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道裡的腳步聲來來往往，方田在教室裡煩躁地抄著筆記，快到12點了，食堂又要排隊了！

手下不由地加快了速度，好不容易抄完筆記，簡單麻溜地收拾下書包，背著就往樓下跑。

闞劍已經到食堂三樓的靠窗位置了，方田和她打了招呼，倆人把書包放在座位上，拿著飯盆匆匆去窗口買飯。

闞劍：哎，馬上班級要搞一個漂流信的活動，你可要參加？

方田眼瞅著櫥窗裡的琳琅滿目的各類菜肴，漫不經心地問：什麼漂流信啊？

闞劍歪著頭看看她：林暢組織的，說是匿名給班裡隨機的同學，寫一封信，信寫好，就寄到我們的班級信箱，某某收。還挺有意思的！

方田：沒興趣。我不乾，有那功夫，不如給我爸媽寫！

闞劍挺無語：哈哈，你啊！——小屁孩一個。

方田滿不在乎地反駁道：小屁孩就小屁孩，我還要做爸媽的乖寶寶……哎，今天的糖醋小排挺好吃的！我要來一份，你要不要？你打的是什麼？

闞劍：我要的是大排！也挺好吃的。

方田湊去過，看了看：是嗎？我明天也嘗嘗。

倆人落座。

頭頂上的電視裡正放著撒貝寧主持的“今日說法”，方田的眼光也隨之被吸引過去，和闞劍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

吃完飯，洗好碗，一塊並肩回宿舍。

“漂流信”的活動被一陣料峭的春風吹到腦後……

大一的課程還挺多的，《高數二》、《大學英語》、《計算機原理及應用》等，還有金工實習。

金工實習是很有特色的一門課程！

剛進入金工實習操作間，機器的轟鳴聲、金屬碰撞的叮當聲以及彌漫在空氣中淡淡的機油味，瞬間將大家拉進了一個充滿工業氣息的世界。

指導老師詳細講解了製作小鐵錘的工藝流程和安全注意事項，大家都聽得聚精會神，眼中滿是躍躍欲試的光芒。

第一步是下料，每人領取到一塊長方體的鐵塊，在老師的示範下，使用鋸床小心翼翼地將鋼材切割成合適的長度。

鋸床發出尖銳的聲響，方田緊緊握住鋼材，一點一點地推動著，看著金屬碎屑紛紛落下，心中既緊張又興奮。鋸床的衝擊力很大，方田的手漸漸發酸，快要拿不穩了……

緊要關頭，身後探出一隻大手，一把將方鐵按住，平穩地推向前……

當鋼材被順利切割下來的那一刻，成就感十足，仿佛自己已經像個車間經驗豐富的老師傅一樣，完成了一項了不起的大工程！

等她回過頭，人已經不見了——雷鋒啊！這是。

方田看向身後的幾個同學，是另一組：正忙著用卡尺測量的黎紹剛、看著圖紙的馬秋明、找砂紙的樂梅，還有站在一旁垂著手啥也沒乾的覃九章……

他們組的進度也不比我們的快，方田心想。

接下來是修整，切割好的小鐵錘的形狀基本成型，細小的地方需要用錘子慢慢敲打，去除尖角。

隨後便是打磨工序。

從粗糙的砂紙開始，一點一點地打磨掉鐵錘表麵的氧化層和毛刺，再換上更細的砂紙，讓它的表麵逐漸變得光滑如鏡。

這個過程需要極大的耐心，手指被磨得生疼，手臂也開始發酸……可當看到小鐵錘在自己手中逐漸煥發出金屬的光澤，仿佛一件精美的工藝品，一切辛苦都值了。

最後一步是安裝手柄，選一根粗細合適的木棍，經過切削、打磨，使之完美地與錘身契合。

用鉚釘將它們牢牢固定在一起，至此，一把完整的小鐵錘誕生了！

等大家都做完了，陣陣歡呼聲響起。太開心了！

儘管課程安排比較緊，忙中抽閒的時候，方田還得空跑到圖書館頂層，那邊的藏書更奇特，竟然還有瓊瑤的《六個夢》！

周六下午，方田躲在頂樓消磨了整整一個下午的時間，這邊不僅有言情小說，還有禁毒緝毒的小說，直看得人熱血沸騰，心潮澎湃，一心想跟著作者，化身成邊境緝毒警去捉拿毒販！

——唉，一想起初中時候，老師讓寫自己以後的誌願，方田想起來，當時寫的是“當一個正義的警察”，現在……記得當時填誌願時，也看過警校的相關報考，身高上差了兩厘米，爸爸當時還說，你上學年齡小，個頭還能長高，確實，後麵也長高了兩厘米，但是，專業已經錯過了。一股惆悵的思緒湧上心頭，這輩子，是不可能了……

不知不覺，夕陽西下，方田匆匆跑去食堂，吃完晚飯，一回到宿舍，就被人拉進門，林暢興致高昂地說：嗨！這是你的漂流信！你快打開來看看，裡麵寫得什麼？

方田莫名其妙拿起一個白色信封，信封上的署名還是拚音——姓名寫成這樣……我也能收到啊？！

符蘇早早把裁紙刀遞過來，大家全部圍攏到桌子旁邊，興致勃勃地等著……

方田瞠目結舌地望著大家：啊？！你們這是在乾嘛啦？這可是我的信，私人信件！

方田一邊說著，一邊佯裝把信藏起來。

闞劍在一旁揪住方田的胳膊，大喊著：彆廢話啦，快打開來讓我們一起看看！

方田求饒道：好了好了，知道了……

一邊笨拙地用刀劃著信封。

“哎，我來幫你！”——手腳利落的符蘇趕緊麻溜地裁開信封，裡麵三張信紙，內容大概就是：平日裡覺得你很嚴肅，板著臉，不笑。希望你能打開心結，多笑。

方田在心裡對著信紙翻了個大大的白眼——哼，可笑！太想當然了！我難道見誰都笑？那不是傻子麼，簡直莫名其妙！

第一遍抬眼掃過的，第三張信紙的落款是J.D.S。

大家聚攏過來“J.D.S——江大山？江大樹？江迪森？”

“也有可能是姓金啊！”

“咱班也沒有姓金、江、蔣、薑……”

“名字裡也沒有簡拚叫J.D或者D.S的呀？！”

方田遲疑地說：呃……難道是J. D. Salinger？這個倒是J.D.S。

林暢一頭霧水：這是誰啊？

方田：一個作家，塞林格，他寫過一篇小說《破碎故事之心》，我上周恰好借過他的書。書頁上就有J.D.S……

林暢：沒看過呢，說的是什麼？

方田：裡麵有句話，你們可能聽說過——“愛是想觸碰卻又收回手”……

闞劍在一旁叫起來：噢，這句話啊！我聽過！

符蘇：唔，這話……嘖嘖。

林暢：可……這信，看起來也沒寫喜歡你什麼的呀。

方田：嗯，應該和塞林格沒關係！內容很平常，說的也就是對我性格上的看法而已，署名麼——也許隻是隨手寫上去的吧。

大家嘰嘰喳喳，討論了半天，都沒猜出匿名信的作者是誰。

方田關心的倒不是這個，而是信中的內容，她不禁好奇地又看了下結尾處“不要躲在自己的小閣樓裡，多和大家一起玩，多笑一笑，有什麼心事可以和我說”。

“莫名其妙！我也沒有什麼心事啊——自以為是、自說自話！”方田啞然失笑，竟然會有這樣的人！

這封信好似一個小插曲，在靜水微瀾的學期裡，不經意地翻了個小小的浪花，就一帶而過了。

日子如流水般靜靜地往前……

轉眼，3月8號，三八婦女節到了。

成年後的過的第一個女生節。

外麵春寒料峭，春天的暖風還沒到，方田想就在宿舍裡呆著，這個時候還是室內比較舒適，泡上一杯香濃的麥片，拿上一本書，過一個愜意的節日！

林暢風風火火地招呼大家：走走走，係裡組織看電影活動！我們看電影去啊！——闞劍、方田，一塊兒走！我先下去了~

方田：嗯……看什麼電影啊？

闞劍：不知道哎！我也要下去，輔導員剛剛在樓下看到我，要我去係裡拿票。我先過去啦！

方田：好。

樂梅從宿舍探出頭來，叫方田。

方田：嗯？她們去電影院看電影了，你想去嗎？

樂梅：不太想去……

方田：那咱倆一起呆宿舍吧！我泡了麥片，你要不要也來一包？

樂梅：你的啥口味的？

方田：原味的，麥香的，皇氏麥片哦，很香的！來一杯吧！

樂梅：好吧，我也拿本書過來！你幫我拿下杯子，給我泡上！

方田：好的！

就著甜甜的麥香，方田抿上一口，眯著眼睛，搖搖腦袋：“嗯！好美味！”

樂梅：哈哈哈，傻瓜！

“317！——317！——317——”

樂梅：嗯？樓下有人在叫我們！317。去陽台看看去。

方田和樂梅一起跑到活動室的陽台，樓下是自己班上的男生。叫她們下樓，去看電影——

方田：啊呀！想躲還躲不了了……

樂梅：算了，一起去吧！他們都跑來叫我們了。

方田：嗯。

方田回宿舍，把麥片一飲而儘，督促樂梅也一口乾了，匆匆換了鞋子，下樓。

到了樓下，女生們每人還收到一束鮮花——康乃馨！！

方田拿著花束，有點兒小無語……這……幸好樂梅還背了個單肩包，趕緊把花束放包裡，斜插著。

到了電影院，正在放映黎明和吳倩蓮主演的《半生緣》。

方田沒看過張愛玲的小說，對這部電影也沒了解過，所以，當看到姐姐曼璐策劃謀害妹妹曼楨的毒計時，太過震驚！等到電影結束，還沒從電影裡麵緩過神來……

一路上，一大幫的同學在聊些什麼，方田也沒聽清，想著回頭到書店，找找張愛玲的書看看，怎麼會有這樣的小說！怎麼這世上會有這樣的親姐妹！

晚上的臥談會上，大家都在討論《半生緣》這部電影。

方田：所以，姐姐曼璐是為什麼變成這樣了？以前她為了一大家子，犧牲了自己的前途，那時候還是很善良的！

素瑤：人都是會變的，尤其是她看到以前的男朋友豫謹喜歡上自己的妹妹後，心裡肯定會有妒忌……

闞劍：影片中的那一幕——曼楨在得知世鈞要結婚的那天，她去看了一場電影，對著銀幕上的鬨劇笑起來，麵孔上淚痕未乾，她同自己說，‘我想每一個人到老都總會有兩三件事情可以拿出來講的，如果我跟世鈞真的結了婚，生幾個孩子，那一定不會是個故事了’……唉，看著真是讓人難受！

符蘇：唉……一轉身，就是一輩子。讓人唏噓

素瑤：情意好似王朝興興衰衰，最終淹沒在樓台煙雨中……

夏天：都太隱忍了！感覺什麼話都沒有說清楚，包括前麵他們交往的時候，沒有誰說了堅定選擇對方的話，都是在試探，怕受到傷害，沒有音信，就沒有音信了，然後，接受家裡人的安排……世鈞是這樣，淑惠和翠芝也是這樣。

方田：嗯。大概東方人都是這樣含蓄的吧。

夏天：我以後一定不要做這樣的人，容易引起誤會。凡事還是要說清楚的好！

符蘇：但是，好多時候，有的事情說不清楚……

夏天：怎麼會……

素瑤：我倒是能理解符蘇說的。

夏天此時應該也不會想到一年後，她也會有說不清楚的時刻，等到自己體會到的時候，才知道什麼叫做無法抉擇和百口莫辯。隻是，人們往往並沒有先知先覺的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