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源阮怎麼樣了,她虛得半死,平時爬個樓都要跟頭牛似的呼哧呼哧地喘半天氣。
得虧我平時經常運動,打籃球啊跑步什麼的都沒拉下,睡前還會做平板撐俯臥撐什麼的,所以我體力好,跑得也快。更幸好的是追殺我的“源阮”和我親愛的姐姐一樣虛弱,還拖著把很大的鐮刀,隻能笑著看我跑遠。
我已經在一個小區樓下的一個平台躲了很久了,就躲在不知道哪家裝修還是搬家暫時放在這個平台側麵的大木櫃後麵,木櫃後麵有一個很小的空間,是我偶然發現的。櫃子很高很大,裡麵裝了不少家具,所以很重,根本移不動。要進入這個小空間隻能把櫃子裡的東西一一挪開,然後找到櫃子裡的暗門打開才行。隻有我知道要拿開哪個家具才能最快打開暗門進入小空間。
我絕對不能躲到室內,室內很小我根本沒地方躲“她”的鐮刀,一刀揮下去非死即傷。
但很奇怪,“她”很久沒出現了。
我打算去看看,畢竟探敵情也是非常重要的。
天空是恐怖的紅褐色,像血乾涸了凝結成塊,把白色牆漆的樓也映得通紅,空中還懸著一輪白皙的月,在朦朦朧朧的霧之後扭曲著形體。
我沒有走下平台的樓梯,樓梯前有個亭子,“她”就坐在亭子上,搖晃著被短黑襪包裹著的飽滿小腿,笑著看著我,哼起了歌。
源阮是會唱歌的,她唱歌時的嗓音和她平時說話時大大咧咧的聲音不同,是溫婉細膩的,帶著南方女子獨特的韻味,咿咿呀呀,和空氣纏綿著傳進耳朵裡被我所感知。
我站在樓梯的頂階,遠遠地和“源阮”對視,“她”提著鞋笑著,臉上是鮮紅的血跡,亭子下是一灘又一灘的鮮血。
鮮血上是一個又一個的我。
被割喉的,被開膛破肚的,腦漿四溢的,肢體扭曲的,紅色的創傷口還甚至還有白色的肥大蛆蟲扭曲著啃食著我的肉。
“雖然早就知道你很惡趣味,喜歡的東西很獨特,但沒想到能有這麼折磨人。”我淡淡地開口,“我總是告訴你,你應該找點其他的東西宣泄宣泄,而不是遵循內心。”
“為什麼呢?遵循內心難道不舒服嗎?你不想聽從內心隨心所欲嗎?”
“社會總是要有秩序的。”
“社會秩序的安排是為了便利統治階級用來統治下層,我討厭約束,討厭束縛,討厭規則。既然這個世界沒有那些規則的束縛,可以隨心所欲,那為什麼不好好地釋放欲望呢?我知道的,你也想發泄對吧,那邊的你在追殺我呢。”
我沒什麼反應,隻是道,“源阮在另一個世界。”
“是噢,而且快被你殺死了。”
“我怎麼才能找到她?”
“啊,我不就在這裡嗎?”“源阮”溫溫柔柔地笑了,然後道,“殺了我,釋放你的欲望,我明白的,你渴望很久了。”
“你和她一點都不像。”我一步一步地走下台階,避開地上“我”的屍體殘骸和一灘灘的血,走到亭子下仰頭看著“她”。
“她是會為了我忍耐的,而我也一樣。”
“是嗎?”“源阮”吃驚地捂著嘴看著我,“好吧好吧,那我就隻能殺掉你重來了。”
重來?什麼意思?沒給我思考的時間,我就驚詫地發現地上疊著的一具具“我”的屍體爬了起來,肢體僵硬地運作著,發出令人牙疼的嘎吱聲,頭扭動著,對著我露出了恐怖惡心的臉。
上麵的皮有的被撕裂,露出紅色的組織,還帶著灼燒的痕跡,眼皮消失不見,眼眶是凹進去的黑色,眼球咕嚕咕嚕地滾下,滾到我的腳邊。
“真惡心。”我嫌惡地踢開了那顆眼球,我剛才在木櫃後拿了根蠻長的有尖銳端的木棍,我拿著尖銳的那端刺向衝向我的“我”,轉身一腳踹開一個掉了左臂的“我”。
“源阮”在笑,笑得很開心,撐著臉笑著看著,嘟嘟囔囔地搖晃著手指揮,“上啊上啊。”
蜂擁而至的“我”衝向我,木棍上沾滿了臟汙的鮮血,很快木棍就斷開排不上用場了,我把木棍狠狠砸向一個腸子漏在外麵的“我”的頭上,木棍刺進“他”的腸子裡。
我找準一個漏洞就跑出了由“我”組成的包圍圈,這些“我”就是“源阮”的傀儡,不怕疼也不怕死,數量還多,唯一的弱點就是行動緩慢,跟喪屍一樣。
哦對,最近源阮沉迷於末日喪屍文學中無法自拔,這個世界的“源阮”也是如此。
不過這個世界到底是怎麼回事?這個“源阮”給我一種很熟悉的感覺,但又和源阮不同,不同在哪我也說不出來。
按“源阮”所說的,我和源阮目前應該是在不同的兩個世界,我麵前的是一個“源阮”,而源阮麵前的則是另一個“我”。
我邊奔跑邊思索著,口袋裡的手機突然發出了“滋滋”的電流聲。
手機信號怎麼又能接通了?我連忙掏出手機,信號欄依舊顯示無信號,我把手機聽筒放在耳邊仔細聽著。
很急促的呼吸聲,還有“我”在吹口哨的聲音,忽遠忽近。
我不敢發出什麼聲音,我並不知道源阮那發生了什麼,但應該是不太妙。
彆說她了,我這也不太妙。“源阮”不知從哪召喚出了一大群接著一大群的喪屍,我被圍著已經無處可逃了。我的麵前是一個又一個負傷的“我”,甚至還有之前被我一棍子插進肚子裡的“我”。
我從地上撿起了一根不鏽鋼管,擋在身前攔住想咬我的“我”,“源阮”終於是把鞋穿上了,“她”踩在一個個“我”的肩上笑吟吟地朝我走來。
我狼狽不堪,身上臉上不是血跡就是流著血的傷。“她”製止了“我”攻擊的動作,彎腰看著我,順滑的頭發垂下,黑紗在風的作用下在“她”的頭上飄動,背後是血紅血紅的天空和黑色的樹影。
“她”跳下來,把手裡的鐮刀遞給我,我拍開,緊接著我的手臂身體就被“我”製著動彈不得,最終鐮刀還是被強硬地塞進了手裡。
鐮刀很大很重,“我”冰冷的手死死地攥著我的手迫使我抓著鐮刀,“她”就把頭放在了鐮刀鋒利的刃下,然後把鐮刀往下移。鐮刀很鋒利,“源阮”的脆弱的脖子輕輕一蹭就能流出血。
“她”看著我,眼裡是莫名的興奮和雀躍。
“殺了我呀源願,殺了我,做你最想做的事情。”
“她”用著那張臉蠱惑著我,不斷靠近著我,溫熱的氣息噴灑在我的臉上,鐮刀隨著“她”的靠近而動作著,隨時保持在一個我一用力就能夠砍斷“她”的脖子的狀態。
我歎了口氣,道,“你知道嗎?雖然源阮明天都在囔囔著死死死,也不好好照顧身體,每天都這痛那痛,但實際上她是有很強的求生欲的。”這連她自己都不明白。
“源阮”歪歪頭。
我握住鐮刀,“我”的手在“她”的注視下鬆開了,“她”後退一步,在鐮刀的攻擊範圍內,笑眯眯地問道,“你終於想好要殺掉我啦?”
“是的,我想通了。”
“我”們自覺退後給我和“她”讓出了一個空間。
“這個世界和源阮的世界其實還是有聯係的,對吧。比如我和她的手機,比如相同的遭遇,比如你和另外一個源願。”
“她”看著我。
“你是誰呢?你不是一個假貨,”我笑了笑,“當然也不是什麼真貨,你是源阮的潛意識。”
“她”“啊”了一聲,“為什麼不是你的潛意識呢?”
“我潛意識裡的源阮可和你不一樣。”
雖然也不是完全不同,我確實覺得源阮穿黑裙子會很漂亮。
“你讓我做我想做的事,可你真的明白我想做什麼嗎?”
“你是她的潛意識,也就是她的內心,當然不明白我想做什麼。”
我笑道,“她永遠都不會明白。”
我趁“她”愣神之際手腕一扭,迅速將鐮刀往回收,同時向前一步,鐮刀卡在了脖頸上,緊接著用力一拔,鮮紅溫熱的血噴灑而出,落在了“她”呆楞的臉上。
我往後倒下,閉上了眼睛。
這個世界是虛假的,眼前出現的“源阮”應該算是真正的源阮的潛意識和我心中的源阮的結合體,源阮很想去死,她希望我殺了她,也想殺了我,但同時她也希望我能好好活著。而我是希望她能好好活下去的,就算我不在她身邊了。
話說要是源阮知道我在一個像她的存在麵前選擇死亡,是會被揍死的吧。
嘛,反正通過“她”我也知道了源阮也是會為了像我的存在而選擇死亡,這下誰也罵不了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