能怎麼樣呢?”越山垂眸又重複了一遍她的話,像是在反問自己。
忽而,他緊緊盯著沈佳人的雙眸,一字一句道:“所以,沈佳人你究竟是誰?”
不會吧,她掉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