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雪清眼神躲閃,不自覺地摸著耳朵,呆呆的看著謝珩,對於他剛才說的那番話,她好像沒聽見,心裡隻想著另一件事。
她站在母親多年前栽的那棵梅花樹旁,皺著眉沉思,想了許久,還是決定走到謝珩身邊。
她踮起腳尖,走到謝珩耳邊心急如焚的說:“夫君,那天不是答應好了,要幫我把娘的牌位搬出來。”
謝珩沉思後輕聲一笑,他就知道這姑娘沉不住氣,放下手中沉甸甸的木箱,安慰她道:“答應過夫人的事,我肯定記得。”
易雪清有些慍怒,她可就這麼點心願,今日可是最好的時機,萬一哪天發生了意味怎麼辦?
再者,要是以後他的計謀失敗,活不下來怎麼辦?
彼時她可能也會跟著被連累,到那時,母親可就真的得生生世世被關在那令人窒息的易家祠堂中了。
易雪清急不可耐:“夫君,可否今日就幫我?”
謝珩知道她心裡想著什麼,反問她:“辦完你之後呢?”
易雪清啞然無聲,總不能對他說幫我辦完這件事就跟你和離。
她臉色陰沉。
謝珩見狀並未作答,轉身命令手忙腳亂的壯漢。
“把手中的活都先放下,然後出去。”
柳照娘聽到這話,被嚇了個不輕,這是又想討要什麼呀?
易淮背在身後的手先是顫了兩下,腳不受控製的走到謝珩身邊,笑著問:“將軍是想在這用完晚膳再走嗎?”
謝珩將易學清。一把摟到懷裡。
懷中的人嬌嬌軟軟,芊芊細腰他稍一用力就能掐斷。
易學清錯愕,整個人僵在原地不敢動,眼神定定看向前方。
不一會兒,沉啞的聲音從上方飄入她耳朵:“用晚膳倒是不必了。”
謝珩向下看:“就是有件事想求嶽丈,不知嶽丈答應否?”
易淮愣住,隨後回答:“答應答應,怎麼會不答應?”
他頓時隻感覺身後黏濕濕的,定是冷汗浸透了全身。
朝中對麵前這位褒貶不一,有的說他是笑麵虎殺人不眨眼陰晴不定,有的說他是正人君子隻是長了副冷麵孔。
就憑往日易雪清與易淮的關係,他敢斷定,那丫頭定會在這男人麵前說些什麼壞話。
誰人不知當今聖上沉迷後宮,朝中大事一半由麵前這位謝國公掌管,一半由最受寵的七皇子掌管。
他原本準備投靠謝國公,但沒想到這丫頭壞了他的好事。
他至今都想不清,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謝國公為何會瞧上他家這丫頭?
易淮笑嗬嗬地問:“想問國公,可是何事?”
謝珩垂眸,淺淺的看了下懷裡的嬌嬌兒,聲音淺淡不清不重砸在易懷的頭上:“倒也沒什麼大事。”
他故作玄虛,手指摩挲著腰間的刀尖。
“就是夫人思母親心切,小婿想問問嶽丈可否給我家夫人的生母建個陵墓?”
若說易淮剛才那些心思是猜測,陵墓二字一出來,他便肯定易雪清和謝珩與他的關係定是水深火熱。
易學清疑惑的悄悄瞄了謝珩,明明這人剛才還表現出一副不願意的模樣,現在怎麼跟變了個人一樣?
易淮雖然不愛那薛氏,可他畢竟是個體麵人,結發妻子怎能不在易家祠堂,怎能單獨享受陵墓呢?
再說他知道他是女兒思母心切,今日她算是一步登天,攀上了貴婿,來日說不定待他有難時,他可以用她母親來要挾她。
不能答應,絕對不能答應。
易淮也是大膽了起來:“這……那有亡妻單獨修建陵墓的呢?”
她就知道他不會輕易答應。
謝珩輕拍她的細腰,給她一個眼神,示意她冷靜。
“這些都好說,若嶽丈擔心悠悠眾口,我自可以用刀劍把他們都給堵上。”
謝珩手上的動作未減絲毫,摸劍的力度大了些,忍不住想將劍從劍柄中抽出。
他這動作不算小,柳照娘站得遠遠的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易淮向來是貪生怕死之輩,他這會兒心底快擰成了結,左右掂量著要不要答應。
謝珩俊挺的臉龐上一直帶著笑,但眼底卻露出了不可說的狠勁兒。
柳照娘急匆匆跑上前,不安的眼神定在謝珩腰間的那把劍上,著急安撫:“老爺也是為了易家名聲著想,要不姑爺先回去兩天再說?”
當機立斷謝珩回話:“這倒不用,今日事今日畢。”
他這是鐵了心了,要易家今天給出個交代。
天漸漸涼了下來,冷風嗖嗖的躥進易雪清衣領裡,她不禁打了個寒顫,輕聲咳了兩下。
謝珩將她摟的又緊了幾分,害怕她著涼再生了大病,趕忙說:“嶽丈,到底可不可以?”
聲音不似剛才,多了幾分冰冷和不近人情。
腰間的劍已然快全部掏出來。
易淮頭冒冷汗,正在這時,一小廝的聲音傳來:“老爺,周太傅有請。”
謝珩眼眸暗了兩下,是他。
七皇子麾下那個和外賊通信的奸臣。
易淮眼中瞬間有了光亮,猶如抓住救命稻草,他趕緊向謝珩說道:“今日之事,改日再議,改日再議。”
易雪清剛要開口,看了看身邊人的動作,還是算了吧。
劍尖直指易淮,謝珩平靜說道“可以嗎?嶽丈大人”
他狠狠咬住我後麵四個字,一聲“大人”聽得易淮發怵不已。
易淮被嚇得雙手舉過頭頂,急忙說:“可以,當然可以。”
“當然可以”
他這話說的雲淡風輕,就好像母親不是他的結發妻子。
易雪清在心底苦笑,也是,單單一個牌位,一口棺材,對他來說,又意味著什麼呢?
親耳從他嘴裡聽到這句話,易雪清心的卻是五味雜陳。
謝珩爽朗大笑:“嶽丈真是個爽快人。”
易淮尬笑著,謝珩朝他揮了揮手示意他走。
易雪清依偎在謝珩懷裡,一瞬間她都沒意識到自己竟靠在這個男人身上,她不動聲色的掙開,與他拉開了些距離,在想等一會該用什麼樣的姿態來麵對他。
謝珩湊近易雪清小聲說:“那夫人,咱們回家?”
易雪清一愣,急忙接上話:“恩,回家。”
幾個壯漢事先把嫁妝給搬回去,謝珩不想坐著軟轎回去,便向易雪清提議:“夫人,我們走回去可好。”
他幫了自己這麼大個忙,怎樣都好。
易雪清笑嗬嗬地說:“全聽夫君的。”
路上的不知名的野花在燦黃的夕陽下綻放,謝珩側眼瞄著身邊的姑娘。
瞧著安靜至極,也不知道心裡又在打什麼主意。
猛地易雪清抬頭,正好對上他的目光,她覺得自己應該說些什麼:“夫君,今日之事謝謝你啊。”
“無妨。”
“夫人不用感謝,這些都是我該為你做的。”
話罷,兩人之間的氣氛又想一灘死水。
易雪清總覺得他一口一個夫人叫著,不是覺得不好,就是覺得有些彆扭。
“那個,夫君······”
謝珩聽到她呢喃趕緊問:“何事?”
“就是······”易雪清在想該如何開口才好,她突然想起小時母親都是叫她小字的,恍然間心間一鬆:“要不你叫我小字吧。”
姑娘一雙明眸盯著謝珩,滿眼期待著他的回答。
不對,她還沒告訴他自己的小字,就算人家想叫又叫什麼呢?
“我的小字是馨兒,明德惟馨。”易雪清又補充道:“母親給我起的,隻她一人這樣叫我。”
隻她母親一人這樣叫她,今日她讓她喚她的小字?
為何?
謝珩微眯雙眼,眼中是不明的情緒,他勾起唇角:“可以。”
最後一抹夕陽傾灑在易雪清絲發上,幾朵無名野花儘情生長著在後麵點綴著,好像構成了一副千載難逢的油畫。
謝珩看著這絕美的畫麵,覺得嗓間發熱,渾身的血液都在躁動,他情不自禁的滑動下喉結。
腳尖向前,靠近著易雪清,那一店空氣中都混合著姑娘柔美的氣息。
易雪清靜靜抬眼向上看他,他不顧及她的動作,自顧自的將頭湊到她耳邊,小聲喚了下:“馨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