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天的假期很快就結束了，距離除夕還有一天。

今天仍舊要上班，不過除夕那天一直到大年初七都不用上班了，李沅糾結著，還是決定和阿嬤說自己要離職的事。

她和藍菁的關係實在太糟糕了，實在是沒法再在這呆了。

李沅早早起床換好衣服，這兩天天涼了些，早上不穿外套出門會很冷。

到了店門口，卻發現李英傑來得比她還早。

李沅上前打招呼：“你今天怎麼來得這麼早？”

“這不明天就除夕了嗎？我今晚就要回潼城過年了，走之前在阿嬤麵前再刷刷好感度啊。”李英傑道。

李沅這才想起來回家過年的事。

往年她和父母就直接在B市過年，因此她根本沒考慮到其他人可能會回家鄉過年的事。

李沅問：“夏燃冰也會回潼城嗎？”

“不會，上次在我那的時候不是問過他了嗎？他是說初七回去還是初八來著？”李英傑回憶著。

聽見李英傑的話她稍稍放下了心。

兩人一起坐在店門口的椅子上，李沅還是沒忍住問了他夏燃冰的父母的事。

“夏燃冰的媽媽是什麼時候來這開的炒菜店呀？”李沅問。

“五六年前吧。”李英傑身體後傾，靠在了椅背上：“你想問他家裡的事？”

李沅點頭：“是的，我想多了解他一點。”

李英傑示意她靠近些：“我告訴你了，你可不要告訴夏燃冰啊。”

“好，我不會說的。”李沅靠近了些，安靜又期待地等待著他說。

等了半晌，卻聽見李英傑歎了口氣：“算了，其實我也不是很清楚，等以後讓夏燃冰跟你說吧。”

“啊？”李沅沒想到他話到嘴邊都能變卦。

見李沅一臉失望，李英傑想了想問：“你猜他為什麼會跑來B市。”

“他媽媽在B市？”

“那你再猜為什麼他媽媽在B市？”

“因為他媽媽是……”李沅想當然地想說他媽媽是B市人，但她又很快想起來之前許瀟說過他媽媽說的是潼城話。

就在這時，藍菁騎著電瓶車載著阿嬤來了。

李沅還記得要和阿嬤說不乾了的事，趁著藍菁去開店門，她立馬跟在阿嬤身後進倉庫了。

“阿嬤，我年後就不打算繼續來這上班了。”李沅早已經做足了心理預設，一進倉庫便說道。

阿嬤似乎一點也不意外，立刻就同意了：“好。”

出了倉庫，李沅長舒了一口氣，本以為阿嬤會問她為什麼要離職之類的問題，她也都提前預想過答案了，沒想到竟什麼也沒問。

今天和李英傑的談話約等於沒談，算了，還是等以後和夏燃冰在一起了再問吧。

晚上，李沅吹完頭發，放下了吹風機。

今天夏燃冰媽媽的店裡很忙，李沅一整天沒見他了。

想起之前被她錯過的海邊漫步，李沅撥通了夏燃冰的電話。

“喂。你現在忙嗎？”李沅躺在床上，搓著胸前的一小綹頭發，眼睛盯天花板。

“不忙，我今晚沒什麼事。”

“那要不要一起去海邊走走？”

“好，我去你家樓找你吧。”

“好呀，我等你。”

十幾分鐘後，李沅收到了夏燃冰的消息。

夏燃冰：我在你家樓下。

李沅早早地就在家門口等候了，看見了夏燃冰的消息她立刻推門而出。

依舊是坐的夏燃冰的電瓶車，李沅坐在他的身後，好像隱隱聞見了他頭上洗發水的香味，是清爽的薄荷味。

夏燃冰穿著白色短袖，晚上風挺大，李沅覺得他穿這麼點應該挺冷的，便想著要不要抱著他的腰。

抱著他的腰有兩個好處，一是可以幫他禦寒，二是後座的她能更安全。絕對不是因為她饞那腰細腿長的身子！！

李沅伸手戳了戳夏燃冰的背：“穿這麼少，你不冷嗎？”

“不冷。”夏燃冰的回答顯然並不合李沅的心意。

“好吧。”李沅心想，那現在變成一個好處了。

一個好處也是好處！就在李沅慢慢抬手要環上夏燃冰的腰時，車子卻忽然停住了。

竟然到了！可惡，她家怎麼離海這麼近啊？

李沅想了想，說道：“要不我們今晚就在這海邊公路上兜會兒風吧。”

“可以啊。”夏燃冰沒有意見，車子又重新開動了。

電瓶車開了好一會兒，李沅觀察了一會兒，公路上沒人。

她的手緩緩環上了夏燃冰的腰，這時她明明已經感覺到了前麵的人身體一僵，卻還要讓他本就過快的心跳加快速率。她緩緩將頭靠在了夏燃冰的背上，小聲地說：“我喜歡你。”

風聲有點大，心跳聲也有些大，兩種聲音一齊在耳邊響作一團，夏燃冰沒聽清她的話：“你剛才說什麼？”

李沅清了清嗓，迎著風大聲喊道：“我說！李沅喜歡夏燃冰！！！”

這回聽見了，風聽見了，海聽見了，夏燃冰的心也聽見了。

真真切切。

、

第二天李沅是被鞭炮聲吵醒的。

起床看見了外公在寫對聯，前幾天放年假的爸媽帶著爺爺奶奶來了，媽媽催著她趕緊吃早飯，吃完了大家一起大掃除。

李沅心道：貼對聯、大掃除，給做年夜飯打下手，看來今天是沒什麼時間了。

外公的毛筆字遒勁有力，自從搬到這來後一直包攬著鄰居們的新春對聯。

“小沅。”外公放下筆：“你把這副對聯送隔壁的小林家去吧。”

李沅放下手中的掃把，應道：“好。”

李沅拿著對聯敲響了林柚家的門，她知道昨晚林柚已經回來了。

林柚打開門，看見屋外站著的李沅時她眼睛一亮，她已經迫不及待地想和李沅分享自己的這次旅行體驗了。

李沅還來未得及說明自己此行的目的便被林柚一把扯了進去。

進門看見在打掃衛生的林父林母，李沅拘謹地打著招呼：“叔叔阿姨好，外公叫我來送對聯。”

林母給她倒了杯茶：“哎，小沅來啦，喝杯茶啊。”

“謝謝。”

李沅接過茶杯，卻又很快被林柚扯著進了房間。

林柚這麼著急，李沅倒是不意外，林柚就是這樣急性子的人，很樂於分享，率真又可愛。

“嘿嘿，我們這次去A市玩基本就是按照你給的攻略走的，一點沒踩雷。”林柚對這次的旅行體驗顯然很滿意。

李沅喝了口熱茶，淺笑道：“那就好，我還擔心我選的那幾個店會不合你們口味呢。”

“怎麼會，相信你自己的品味嘛。”林柚想到她去奶茶店偷師的事問：“對了，你學做奶茶的事怎麼樣了？”

“我已經辭職了。”

“你功成身退了？”

“不是，是我放棄了。”李沅乾笑兩聲：“哈哈，我感覺我其實也沒那麼想學啦……”

“好吧，就還挺可惜的。”

這時，手機收到一條消息，李沅還以為是媽媽催自己回去打掃衛生，剛想起身道彆卻看見是夏燃冰發來消息。

夏燃冰：今晚有海上煙花，一起去看嗎？

海上煙花，B市的老節目了，每年都有，往年李沅都是和家人一起去看的。

李沅剛要回複，打字的手指卻頓了頓：我要和我家裡人一起去。

等了好一會兒，林柚都幾乎忍不住要湊上來看她在和誰聊天了。

這時夏燃冰終於回複了：好吧。

這回複似乎很不情願，李沅仔細想想，好像還沒見過他失落的樣子。

李沅又回道：不過我可以和我爸媽說一聲，然後去找你。

這時候林柚已經按捺不住好奇心了：“和誰聊天呢？笑得這麼開心？”

李沅瞄了眼夏燃冰的回複。

夏燃冰：好，晚上見。

她欲蓋彌彰一般將手機息屏了：“沒什麼，沒誰。”

“好吧。”林柚也不勉強她，隻是問道：“今晚有燈市，一起去逛逛嗎？”

“啊？今晚呀……”李沅撐著臉笑著快速眨眼：“今晚我有點事。”

林柚看她這樣也猜得七七八八：“那好吧，我找其他人陪我逛。”

時間不早了 ，李沅便起身和林柚道彆回家繼續打掃衛生了。

下午家人一起做年夜飯，這一天也算是很熱鬨了，晚上大家一起吃過年夜飯坐在一起聊天。

跨年煙花八點半開始，現在距離八點還有十幾分鐘。

李沅因為惦記著和夏燃冰的約定，幾次和媽媽提出自己先去海灘邊等煙花。

媽媽卻讓她等大家一起去。

煙花燃放地就在李沅家附近的那片海，一家人步行十幾分鐘就到了。

在李沅的多次催促下，一家人八點過十分便出發了。

每年跨年夜海灘邊都有很多人，李沅他們到的時候海灘上已經站滿了人。

夏燃冰發來消息：我已經到了。

李沅回：我也到了。

還有不到十分鐘煙花就開始了，這麼多人怎麼找啊。

正想著，夏燃冰那邊便發來了一個共享位置，李沅便也加入了共享實時位置。

人群之中，兩人就相隔不過兩百多米。

李沅對媽媽說道：“媽，我去一下廁所。”

聽見媽媽應了一聲，李沅便立刻順著共享位置走了過去。

穿梭在人群，焦急地尋找夏燃冰的身影，明明一直在走，手機地圖上兩人的頭像卻沒怎麼動。

李沅心道不好，這裡人太密集了沒有信號。

她快速地朝著地圖上的方向前進，她知道夏燃冰此時肯定也在找她。

20：26。

還有不到四分鐘，李沅四處張望著，夏燃冰應該就在附近才對，她看看手機，還是沒有信號。

儘管知道很可能撥不出去，李沅還是試著打了電話過去，她將手機放在耳邊，目光還在人群中搜尋。

耳邊傳來了機械的女聲，麵前卻有一個高大的身影從人群中走出。

夏燃冰快速走到她的麵前，眼睛裡滿是笑意：“還好趕上了。”

李沅看著他，遲鈍地放下耳旁的手機，她呆滯在原地，心中狂跳不止。

當初約定好的，除夕夜第八次告白之後，夏燃冰就不能再拒絕她了。

不能反悔、不能退縮也不能再回避。

20：28。

李沅注視著夏燃冰深邃的眼睛，她輕啟唇，正要開口，夏燃冰卻搶先了一步。

夏燃冰的嘴角帶著一抹溫柔的笑意：“李沅，你知道嗎？”

“在你來到洇夏鎮出現在我麵前之前，我已經一個人在那呆了有一年了，在這期間我很享受在那的躺平生活。”

聽到這，李沅的心臟突突地跳著，像是預知到了不好的結果一般。

“沒有生活壓力，每天不是釣魚就是聚餐吃燒烤，要不就是去種種地，給小超市進點貨，日子過得清閒無比。”

聽到這，李沅感覺自己有些喘不過氣了，心如刀絞。自己的出現真的就那麼地不合時宜嗎？

“可是在和你待了一段時間之後，在參與了你的拍攝作品之後，在捐獻了圖書看到了孩子們的笑臉之後，在意識到我缺你不可之後……我忽然不再甘心我生命的意義僅限於此。”

心臟像在蹦極似的，剛才有多低落，現在就被扯得有多高。李沅的心高懸著，好像被一根長繩高高吊起，被高捆著的心臟在空中無助地掙紮著、掙紮著。

20：29。

“我開始有更多想做的事了。”

“世界那麼大，天涯海角我陪你一起走，好不好？”

20：29：36。

夏燃冰這話一出，李沅感到全身的血液都沸騰了。血液在血管內興奮地鼓動著，好像要通過這樣激烈的方式潑灑出去。離開血管、衝破膚表、奔離人體，湧向讓它瘋狂至此的人。

她愣愣地看著夏燃冰，張開嘴，卻沒法說出話來，就像是忽然失聲了。

耳邊忽然響起了無數人一起的喊叫聲，是煙花的倒計時，是人們整齊合一地跟隨著無人機組成的圖案進行著倒計時。

煙花即將開始，大家紛紛往前走去，隻有無心賞煙花的兩人還呆留在原地。

“十！”

“九！”

“八！”

“七！”

“六！”

時間在具象化地流失，夏燃冰的眼神漸漸暗淡，希望的光芒漸漸消失……

“五！”

他眼神閃爍著。

“四！”

他倉皇地隨著人群的目光看去，看見的無人機圖案竟都是模糊的，分不清那四究竟是幾。

“三！”

見夏燃冰轉過頭，李沅才猛地回過神來，她捧著夏燃冰的臉，強行將他掰回來與自己對視。

“二！”

“好！”

“一!”

“我說好！”

“零！”

“砰砰砰！！！”

夏燃冰瞳孔震顫著，忽然低頭，吻上了她的唇。

無數的煙花在此刻躥升入空，夜空被瞬間點亮。煙花在空中絢爛地綻放，它的倒影在波浪起伏的海麵上閃爍翻湧。

李沅腦子嗡嗡作響，嘴上酥麻的觸覺讓她的腦子變成了一團亂麻。

儘管他們站在人群的最後麵，儘管大家都在欣賞著煙花，但李沅還是緊張得不行，害怕會有人看見，同時又感到興奮無比。

腦中的煙花和海上的煙花，分不清到底哪個更響。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