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餘光默默瞟了一眼,瞧見她泛著粉色的耳垂,紅得跟櫻桃似的。
他麵上沒什麼表情,收回目光,繼續默不作聲吃飯。
沙解問得冉穗有些尷尬,她摸了摸耳垂,不知所措。
邊上的趙啟鵬老師忽然抬手,直接一巴掌抽在沙解肩膀上:“吃你的飯,管人家冉老師做什麼?”
沙解皺眉:“大舅,我現在都是老師了,你能彆動不動就抽我嗎?待會學生看見了!哼!”
沙解撒嬌的語氣弄得大家哈哈大笑。
冉穗趕緊用飯堵住嘴,順便掩飾自己剛剛臉紅的尷尬。
賀嶼舟他們吃地很快,冉穗坐下沒多久他們就吃好準備走了。
站起身的瞬間,衣服摩擦的熱度穿過心臟。
冉穗差點沒繃住,耳朵險些又泛紅了。
她覺得自己真的有病!
衣服碰到一下而已,到底有什麼好緊張的!
賀嶼舟隨著一行人徑直離開,從頭到尾沒說過一句話。
冉穗在心底暗罵自己沒出息。
不要有幻想,不要有幻想。
她在心中默念這些話告誡自己,大口大口往嘴裡塞飯,直至餘光中那個人的身影完全消失。
她頓住筷子,像小鬆鼠一樣,慢慢咀嚼嘴裡的食物……
怎麼還是這樣呢?
明明他什麼都沒做,自己居然自作多情,心跳加速,眼神失焦,血管堵塞,像個原地打轉的慌亂小醜。
冉穗快速吃好,跟趙老師,沙解,還有食堂做飯的兩個阿姨說了聲“你們慢慢吃”,便強撐著笑容離開了小廚房。
冉穗覺得自己挺賤的,明明都這樣了,出來的瞬間還是不可控地想要尋找熟悉的身影。
環顧的目光沒有看見賀嶼舟的身影。
反而看見不遠處一樓校長辦公室的門口,跪著兩個小孩。
一個高些,一個矮些。
“求您了,收下我弟弟,讓他繼續在這裡讀書......”
說話的男孩是哥哥,短短的平頭有些發黃,一般影響不良才會這樣,看上去應該十六七歲的樣子。
邊上的弟弟垂頭,沉默不語,看上去應該八九歲。
冉穗站在原地,有些好奇。
陳校長帶著眼鏡,老舊的襯衣被他洗的很皺,他此時站在辦公室裡,滿臉愁容。
哥哥見校長不說話,猛地磕了三個頭:“求你了,陳伯伯!”
冉穗蹙眉。
陳校長是個很敬業,有責任心的人,保證適齡兒童的就讀率,是他的工作重心,如今怎麼有人要來讀書,還滿臉愁容的?
陳校長深呼一口氣:“卓爾,不是我不收你弟弟,你弟弟哪次不是讀半個月就跑了。這也就算了,每次都把學校搞得天翻地覆,上次還打傷三個!讓他回家反思,反思回來第二天,又把人打了!”
“不是我不要他讀,你自己問問他,他自己想讀嗎?!”
弟弟卓玉垂眸咬牙,渾身戾氣,剛想開口說話,被卓爾一個眼神壓下去:“校長您放心,我已經打過了,拴著打了十幾次。這次他要是再打架,我保證帶回去,直接打死,不臟你眼睛。”
陳校長連忙擺手:“得得得!少跟我說這些。你也是,自己弟弟,打人的時候也彆下死手,給點教訓就是了,現在都講究文明教育,禁止體罰。”
卓爾黝黑的眼睛看著校長,說話語氣無比認真:“沒事,他要是不聽話,你用這個打他。”
說著從身後拿出很粗竹棍。
雙手遞到陳校長手裡。
嚇得陳校長連連後退,嗓音都有些破音:“阿莫阿莫,老天爺,拿走拿走拿走!誰說我要打他了,你小子可彆坑我,我是讓他彆打其他孩子,拿遠點!”
卓爾不解,捏著棍子直接衝向弟弟桌玉,抬起手就要打下去,那陣仗就像是舉起屠刀的壯漢:“你個小雜種,自己給校長保證,再也不會打人了!”
眼看著竹棍朝著小孩背脊打下去,哥哥雙眼猩紅,脖子上青筋暴起,看上去極其嚇人。
嚇得冉穗張大嘴巴,連忙衝過去。
卓玉已經做好被打的準備了,閉緊雙眸,可棍子卻沒有想往常那樣落下來。
緩緩睜開眼睛,才發現眼前一抹清麗的身影擋在他麵前。
冉穗尷尬一笑:“那個,有話好好說,在學校還是不要......不要這樣。”
看見有人替自己說話,卓玉瞬間來勁了,垂在身側的拳頭握緊,跪著的身板也挺直,嘴角斜斜起:“我可以保證不打人,但要是有人敢罵我,我還是會打他們的!”
誰讓那些人嘴賤,說他媽媽是詐騙犯!
“嘶!老子今天!”卓爾那個氣啊,怒氣瞬間上漲,“老子一棍子敲死你!”
說著舉起棍子就要打下去。
卓玉身手跟猴子似的,抓著冉穗繞來繞去。哥哥卓爾咬著牙繃緊下頜線,一副老子捶死你模樣。
冉穗被卓玉當做免打吉祥物,躲在她身後來回轉。
“你他媽彆給老子躲!”
“不跑給你打死嗎?”卓玉心想他才不傻!
冉穗小時候住在小縣城的城鄉結合部,也算是農村人。
但這種十三四歲的哥哥,像個老父親一樣,追著弟弟準備往死裡打的陣仗,她真是第一次見。
冉穗腦袋都暈了。
陳校長過來勸,讓兩個人安靜點,沙解聽到動靜也飛奔過來。
哥哥卓爾忽然抓住時機,怒不可遏的人,對準弟弟,直接一棍子甩下去。
可弟弟卓玉跟一隻猴子似的,靈活走位躲開了。
“啊——”
冉穗手臂被狠狠敲了一棍,火辣麻木的痛感同時傳來。
“乾什麼!打到人家薑老師了!”沙解一聲怒吼,卓爾和卓玉瞬間愣住了。
卓爾哐當丟掉手裡的竹竿,撲通一聲跪下,不小心打到老師,他心裡慌張又局促。
看著這個細皮嫩肉年輕老師,吞吞吐吐說了句:“對,對不起……”
冉穗捂住被打的手臂,生理痛感讓她不得不皺緊眉頭。
“我看看,小冉老師。”沙解二話不說撩起她外套袖口,隻見烏青一大條橫杠,“我去,卓爾你下手是真的狠啊!”
沙解是本地人,自然認識卓爾和桌玉,看見冉穗被打成這樣,拿出老師的氣勢,狠狠教育了兩兄弟一番。
冉穗皮膚很白,在這紫外偏強的山區裡麵,對比起來,更是膚若凝脂,白若皎月,雪一般的小臂這會又紅又腫,格外明顯。
卓玉和卓爾依舊跪在地上,校長叫他們起來,死活不起來。
弟弟卓玉抬起眼眸,瞟了一眼剛剛擋在自己麵前的冉穗,跪著身體繃地板直,隻是側在一旁的手,輕輕捏成拳頭又鬆開。
他黝黑明亮的眸子閃過些許愧疚,而後轉頭聲討哥哥卓爾:“看見沒有,都怪你!亂打人打到老師了!”
冉穗覺得,這小家夥是借著她的傷,出自己的氣呢。
卓爾狠眸一瞪,卓玉不敢說話了。
隻是那下巴楊地老高,滿臉都是傲嬌不服輸的戾氣。
“薑老師,你先去休息,我跟陳校長處理,晚些我去衛生所,給你拿點藥送過去。”
冉穗剛剛也是看哥哥動手的仗勢太嚇人,才下意識衝過去。現下看來,自己確實幫不了什麼忙,隻好聽沙解的,先去宿舍了。
章清不在,就冉穗一個人。
宿舍是一個稍大的乾淨標間,在二樓,兩張木床,一張挺大的紅木辦公桌,一間獨立浴室,雖然在山區,但還是貼了地板,窗戶朝南,整體乾淨明亮,站在窗邊還能看見後山鬱鬱蒼蒼的樹林。
冉穗生得像個嬌生慣養的嬌氣包,但其實比大部分人都能適應,對於這樣的生活環境,她還挺滿意。
屋外時而傳來鳥叫,冉穗坐在辦公桌上,挽起袖子,輕輕吹了吹剛剛被打腫的位置。
嘶,還真有點疼.......
南風從窗外吹進,冉穗抬起眼眸,忽然在遠處,看見賀嶼舟的身影。
縱使隔得很遠,她也能一眼認出來。
那是賀嶼舟。
冉穗下意識收回目光,逼迫自己不去看他,抬手拉下窗簾,親自將所有的妄想,隔絕在外。
因為下定決心,要忘記他。
幾乎刹那間,賀嶼舟抬眸,視線看見那棟不高的樓宇,被風吹動的窗簾,被緩緩拉上,好似隔絕了所有的光。
“走,阿舟,去下一家。”
賀嶼舟回神:“好。”
他們這次是跨省聯合辦案,抓捕的人涉嫌故意殺人罪,在廣城殘忍殺害三名女性。
而嫌疑犯的戶籍,就在西城布德村,所以看見冉穗的時候,賀嶼舟有些擔心,怕她出意外。
他們現在有兩條線索,一條是嫌疑人依舊藏匿在廣城,一條是嫌疑人或許會回到西城老家。
該嫌疑犯趙某,是出了名的孝子,在外打工的錢,大半都寄回家給年邁的母親治病,他們來到布德,在某種程度上,算是守株待兔。
同時也對他的人際關係,進行深入調查,看看是否有其他藏匿位置的可能。
可意料之中的,趙某在村民中的口碑,和廣城工友所說的幾乎一樣。
善良,老實,孝順,耿直,勤勞。
“誒,最煩這種好人變罪人的案子,磨心啊!”隊長柳華一邊走一邊歎氣。
西城寧海縣的帶隊警察王滬卻說:“但也彆全信,窮山惡水多刁民,布德這個地方啊,淳樸善良的人有,惡心極品的人,也不少。”
柳隊看他很了解的樣子:“怎麼說王哥?”
賀嶼舟走在後麵,默默聽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