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聽哥哥話的乖孩子也會有自己的小心思。

在做完了身體檢查以後，越知月光進了門跟這些年持續跟進越知星野情況的醫生詳談，被前者叮囑在門口稍等一下的越知星野一轉頭，便剛好看到了走廊另一側的自動販賣機前、之前消失在拐角位置的那位紅毛哥哥。

窗邊的視野不是很好，跪在椅子上的越知星野隻能隱約看到那人的側臉。

似乎在糾結什麼的樣子。

好猶豫不決的模樣。

於是越知星野看了看半掩著的辦公室門，又看了看那位讓他感到好奇的紅毛哥哥。

小孩略微計算了一下自己和那位紅毛哥哥之間的距離，以及自家哥哥出了醫生的辦公室以後能不能看到自己之後，便果斷地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他先是敲了敲門，跟裡頭的人說了聲他去旁邊買瓶飲料，在得到越知月光的應許之後，才噠噠噠地朝著走廊另一側跑去。

毛利壽三郎站在自動販賣機前，因為昨天的比賽傷了腳的緣故，他一手扶著牆，另一隻手還在上上下下地猶豫挑選著要買什麼飲料送給小部長好。

他其實是沒有想到能在醫院裡剛好遇到幸村精市。

在今年的關東大賽開始之前，毛利壽三郎還從高中部跟他一起逃訓的同學口中聽過關於幸村精市的消息。

“好像做了手術，可能再也打不了網球了。”

那人說這話的時候，語氣還帶著十足的惋惜和感歎。

那時候的他是怎麼說的呢？

“——啊，真可憐呢。”

隻是這樣應和了一句，然後他就將注意力全權放在了手中關於商業街最新活動的傳單，拉著人毫不猶豫地就逃了訓。

毛利壽三郎沒有想到他會在隨之到來的關東大賽個人賽第一輪裡，慘敗於冰帝學園的越知月光之手。

輸的甚至算得上狼狽。

不僅傷了腳，對手更是連多看自己一眼都沒有，扭頭就離開了。

再也不想打網球了。

包紮完傷口準備離開的毛利壽三郎氣鼓鼓的想到。

可是在離開的時候，他卻在醫院的康複訓練室遇到了幸村精市。

遇到了一臉痛苦，卻還在堅持複建的幸村精市。

“好像做了手術，可能再也打不了網球了。”

高中部同學的話也及時在腦海中浮現了起來。

就好像是現實在赤裸裸地質問他。

你怎麼就再也不想打網球了？

……

所以，現在。

毛利壽三郎站在了自動販賣機前麵。

他甚至不敢光明正大地站在曾經的部長麵前，在那人短暫的休息時間裡，他轉身下意識地就躲了起來。

但是就這樣當做沒看到直接離開的話，毛利壽三郎覺得自己也辦不到。

哪怕隻是送一瓶運動飲料也好。

毛利壽三郎也想稍微為小部長做點事。

但是，送什麼好呢？

毛利壽三郎還在猶豫。

也是這時候，他身旁突然有人往自動販賣機裡投了幣。

“哐當——”

一瓶飲料適時地從其中掉了出來。

毛利壽三郎這才回了神，發現身旁站了個小孩。

也因為是身形不大的小孩的緣故，那人才能站在自己身旁順利地投了零錢，買了飲料。

“啊，抱歉抱歉，”以為是自己的猶豫耽誤人家太久時間的毛利壽三郎下意識地開口道了歉，並往一旁蹦躂了兩步，想給小孩讓個位置。

可小孩卻沒有馬上搭理他，而是先蹲下了身子撿起了飲料，然後才轉過了頭。

他將那瓶飲料遞給了毛利壽三郎。

“紅毛哥哥，給你。”越知星野踮起腳，試圖將手中那瓶少有的他眼熟的運動飲料送給眼前人，“——不要傷心啦。”

毛利壽三郎一愣。

他一時間分不清自己愣住是因為小孩像是在安慰自己的話，還是轉過身的小孩那張和那人近乎一模一樣的麵容。

同樣的白毛藍色挑染，隻是眉眼相比於身形比自己還高的那人要柔和了些，像是還沒長開一樣，在帶著些嬰兒肥的臉上並不顯得淩厲。

但，怎麼看，眼前這小孩都一定和越知月光有關係才對吧！

毛利壽三郎默默又後退了半步。

越知星野不明所以，舉著運動飲料的小短手晃了晃，露出那雙湛藍色的雙眸，一眨不眨地盯著毛利壽三郎看。

恍惚間，毛利壽三郎都覺得自己似乎又要被精神暗殺了。

片刻後，毛利壽三郎蹲下了身子，他從小孩的手中接過了飲料，卻沒有收回自己的手，而是拿著那瓶飲料在小孩麵前晃了晃，然後問道：“為什麼要給我？——我看起來很傷心嗎？”

他明明隻是在猶豫該給小部長送什麼東西而已！

毛利壽三郎儘可能地想要忽視小孩的長相模樣，語氣平緩地詢問道。

越知星野點了點頭，一副很開心眼前人收下了自己飲料的樣子：“紅毛哥哥看起來就很傷心，像是好難過的樣子。”

不知道是不是毛利壽三郎的錯覺，明明眼前小孩看起來有十來歲的樣子，但說話的語氣似乎要比他的實際年齡幼稚了不少，一些小動作也是。

應該是被家裡人保護的很好的關係吧。

父母已經離婚好些年的毛利壽三郎有些落寞地想道。

越知星野不明所以。

他怎麼感覺眼前這位、讓他頗具好感的哥哥，好像突然更難過了呢？

小孩掏了掏口袋。

他兜裡隻有一些零錢，那是是媽媽留給他買水的。因為之前買了一瓶運動飲料的關係，現在已經所剩無幾了。

但是應該勉強還能再買一瓶。

於是越知星野隻是猶豫了一下，便做了決定。

他原本是想將這些錢留著等會給哥哥買瓶飲料的，但是如果紅毛哥哥這麼難過的話，那他就先給紅毛哥哥買兩瓶好啦，哥哥的份下次等他有零花錢了，再給哥哥買！

“哐當——”

又是一瓶飲料掉落的聲音。

越知星野撿起那瓶飲料，又遞到了毛利壽三郎麵前。

“給紅毛哥哥兩瓶，”他認真說道，“不要難過啦。”

這一次毛利壽三郎是真的被逗笑了。

同時，他也突然間就覺得白毛藍挑染的模樣好像沒有那麼恐怖。

他將小孩手中那瓶運動飲料一起接了過來，然後站起了身，看了眼自動販賣機。

“哐當——”

毛利壽三郎買了兩瓶牛奶。

他將其中一瓶牛奶的吸管插了進去，然後將它和另一瓶牛奶一起遞給小孩：“諾，當做交換。”

雖然不知道小孩來醫院做什麼的，又是和誰一起來的，但如果帶小孩是越知月光，——二米二六的大高個捧著一瓶兒童牛奶的樣子，想想就覺得好玩。

如果不是也沒關係。

就當他給這孩子買兩瓶牛奶了。

當做這兩瓶運動飲料的交換。

越知星野先是看了看似乎在笑的紅毛哥哥，然後猶豫了一下，還是接過了那兩瓶牛奶。

“謝謝紅毛哥哥。”他乖乖道謝。

毛利壽三郎摸了摸小孩的腦袋。

他感覺自己此時此刻就像是在摸越知月光的腦袋一樣。

“我叫毛利壽三郎，彆叫我紅毛哥哥了。”

越知星野眨了眨眼：“好的，毛利哥哥。”

說完，他才後知後覺地補充了一句：“我叫越知星野，毛利哥哥。”

——果然姓越知啊，毛利壽三郎想到。

應該是越知月光的弟弟吧，看年紀，隻是似乎有些太好騙了呢。

隻需要兩瓶牛奶就能套了話的那種好騙。

不過毛利壽三郎也沒和小孩聊多久，在確定了眼前這孩子真的是跟著越知月光來的醫院，而且身體似乎有問題的人是這小孩而不是越知月光以後，他便將小孩給領回了據說是越知月光叮囑他等候的長椅上。

真的剛好就在自動販賣機所在的另一側長廊裡。

將小孩留在了椅子上，毛利壽三郎也沒直接離開，他隻是和前者道了彆，然後轉身停在了拐角處。

畢竟那孩子看著好像很容易被人拐跑的樣子。

也沒讓一大一小兩人等多久，越知月光便從裡頭的辦公室裡彎腰走了出來。

越知星野這才收回自己一直看著拐角處的視線，轉頭看向了越知月光。

“哥哥，”他將手上的另一瓶牛奶遞給了眼前人，“牛奶。”

越知月光接過自家弟弟遞來的牛奶，像是不經意般問了一句：“剛剛買的嗎，星野。”

“不是我買的，”越知星野搖了搖頭，“是毛利哥哥給我買的，就是一個紅頭發的哥哥。”

他七嘴八舌地便將剛剛的事同越知月光儘數講述了一遍，根本就不需要越知月光再確認，他都能判斷出來小孩口中的那個“毛利哥哥”到底是誰。

毛利壽三郎。

越知月光心裡有了判斷。

等到越知星野將事情大致講完了，他才開始教導小孩。

一邊肯定他對毛利哥哥的安慰，一邊告訴他，下次不要主動和陌生人搭話。

“都不行嗎？”越知星野揚起了頭問道。

“可以先問問我，”越知月光回答道，“問問爸爸媽媽也可以。”

越知星野點了點頭，表示明白：“好——”

越知月光就這樣領著越知星野離開了醫院。

留下轉角處的毛利壽三郎看著手中的手機愣神。

——手機上是他剛剛不知怎麼的，在看到越知月光接過越知星野手中的牛奶的時候，順手拍的照。

照片上的越知月光半蹲著身子，平視著自己的弟弟，雙手接過了後者遞給他的牛奶，神色溫和，一點都看不出昨天球場上削了自己個零封的可怕氣勢。

毛利壽三郎猶豫了一下，還是沒有選擇刪除這張照片。

他將自己的手機收了起來，然後拿起腳邊的運動飲料，開了一瓶，抿了一口。

然後就像下定了什麼決心一樣，拿著另一瓶飲料朝康複訓練室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