源願(1 / 1)

台風天出逃 滯暗 3389 字 2個月前

好像做了個夢。

鮮紅的天空,腸子腦漿發白的肢體遍地都是,鮮血鮮血鮮血。

還有源阮,穿著宛如婚裙的黑色禮服,還有黑色的頭紗,愣愣地看著我,白皙的臉上是我的血。

一覺醒來發現自己坐在教室裡,周圍是同學看過來的目光,書桌前站著任教老師。

真是令人恐懼,和剛做的夢一樣恐怖。

如預料之中的被教訓了一頓,我拿出手機想把剛做的夢告訴源阮,卻怎麼也找不到她的某信賬號。

怎麼回事?她把我刪了?我搜索源阮的某信賬號,卻顯示沒有該用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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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打開通訊錄,星標上並沒有她,撥打她的號碼傳來確是運營商的機械音。

不存在該號碼。

?????

跑去高中部,爬上二樓,衝進高二五班,第三組第三排是她前幾天剛換的位置,她還告訴我她的新同桌是個很社牛的短發妹子,很開朗,而且和她聊得很來。

我看到了那個短發女生,但坐在旁邊的位置和她聊天的不是源阮,而是一個我不認識的人。

“源阮呢?”我問那個短發女生,“你們班的源阮呢?”

短發女生奇怪地看著我,“源阮?我們班沒這個人,你是不是走錯班了?”

我如臨晴天霹靂。

什麼意思?沒有源阮這個人?她又在跟我開什麼愚人節玩笑,現在可是糟糕的冬季,而且已經是下午三點了。

我跟班主任請了假就跑回家,家門口擺的不是水仙也不是綠蘿,而是一盆我沒見過的植物,花骨朵兒小小的,看上去營養不良馬上就要死了。

我帶了鑰匙,打開門一切都改變了。

這裡應該放著源阮堆積如山的沒拆的快遞,但我麵前的是一個白色的推車,裡麵是零食和飲料之類的東西,而且都不是源阮愛吃的。源阮放在餐桌上的立牌玩具等等都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我和源阮都不會用也沒買過的咖啡機和咖啡研磨機。源阮放在家裡的大大小小,零零碎碎的東西都不見了,我隔壁的她的房間也變了,成為了一間冷冰冰的書房。

另外一間客房被收拾得很乾淨,長年拉上的窗簾被拉開,房間裡很亮堂,能看見被單上的皺褶,疊好的被子,床邊盛著半杯水的水杯,打開半邊衣櫃門能看見裡麵滿滿當當的衣物,裙子,粉色的衣服都不是源阮會穿的。窗邊的書桌被收拾得很整齊,隻有一本夾著書簽的書。

不是源阮或者是我常看的書。

沒有源阮,哪裡都沒有源阮,沒有源阮的痕跡,她留下的東西,什麼都沒有。

住在這裡的女人是誰?源阮在哪裡?我還沒回到原來的世界嗎?我要怎麼找到源阮?

我不經一陣恍惚。

這裡的生活很枯燥,起床,吃早飯,上學,吃飯,放學,回家,睡覺。

周末早晨起床,跑步,吃早餐,寫作業,做家務,更多時間我是在睡覺。

我總是會夢見源阮。

我和她是相依為命長大的,我們並沒有母親也沒有父親,隻有一個每月按時打來豐厚生活費的監護人叔叔,然後就是一群和叔叔一樣冷冰冰的親戚。

這個世界我有一個溫柔體貼的“媽媽”,我是單親家庭,獨生子。

我依舊是學校裡的優等生,受很多人歡迎,老師的喜歡。

但沒有源阮。

我去了很多地方試圖找到源阮的痕跡,但哪裡都沒有她。

枯燥的日子一天天地過去了,我內心卻是愈發平靜。

或許源阮隻是我做的一場夢裡的主角吧。

那天晚上我做了一個夢。

夢裡的主角依舊是源阮,我躺在草坪上,她坐在我旁邊靠著枯黑的樹乾,頭頂是發黑的樹葉,帶著死亡的氣息,風一吹全都掉下來,掉在身上地上。

風是悶熱的,帶著濃厚的血的腥臭味,仿佛黏在身上了一樣難受。我看不清源阮的臉,她抱著吉他在唱著什麼。

(愛啊愛,多愛我一點吧。)

(我需要你的愛,你的血肉,你的靈魂。)

(鑄造成現在的我,軟弱的,無能的我,正是你。)

(可我還是渴望著你的愛,你的施舍,你的一切。)

(我憐憫你。)

她的眼看向我,那是多麼令人恐懼又令人神往的神情啊。

我被驚醒了,在床上呆坐了許久,摸了摸臉才發現我早已淚流滿麵。

我需要源阮嗎?我怎麼會需要她呢?是她需要我才對,我應該是討厭她的,可我又怎會哭泣?

源阮真的存在嗎?不存在的話我此刻內心洶湧的情緒又從何而來?為誰產生?

我能記得很多很多關於源阮的事,她頭發的味道,脖子上的一顆痣,睫毛很長很卷,她的頭發是我剪的,她喜歡吃番茄,喜歡一覺睡到下午,喜歡把身體壓在我身上玩遊戲,還有好多好多。

我能清晰地想起她的每一次呼吸,她慵懶地攤著使喚我的樣子,發呆的樣子。

記憶會造假嗎?我不知道。但我知道的是潛意識和身體的條件反射不會騙人。

我起床時總是習慣性地去敲隔壁的書房的門,做早飯時會習慣性地多做一份,就算“母親”早就出了門去上班,購物時總是下意識地往購物車裡丟幾包黃瓜味的薯片和原味酸奶。

源阮是真的,她當然是真的,她不止存在我的記憶裡。

我狠狠地扇了自己一巴掌,我怎麼能覺得源阮是假的呢?源阮怎麼可以是假的?怎麼可以想著源阮不存在。

源阮是一個情感很冷漠的人,冷漠到像個機器人。她可以一直都是一個人,我明白自己的特殊性,我是她唯一的情感寄托,是她發泄情感的地方,是不必須的。

隻能由我去找她,她是不會主動地來找我的。

而我還困在這裡。

我要離開這裡,找到源阮,她能沒有我,而我不能失去她。

要怎麼離開這個世界,既然這是個虛假的世界,那就一定會有矛盾點,隻是我還沒找到。

我打算打破僵局。

我改變了我的行為軌跡,我做出了不符合我“人設”的行為,學習源阮的所作所為,甚至是更糟糕。

我砸了門口的那朵綻開了點花骨朵的花。

裝病逃課逃學,看見不爽的人就開罵,懟天懟地,上課睡覺吃東西,逃晚自習去網吧玩遊戲,和壞學生打架鬥毆。

不出所料地我拿到了人生中的第一個處分,同時我的身邊也出現了一些異樣。

“母親”和藹的笑容有時會籠罩著一層黑霧,黑霧上方的是用紅色筆劃構成的扭曲的笑臉圖案。老師同學也是,籠罩著黑霧的臉和扭曲著朝我延伸而來的影子。

其他東西也一樣,天空不再晴朗,每天都有厚重的烏雲飄在空中,學校變得陰森森的,到處都是對我的竊竊私語和諷刺。

我的嘴角彎起一個弧度。我明白的,世界快崩塌了。

既然是為了讓我拋棄源阮而存在的世界,當然是以我為中心的。

那如果一個世界的中心做出了不符其設定,違背了世界存在的事情呢?

這天的晚自修狂風大作,天空是紅黑色的,就像夢裡那樣,一切都是紅色的。

不對,不是夢,是上一個虛假的沒有源阮的世界。

萬物的影子扭曲著,終於是離開了宿體,擁有了實體朝我襲來,包裹上我的腿,試圖吞噬我,

我早有預料,在廁所拿出了我事先藏好的武士刀,砍向那些黑色的東西。

“零零零....”

我愉快地砍穿一個影子,接通電話。

電流聲,伴隨著熟悉的悶笑聲。

“hi 帥哥,壞學生做得開心嗎?”

我也笑了,道,“源阮,好久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