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都·皇宮

富麗堂皇的宮殿內，一道身著白金長袍的人影走向左側的偏殿。他途中與幾位侍女擦肩而過，但在對方的認知中，自己身邊從未有人經過。

鞋跟踏地的聲音被厚重的地毯吞沒，華麗的吊燈下，他身後漆黑的影子被拉的很長。

“噠噠”

他在一扇白銀色的大門前停下腳步。

門上安裝識彆身份的儀器掃描過他的全身，隨後燈光閃爍了兩下，變為了綠色。

【歡迎您，霍普殿下】

霍普走進門內，略過兩側木架上的普通收藏品，目標明確的向更深處走去。

他來到儲藏室的儘頭，將手掌按在牆壁的凸起處。伴隨著“滴”的一聲，需要帝國最高權限才能開啟的大門向他緩緩敞開。

【A-002】

【吞噬者的胃囊】

【A-014】

【愛神的眼淚】

【A-022】

【……】

霍普淡然的掠過一眾以A開頭的物品，最終在一麵半人高的鏡子前停步。

【S-031】

【窺視者的銅鏡】

霍普的指尖觸碰到鏡框上的封印，一抹藍光閃過，他毫無阻礙的將解除封印的銅鏡拿起，收進袍子裡。

接著，他繼續向其他神祇遺物走去。

——

大殿內，一位金發藍眼，約莫三十歲出頭的男性正坐在刻有金獅紋樣的王座上。

他麵容英俊，身材魁梧，身居高位多年養出了不怒自威的氣場。即使身著常服且表情輕鬆，也依舊能讓人感受到一股淡淡的壓迫感。

列昂尼德將來自東部的最後一份政務批完，在上麵蓋好章後，便準備拿起桌上的另一份報告。

這時，他收到了來自儲藏室的通知。

他掃了眼消息，在發現進入儲藏室的人是霍普後有些驚訝，卻並未過多在意，繼續看起了報告。

沒過多久，又傳來霍普開啟存放著神祇遺物的房間的提示。

列昂尼德沒感到意外，畢竟對於霍普來說，能讓他特地走一趟的，肯定不會是外層的凡品。

【S-031封印已解除】

列昂尼德眉頭一挑，麵上不露聲色，坐姿卻變得端正了不少。

【S-012封印已解除】

蜂巢？他拿這玩意兒乾什麼？

【S-009封印已解除】

欺詐者之皮……列昂尼德雙眸微眯，心中有了推測。

【S-027封印已解除】

【S-015封印已解除】

【S-006封印已解除】

【……】

“陛下？”

列昂尼德將手中碎成幾份的報告放下，表情平靜的道：“無事。”

站在一旁的屬官見狀，很有眼力見的沒再開口。

來自儲藏室的提示連續響了十聲才結束。

列昂尼德手指輕敲桌麵，如大海般深邃的眼眸中多了幾分凝重。

他在意的不是霍普一次性拿走了帝國三分之一的S級神祇遺物，而是他之所以會這麼做的理由。

要知道，在當今的阿萊界中，能值得霍普如此大費周章的存在有且隻有一位。

那就是【真理】。

列昂尼德下意識的摩挲著扶手上的雕刻，目光深沉。

再看霍普挑選出的那些神祇遺物，除了蜂巢這種需要雙人才能使用的物品外，還有兩樣專門用於治療的。

霍普用不上，那就隻能是他身邊那個實力不強的未知存在需要了。

那麼，是否要派人調查他的身份來曆？這個想法在升起的瞬間就被列昂尼德自己否決了。

不，不行。在霍普沒有開口前絕不能主動去和那位接觸。態度上也要模糊，不能表現出明顯的傾向。

腦中思緒萬千，但列昂尼德麵上的表情卻依舊很平靜，讓旁人猜不透他的真實想法。

“把這份報告的備份拿來。”他朝屬官招手。

“是。”屬官應了一聲，將早就備好的報告擺到他的麵前。

——

紙張翻頁的沙沙聲在空蕩的房間內響起，謝臨淵此時正認真的翻閱著書本。

在霍普臨走前，他主動要求借閱有關阿萊界的書籍，為的就是惡補這個世界的常識，防止以後出現一問三不知的尷尬場麵。

不知過去了幾個小時，精神稍有些疲憊的謝臨淵放下手中的書，伸了個懶腰。

他看向窗外，晴朗的藍天映入眼簾。

在這間屋子裡，時間似乎是靜止的。不論何時向外麵看去，都會是清一色的白天。

“噠”

謝臨淵轉過頭，發現來者正是這間房屋的主人。

“現在就開始嗎？”他問。

“蜂巢已經拿到了，但在此之前，可否請您幫我先分辨一些人類中是否存在瘟疫母體？”霍普道。

謝臨淵點點頭，看幾個人花不了多長時間。

見他同意，霍普從長袍裡掏出一麵鏡子。

看著這麵足有半人高的銅鏡，謝臨淵很想問一句霍普究竟是怎麼做到把它塞進袍子裡的。

霍普敲了敲鏡麵，隻見原先空白一片的鏡中緩緩浮現出一位金發男性的身影。

【列昂尼德·約斯墨特·多姆納爾-LV91】

“呃，如果我沒認錯的話，這位就是金獅之王·列昂尼德吧？”謝臨淵沒想到第一位就是重量級嘉賓。

至於他為什麼能一眼認出列昂尼德，自然是因為史書中有這位的肖像。

看了眼他頭頂上綠色血條，“這位沒問題。”謝臨淵道。

霍普點點頭，鏡麵切換到一位黑發綠眼的年輕女性。

【???-LV87】

“她也沒問題。”綠色血條，一眼鑒定為金水。

第三位是個熟人。

謝臨淵看著鏡麵中須發皆白的老者，一時間有些難以將他和記憶中那個青澀的少年聯係在一起。

【埃裡克·伊凡-LV83】

“他沒問題。”謝臨淵說。

接著是第四個。

“人類，下一個。”

第八個。

“人類，過。”

第十二個。

“人類。”

第十六個。

“人。”

第二十一個。

“r…等等！”猛的發現不對後，謝臨淵立馬叫停。

隻見畫麵中坐著的中年男性，頭上正頂著個顯眼的紅名。

【???-LV80】

“這個人有問題。”他肯定的道。

“我記下了。”霍普微微頷首，隨即畫麵再次切換。

幸運的是，剩下的幾個人都是正常的綠名。

“除了列昂尼德外，剩下的二十四人分彆是來自教廷的十二紅衣主教和帝國的十二圓桌騎士吧？”謝臨淵問。

這二十四人的等級皆在90以下、80及以上，顯然都屬於阿萊界的高端戰力。若是他們當中有人出了問題，之後再想解決恐怕會很棘手。

但好在，他提前將其中的隱患揪了出來。

“對。”霍普點點頭。

隨後，他將銅鏡收起，示意謝臨淵和他前往外界。

——

普羅勒科·鐘樓

謝臨淵雙手搭在欄杆上，身體前傾。

晚風拂過臉頰，帶來宜人舒適的清涼感。

他低下頭，放眼望去，密密麻麻的人群中隻有零星幾點綠名，如沙漠中的鹽粒般難尋。

“接下來全程由我做主導，您隻需將手搭在蜂巢上即可。”霍普站在他的身旁。

“連接建立後，我會用精神力協助您完成此次探查。”

等霍普確認完所有人類的位置後，便會將他們轉移到相對安全的北部。

至於滿城的瘟疫母體該如何處理，謝臨淵猜想，大概率是管控起來，讓它們無法接觸到外界。

殺是肯定殺不了的了，大範圍的殺戮會被真理之主察覺到，那時的局麵會更加糟糕。

他深吸一口氣，努力屏蔽掉心中的雜念，將左手放在了蜂巢上。

謝臨淵的手掌要比普通成年男性的寬大些，常年握著畫筆的手指修長，骨節分明，手背此時正因身體緊繃而青筋凸起。

他的指腹有一層薄薄的繭，摸上去的觸感不是很好，帶些粗糲質地。

霍普將右手搭在他的手背上。

他的膚色是很顯眼的冷白，和霍普一對比，謝臨淵這種健康的膚色都顯得偏黃偏黑了。

他的膚質細膩，體溫也比常人低了很多，摸上去像是一塊兒上好的羊脂白玉。

“放輕鬆。”霍普低聲道。

蜜色如糖漿般的液體從蜂巢中湧出，帶來一股甜膩的誘人氣味。

恍惚間，謝臨淵似乎聽到耳邊響起了頻率極高的嗡嗡聲，視線中的數萬隻複眼映出了光怪陸離的世界。

“精神集中。”

清澈的嗓音回蕩在腦海深處，讓他得以從工蜂釀製的蜜漿中掙脫，重新恢複清明。

“彆抗拒。”

謝臨淵能模糊的感受到有條不可視的線搭上了他的靈魂，全程沒有受到半點阻礙，順暢的不可思議。

“跟著我。”

話音落下的一瞬間，謝臨淵感覺自身實力變得前所未有的強大。整個世界似乎都變得極為脆弱，隻需輕輕一碰，就會化為滿地的碎屑。

第一秒，他看到了城內總計一百二十萬人的信息，其中共有五千一百六十二位綠名。

第二秒，他看到了城內總計二百七十萬人的信息，其中共有一萬一千三百六十八位綠名。

但與此同時，他全身的血管破裂，經脈斷絕，骨骼肌肉因無法承載超規格的力量而受到嚴重的損傷。

鮮血從毛孔中湧出，讓他整個人看上去像是剛從血池裡被打撈出來似的。

按理來說，此次連接本該就此結束。

但，這座城市裡卻還有將近五千人沒被找到。

這些人何其無辜？為何就要成為被拋棄的那四分之一？

救一個是救，救兩個也是救。那他為什麼不能救下所有人？

血液糊滿了謝臨淵的整張臉，卻遮蓋不了那雙似烈陽般灼熱的雙眸。

第三秒，他看到了城內最後一百一十萬人的信息，其中共有四千九百五十位綠名。

至此，城內所有人類皆被找出，一個不少。

霍普及時的鬆開手，那條不可視的線隨著連接斷開而消失。

單手扶住兩眼一閉就要往後倒的謝臨淵，霍普身側的兩件神祇遺物開始同時修複起他殘破的身軀。

霍普又揮了揮手將他身上的血汙清除，現在的謝臨淵除了麵色蒼白點兒，從外表上基本看不出他在幾秒前剛經曆過一次瀕死。

字符在身前凝聚，入口隨之顯現。

霍普帶著昏迷不醒的謝臨淵走進房間，將他平放在臥室的床上，還順手給他蓋上了被子。

少年一眨不眨的盯著躺在床上的謝臨淵，從他淩亂的黑發，再到優越的眉眼，用目光一點點的描繪著他的模樣。

“臨淵。”

他的聲音很輕，像是在無意義的喃喃自語。

連接時的感覺很奇怪，除了全程過於順暢外，他似乎還在自己的靈魂深處感受到了……喜悅？

但這是完全不合理的。

以及初次見麵時，那股突如其來的心血來潮，他至今也沒能搞清楚其中的緣由。

霍普盯著他看了好一陣，直到通訊的設備響起，他才堪堪收回了目光。

離開房間，使用空間跳躍瞬移至城門前。

從北部調來的精銳部隊早已在此等候多時。

“殿下。”十二圓桌騎士第一席-亞倫·德裡克向他恭敬的行禮。

霍普沒有回應。他拿出一台陳舊的留聲機，輕輕撥動唱針。悠揚的音樂緩緩流淌，擴散至整座城市。

【S-006】

【指揮家的合唱團】

埃蒙正在和友人聊天，這時，一段悅耳的旋律在他的耳畔響起。這曲調太過美妙，讓他不自覺的邁開腳步，去追尋那首音樂的源頭。

友人則站在原地，眼神空洞的直視前方。

看著兩萬多人神情陶醉的一齊向城門走來，縱然知曉霍普實力恐怖，但亞倫卻還是忍不住為此感到震撼。

神祇遺物可不是隨便什麼人都能使用的，就拿這S-006來說，指揮家對於整首曲子的節奏把控要達到精細入微的程度，不能出現任何差錯。

這也就意味著，霍普此時正同時操控著全城五百萬人的意識。

並且，每次使用神祇遺物都會大幅度的消耗體力。對於紅衣主教中的末席而言，恐怕留聲機中的一首曲子還沒播放完，他們就該因為精神力枯竭而倒地了。

哪能像霍普這樣，一首曲子的時間不夠，那就再添一首，精神力好似無窮無儘般。

等到所有人類都被騎士團護送出城後，霍普將仍在播放樂曲的留聲機放到地上。

他的身形微晃，下一刻，就來到了千米之上的高空。

皓月當空，萬裡無雲的夜幕下，少年俯瞰著下方燈火輝煌的城市，神情顯得冷冽且淡漠。

強風將他的長袍吹得獵獵作響，銀輝勾勒出他的輪廓，仿佛是高懸九天之上的神靈降臨人間。

此時，漆黑無垠的夜空被繁星所點綴，璀璨的群星閃爍起耀眼的光芒。

永恒的星辰在他雙眸間顯現，少年冷聲開口。

“湮。”

刹那間，月光裹挾著群星墜落地麵，蕩起一圈圈銀色的漣漪。

接觸到星芒的母體軀殼瞬間破碎，化作滿天血色粒子，融入泥土中。

與此同時，一張畫滿詭異符文的獸皮籠罩了整座城市。

【S-009】

【欺詐者之皮】

霍普打了個響指，獸皮緩緩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個個活著的“人類”。

假如這時謝臨淵再往城裡看去，就會驚訝的發現，不僅紅名不存在了，就連綠名也沒了，所有“人類”的頭上都成了空蕩蕩的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