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知月光接到家裡母親的電話的時候,剛結束了一場比賽。
記分牌上是毫無懸念的6:0。
剛剛升入高中三年級的選手利落的收拾好自己的東西,接了電話麵無表情地就往場外走去。
落在彆人眼裡就好像是結束了一場毫無意義與壓力的例行公事一般的比賽後覺得無趣的直接離開。
他們不自覺看向還留在場內那位有著紅色小卷毛的高一新生。
“啊……那就是立海大的一年級天才?”
“和越知前輩比起來也不過如此嘛。”
越知月光走的匆忙。
但至少他還記得跟自家教練打了聲招呼。
從沒見過他這副模樣的教練好奇問道:“越知同學有什麼事嗎?”
越知月光點了點頭。
他平時的話並不算多,升入高中後又常年待在U-17訓練營,或是遠征或是訓練,跟學校的教練相處也少。
可就算是這樣,他今天嘴角也還是微微揚起,語氣也不似平日裡冷靜。
“是我弟弟,他回來了。”
是家人出國回來了啊。
教練想到,於是很爽快的同意了眼前人的早退申請。
也是越知月光的身影消失在了網球場之後,教練才後知後覺的想起來。
——越知同學,有弟弟嗎?
不久前,越知宅。
山木滿雄將卡普利獸和青色的弧光機交給越知佑奈以後,著實鬆了口氣。
他摘下自己的墨鏡,默默對眼前紅著眼睛的女人欠了身:“……這樣,我的任務就算完成了。”
“謝謝你,山木室長。”越知佑奈抱著卡普利獸,也彎下腰回了禮,“謝謝你將星野帶回來。”
山木滿雄卻搖了搖頭,釋然笑道:“不是我將那孩子帶回來的,是卡普利獸他們的努力,我隻是履行了當初的約定而已。——更何況,這件事的過錯方本來就在於我。”
越知佑奈卻搖了搖頭:“不,山木室長。當初那件事錯並不在你,更何況——”
女人的聲音頓了頓,她低頭又看了眼懷中抱著的藍灰色的還微微打著鼾在睡覺的小毛團,不自覺壓低了聲音,嘴角也帶上了一抹淡淡的笑意:“現在這樣,就很好。”
“他的名字是卡普利獸,對嗎?”
“是的,——也是他最早遇到了星野。”
“我會、不,應該說越知家的各位都會好好照顧他的,照顧好卡普利獸。”
“我自然相信你們。”
說完,山木滿雄便起身準備離開。
越知佑奈也將來人送到了玄關處。
在正式告彆前,山木滿雄還提醒了越知佑奈一句:“那個弧光機,裡麵有他們的聯係方式。”
越知佑奈點了點頭,表示明白。
目送著山木滿雄離開,越知佑奈才又抱著卡普利獸回到了二樓的某間半掩著的臥室門口。
她走的速度不慢,但步子卻是穩的,懷裡抱著的藍灰色小毛團依舊睡的很香。
女人推開那間臥室門。
臥室裡印著星星的窗簾還拉著,同款的星星燈也沒打開,多少顯得有些昏暗。
而在房間角落,被星星玩偶環繞著的床鋪上,正躺著一位看起來不過十餘歲的小孩。
他似乎隻是單純地睡著了,麵色紅潤,呼吸平穩。
越知佑奈小心將懷中的卡普利獸放在了小孩的枕邊。
一人一獸都沒有被這個動作吵醒。
越知佑奈這才在床邊擺著的椅子上坐下。
她本就紅著眼,在一早接到山木滿雄的電話之後便一直強壓著情緒等著前者到訪,這會好不容易有將人送走了,看著躺在床上、麵色似乎都更紅潤了不少的小孩,眼淚直接止不住地淌了下來。
她哭的安靜,沒有發出一點聲音。
一開始是不想讓丈夫長子擔心,現在則是害怕吵醒身旁熟睡的幼子。
也是在情緒徹底宣泄完以後,越知佑奈才抬起手擦了擦眼,然後才想起來自己還沒通知丈夫他們這個消息。
平日裡總是一副精英模樣的越知佑奈手忙腳亂地拿出手機,她原本是想先打給丈夫越知夏樹的,但在著急之下,卻不小心撥出了位於第二行的長子越知月光的電話。
她記得今天那孩子有一場比賽,也因此,在電話撥出的同時越知佑奈便想掛了重新撥。
可是很快的,那邊接通了。
“怎麼了,母親?”伴隨著電話接通後“叮”的一聲,越知月光的聲音從電話那頭傳來,有些許失真。
越知佑奈一下還沒組織好語言。
她剛想問問長子是比賽結束了嗎,還是比賽還沒開始,便看見床上躺著的,剛剛還閉著眼的幼子睫毛顫了顫,然後,小孩睜開了眼。
越知佑奈突然間就說不出話了。
她艱難地陳訴、並告知電話那頭的長子道——
“星野,醒了。”
越知星野隻感覺自己的意識在艱難地回籠,他似乎離開了這具身體很久,——按照山木室長的說法,他好像已經在現實世界昏迷了六七年了。
可是他不是才五歲嗎?
就算加上和龍人獸待在一起的幾個月的時間,他的年紀還沒有他昏迷的時間多呢。
——小孩想不明白。
但是越知星野覺得這應該不是什麼問題。
因為他還有一個哥哥呀,等他從現實世界醒來,哥哥一定會告訴他是怎麼回事的。
唔,還有爸爸媽媽、爺爺奶奶,他們一定會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麼的!
還有啟人哥哥他們……
大家都從數碼世界回來了不是嗎?
越知星野慢慢睜開了眼。
他一眼就看到此時此刻正躺在自己枕邊的藍灰色毛團,——他見過卡普利獸,因為偶爾在戰鬥後能量不足的龍人獸也會退化為劍道獸或者是卡普利獸的樣子。
也正如先前龍人獸抱著他返回現實世界時說的話。
“等到了現實世界,我就不能維持成熟期了,”龍人獸一邊揉著小孩頭一邊說,“到時候就要靠星野照顧我咯。”
所以這一隻卡普利獸,就是照顧了他好幾個月的龍人獸的幼年期。
小孩簡單便確認了結果。
再然後,小孩又歪了歪脖子,他終於在昏暗的房間裡看到了床邊的熟悉麵孔。
“媽、媽媽?”
幾年未曾說過話的嗓子沙啞,不僅把越知星野自己嚇了一跳,也讓越知佑奈吃驚。
但女人掛了電話,半跪在床沿邊上,然後將小孩摟進了懷裡,說道:“嗯,是媽媽、是媽媽——”
越知星野覺得被摟的有些難受。
但是他還是艱難地抬起手,操控著這具仿佛不是他自己的身體,抱住了越知佑奈,然後微微仰起頭,蹭了蹭女人的脖頸,就像他曾經無數次會做的那樣,衝著後者撒嬌。
“我、回來、了、媽媽,星、星野、回、回來了。”
小孩一點一點地說道。
越知月光跟教練請完假,出了關東大賽的比賽場地打了車就往家趕。
他們家家境其實不錯,但平時的越知月光也很少會選擇打車,因為新乾線基本就能解決他的出行需求。
可是剛剛接到的那個電話令他不自覺地著急了起來。
——已經過去六年了。
那件事已經過去六年了。
可就算是現在,越知月光也還能輕易想起當初現場的混亂和感受到懷中突然就沒了動靜的弟弟時候,自己的無措。
那年他十一歲,國小剛剛畢業。
越知星野五歲,剛好準備上小學。
趁著假期,他們一家人出門踏青,時刻都認真牽著越知星野的手的越知月光怎麼都想不到,會有綁匪直接抓起他和五歲的弟弟就跑。
他們想錢想瘋了,什麼事都敢做。
看見衣著打扮不錯的兄弟兩直接就是綁票。
卻不曾想,在沒跑出幾裡路後撞上了一片混亂的領域。
車子狠狠地撞在了路邊的圍欄上,坐在前排的兩人當即就暈了過去。
越知月光牢牢將越知星野護在懷裡,卻沒想到撞在椅背上的自己沒出事,懷中的弟弟在抬起頭看向窗外的下一秒,便驟然失去了意識。
數碼領域。
這是後來越知月光從來到他們家,似乎是來給那件事善後的金發大人口中聽到的詞語。
山木滿雄說,他的弟弟很有可能被數據化了。
越知月光一開始是不願意相信的,他寧願相信自己弟弟隻是因為那場車禍而受了傷,陷入了昏迷,也不願意相信什麼所謂的數據化。
可是後來,他卻不得不相信。
因為無論是公立醫院還是私立醫院又或者是越知家的私人醫生,他們都告訴他,越知星野的身體沒有任何問題。
他仿佛就像是睡著了。
僅此而已。
再然後,便是現在,六年後的現在。
從關東大賽比賽場地打車到家的時間不長,剛好夠越知月光回憶一遍曾經。
到了家,付了錢,越知月光背著網球包便大步往家中跑。
一進玄關,他便看到了同樣氣喘籲籲的父親。
越知夏樹剛換好了鞋,在接到妻子的電話以後他也是直接開車回的家,倒比打車的長子快上了些許。
此刻看到越知月光,越知夏樹也不那麼急了,他先往旁邊一站,平複了一下呼吸,等越知月光也換好了鞋,父子二人才並肩往二樓走去。
推開那扇已經六年都沒被他真正的主人打開的房間門,父子二人一前一後的進了門。
剛被越知佑奈扶著起了身,此時此刻正靠在床頭,一小口一小口喝著溫水的越知星野一抬頭,就看到熟悉的男人身後帶著一個比他房門還要高的巨人走了進來。
小孩霎時間就被嚇的嗆了水。
走在前麵的是爸爸,後麵的呢?
——總不能是哥哥吧?難道他哥哥已經有這麼高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