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神秘女人(5)(1 / 1)

青竹配牡丹 伍吉吉 3657 字 2個月前

傍晚時分,夕陽的餘暉給城市披上了一層暖金色的薄紗。

林辰睿下午在公司裡爭分奪秒地迅速處理完手頭堆積如山的工作後,便馬不停蹄地驅車直奔電視台而來。

他熟練地把車開進電視台的停車場,車輪緩緩滾動,最終在一個空位前停穩。隨著引擎熄滅,車內瞬間安靜下來,隻剩下他略顯沉重的呼吸聲。

他靜靜地坐在駕駛座上,目光透過擋風玻璃,望向電視台大樓的方向,思緒卻早已飄回到今天中午和唐喆吃飯時的場景。

那些她口中說出的關於蘇姚的往事,此刻如同一部老電影般,在他腦海中一幀幀地放映著。

唐喆說起,前兩年,蘇姚遭遇了一場噩夢般的性騷擾。

當時電視台有個小名氣的副導演,平日裡總是戴著一副偽善的麵具,卻趁著工作的間隙,對蘇姚動手動腳,還用工作的事情威脅她。

蘇姚毅然決然地選擇去台領導那裡舉報這個無恥之徒。

可誰能想到,那副導演竟然反咬一口,厚顏無恥地聲稱是蘇姚蓄意勾引他,妄圖借他上位。更令人瞠目結舌的是,那副導演的老婆不知是受了怎樣的蠱惑,竟抱著自己年幼的孩子跑到電視台來當眾找蘇姚“求情”。

她不止一次在公眾場合聲淚俱下地哭訴著,求蘇姚看在孩子還小、家庭不易的份上,放過她的丈夫,彆破壞她的家庭。有一次情緒激動到最後,那差點拿刀子把自己脖子抹了,不過好在周圍的人及時上前搶下她的刀,劃的不深,就留了些血。

這一鬨,頓時在電視台裡掀起了軒然大波。

台裡眾人的目光像聚光燈一樣,齊刷刷地射向蘇姚。一開始,大家都還站在蘇姚這邊,對她遭受性騷擾表示同情,可隨著副導演老婆這一而再、再而三的鬨,輿論風向瞬間轉變,各種難聽的話都冒了出來,說蘇姚很做作,仗著自己長得漂亮平時到處勾引人、想走捷徑、還蓄意破壞彆人家庭,簡直道德敗壞。

那段日子,蘇姚的生活仿佛被烏雲籠罩,她情緒低落得如同墜入黑暗深淵,壓力大到每晚躺在床上,隻能眼睜睜地望著天花板,幾乎每天都被失眠折磨。

直到有一天,戲劇性的一幕再度上演,那副導演的老婆又一次出現在電視台——這次,她是來向蘇姚當麵“道歉”的。

她滿臉羞愧,聲音顫抖地說發現自己被丈夫欺騙了,原來蘇姚從頭到尾都是受害者。

真相終於大白。可電視台為了維護聲譽,隻是私下處罰了那個那副導演,最後讓他悄悄地離開了。聽說最後去了彆的電視台,依舊混得風生水起。

他是灰溜溜地走了,可他留下的這一地雞毛,卻讓蘇姚承受了太多。

唐喆的語氣裡滿是懊悔與自責,她接著說直到那時,她才驚覺蘇姚已經被抑鬱症纏上了很長一段時間。

有一回,蘇姚吃的“維生素”不小心掉到了她的包裡。她和男朋友宋超吃飯時,宋超眼尖看到了,還以為是唐喆吃的藥緊張得要命,一個勁兒地追問。唐喆這才發現,那根本不是什麼“維生素”,而是抗抑鬱的藥。宋超的媽媽是個資深的心理醫生,所以他也對這類米氮平、度洛西汀等常見的抗抑鬱的藥也比較熟悉。

好奇心與擔憂驅使著她,後來有一次,她偷偷跟著蘇姚去了醫院,看到蘇姚走進了心理診室。唐喆千方百計地跟那個醫生打聽,人家就是閉口不說。

後來,宋超讓唐喆回憶,蘇姚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吃那個“維生素”的。

唐喆拚命的回憶,好像自從蘇姚爸爸出事之後,她有一次還問過蘇姚天天在吃什麼,她說是“維生素”。

那也就是說蘇姚得抑鬱症差不多有四、五年了?!

當時唐喆整個人都驚呆了。她怎麼也想不通,蘇姚是怎麼在這麼長的時間裡,把病情掩飾得這麼好的。大學時,她們經常形影不離,畢業後也頻繁見麵,可她愣是一點兒都沒發覺。

滿心疑惑的她,通過宋超去找他媽媽谘詢,有沒有什麼抑鬱症是很難被發現的。

宋超媽媽耐心地解釋道,抑鬱症分很多種,有些從外表看真的很難察覺,就像“微笑抑鬱症”,這是一種極為特殊的非典型抑鬱症。

這類患者在旁人麵前,總是表現得自信滿滿、開心樂觀,臉上時刻洋溢著微笑,給人一種開朗、熱情的印象,仿佛生活中的任何困難都難不倒他們。可實際上,在他們內心最深處,卻獨自承受著抑鬱的情緒,這些負麵情緒被他們小心翼翼地隱藏起來,旁人很難透過那層看似堅強的外殼,察覺到他們內心的痛苦。

她還強調,除了藥物治療,家人和朋友的陪伴、支持對於患者來說至關重要。可患者如果一直不願意向身邊的人吐露自己的病情,即使在服用藥物的情況下,病情也會長時間反反複複,難以痊愈。

想到這兒,林辰睿的眼眶酸脹。

他實在難以想象,蘇姚表麵上看著那麼自信、堅強、樂觀和善,可當她獨自一人的時候,會陷入怎樣的悲傷、無助、焦慮、絕望之中?

那些黑暗的情緒,就像潮水一般,一次次將她淹沒,而她卻獨自掙紮了這麼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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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內,林辰睿雙手如同鐵鉗一般,緊緊地握住方向盤,泛紅的手上指關節因為用力而泛白,手背青筋隱隱暴起。

他的胸膛劇烈起伏,呼吸急促而沉重,心臟好似被一隻無形的大手狠狠揪住。他雙眼直勾勾地盯著前方,思緒早已飄遠,飄進了往昔那些與蘇姚相關的畫麵裡。

他的腦海中清晰地浮現出西藏的那個夜晚——墨色的夜空仿若一塊巨大的黑色綢緞,沉甸甸地壓下來,四周寂靜得隻能聽見微風拂過的沙沙聲。

蘇姚孤獨地坐在夜色之中,她嬌小的身影仿若一片隨時可能被黑暗吞噬的落葉,單薄而無助。她脊背微微彎曲,頭低垂著,仿佛周身散發著無儘的哀傷,整個人似乎隨時都會融入那濃濃的夜色。

當林辰睿輕聲呼喚她的時候,她的身子輕輕顫動了一下,像是從深沉的夢境中被喚醒,過了片刻,才緩緩轉過頭來。月光灑在她的臉上,眼角似有未乾的水跡。

林辰睿忍不住揣測,那時的她,心裡究竟在想些什麼?

是不是在寂靜無聲中獨自哭泣,任由淚水浸濕麵龐,卻無人知曉她內心的悲戚?

——想著這些,林辰睿的拳頭不自覺地攥緊,手背上的青筋愈發凸顯,仿佛要將內心的疼惜與懊悔都通過這一動作宣泄出來。

還有之前發生的那場意外的“事故”現場,蘇姚站在混亂的人群邊緣,平日裡挺直的脊背此刻仿若被抽去了脊梁骨,整個人搖搖欲墜。她的臉色慘白如紙,嘴唇毫無血色,微微顫抖著,雙手無意識地揪著衣角,指節泛白。

周圍嘈雜的人聲,似乎都與她隔絕開來,她的眼中滿是迷茫與痛苦。

林辰睿分明看到,她的內心此刻定是在拚命掙紮,猶如陷入泥沼的困獸,找不到解脫的出口。

最後那個晚上,送她回家時,踏入那黑暗的大廳,屋內沒有一絲光亮,陰森而壓抑。蘇姚的腳步遲緩而沉重,她仿若對這黑暗習以為常,身影在黑暗中顯得愈發孤寂。

林辰睿的心猛地一揪,暗自懊悔,自己怎麼就如此遲鈍,竟從未察覺到她長久以來隱藏在心底的傷痛?

唐喆曾提及,蘇姚的爸爸在她大四上學期遭遇了不幸——出差途中的一場意外,無情地奪走了他的生命。

也正因如此,蘇姚毅然放棄了前往南加州大學繼續深造的絕佳機會,選擇留在國內,獨自在這熟悉又陌生的城市裡尋找一份安身立命的工作。

她自幼便沒了媽媽,與父親相依為命多年。父親的突然離世,對那時的她來說,該是怎樣一種悲痛啊?得承受多少痛苦與無助?

林辰睿的眼神愈發黯淡,他又何嘗不是感同身受。

自己的爸爸媽媽同樣是在大四那年驟然離世。那一刻,他感覺整個世界轟然崩塌,眼前的一切都變得灰暗無光。

他曾整日躺在床上,望著天花板發呆,滿心迷茫,不知道未來究竟在何方,甚至不斷地質問自己,存在的意義究竟是什麼?

幸運的是,在他最黑暗的那段日子裡,身邊總有一群溫暖的人。關懷備至的老師和師母,時常拉著他促膝長談,用溫暖的話語驅散他心頭的陰霾;錦翔哥就像親兄長一般,使他得以一點一點地走出那片黑暗。

“小林?”

一道輕柔的呼喚聲突兀地響起,將林辰睿從回憶的漩渦中硬生生拽了出來。

他循聲望去,隻見蘇姚不知何時已然站在了車窗外。此刻的她,換下了上午那套顯得乾練利落的淡黃色西裝套裝,一襲白色的薄針織開衫將她襯托得宛如一朵盛開在夏日傍晚的梔子花,清新脫俗。夕陽的餘暉灑在她身上,勾勒出她纖細的身形,泛出一圈淡淡的金色光暈,整個人看起來溫柔至極。

“走,帶你去吃好吃的。”

林辰睿迅速調整情緒,嘴角上揚,扯出一個溫暖的微笑,努力不讓蘇姚察覺出自己內心的波瀾。

他推開車門,目光溫柔而堅定地看著眼前這個美好的女孩,心底暗暗發誓,從今往後,一定要對她好,用自己的臂膀為她撐起一片晴空,護她周全,無論風雨,都要一直陪在她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