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實世界早七點、白石城下午七點。

白崖從老鼠窩裡回到小賣部附近，不意外地看見凱琳正躺在外麵，還占用了他的椅子。

“你很閒嗎？”

凱琳被老板抓包摸魚也沒有絲毫悔過的心思，反而理直氣壯地說：“反正也根本沒有什麼工作啊！”她一邊說一邊指向身後小賣部的櫃台。

小賣部的構造就有點類似於快餐館的取餐區，木門旁邊就是等腰高的櫃台，上麵放了些商品的圖片一類。後麵則是櫃子和鐵架，甚至還有假人。白崖聲稱之後這些地方都會被昂貴物資填滿的，但凱琳半點不信。

誰家商店賣東西一點貨存都沒有的？哦，真要說存貨確實是有，罐裝豆子和一大堆的營養液，身兼三人夥食的同時成為了貨架上的一員。在白崖這裡連罐裝豆子都要身兼數職，黑到家了。

白崖扔過去那張地圖：“這不就是進貨地點？”

“........老板，誰給你的這個？”凱琳仔細看了看，神情凝重：“你說的進貨該不會是扒那的屍體堆吧？死在這幾個地方的人都夠填滿半個北城了。”

還沒等白崖說話，凱琳立刻躥起來：“你可彆說讓我去這種地方！給多少錢我都不去！”

“你連高議會的老窩都端了，還怕這個？”白崖嘲諷了一句，接著才說：“放心，要去的不會是你，也不會是杜克....話說他人呢？我有很重要的事要跟你倆說。”

等小賣部的兩個員工到齊，白崖已經搶回了他的椅子，悠悠地躺在上麵。手裡端著一本樣式奇怪的電子產品，至少杜克就沒見過不透明的屏幕。

白崖正在看群聊，在今天準九點第二波內測就會開啟。不出意外的話，白石城裡將立即多出至少三百人並持續增加，峰值五百。不出意外將是一場巨大的混亂。

他看了一眼表，現在已經是八點半。

【諸位遊戲裡見！】

【遊戲見！】

這樣的信息足足刷了八十多條，群裡幾乎所有人都在線。

白崖把筆記本放到一邊，反而從兜裡掏出一個不大的小本子。打開之後清了清嗓子。

“現在請讓我為你們隆重介紹，NPC扮演法則。”

凱琳&杜克：？？？

白崖才不管這兩個人腦海裡有多少問號，直接開始念起來。

“第一條，NPC不清楚玩家的存在...哦這個念錯了你們自己忘一下。”白崖迅速翻到後麵幾頁：“正式版NPC扮演法則第一條，不要主動攻擊外來客。

“第二條，你可以向外來客提出任何要求，他們會完成的。前提是一定要給他們某種價值，跟外來客做交易的精髓我之後再給你們培訓.....”

“等等等等！”凱琳強硬地打斷了這套講話，“外來客是誰？”

令她意外的是，杜克默默舉起了手，表情看上去極為痛苦：“一群不會死的瘋子。”

作為跟首測四人組接觸的人，他確實被這幫外來客震撼了整個人生。到現在也沒想明白為什麼死掉好幾回的人還能重新出現。

白崖自顧自地念了下去，他們會領悟到第四天災作為形容詞的重量的。到時候跪著都得把這份守則給求回來：“第三條，外來客都是瘋子。如果你不想自己也成為瘋子的話，就不要去深究他們說的話....嗯，當他們是從外星球來的比較妥當。”

凱琳冷不丁說：“難道他們是回歸的移居地球人？”

“.......嗯？”白崖回憶了一下才想起來這個設定，白石城所處的時代中，大部分人類都因為環境極度惡化而遷移至外太空。白石城和幾座散落的高圍牆城市是被留下、遺忘的一群人。

他若有所思地點頭：“你還真的可以這麼想....或者說，外來客是移居人的全息影像分身，所以他們不會死。”

“那他們下來乾什麼？？”凱琳握緊了手，“難道還想回來生活？”

“你可以理解為他們在玩遊戲，你小時候沒有玩過家家嗎？跟那個類似。”白崖覺得外來客的來曆漏洞似乎可以補上了：“他們是來找樂子的。”

拿白石城居民的性命當樂子？！

這句話凱琳沒有說出口，她沒敢說出口。因為看白崖的意思，他們需要跟外來客友好相處。雖然最近的生活顯著提升，但凱琳本質上還是謹慎的北城人。理智隻要占據腦海高地，她就能意識到一件事——外來客不會死，除非能找到一勞永逸的方法，否則不能和他們交惡。

白崖很嚴肅地說了最後一條：“如果有玩家攻擊你，用我給的這些武器立刻打死他們。不要留手，秒殺最好。如果對方有很多人，就用毀滅性武器。

“不要讓他們認為你可以被殺掉！”

凱琳莫名感覺心底顫了一下，突然有點後悔答應白崖呆在小賣部中當員工。不過她的手很快觸摸到兜裡的兩張身份卡，又想到如果不是白崖通知，她恐怕對外來客一知半解。不知什麼時候就會徹底死掉。於是安心了。

白崖給的武器倒都是好東西，好得杜克都看呆了。因為這些都是價格極其昂貴、以大威力著稱的槍械。其中一把手槍甚至可以子彈追蹤...

兩個人帶著一種莫名的敬畏慢慢走開了。

白崖沉思了一下，在終端上找出一個叫‘禿子’的人，撥了過去。

終端隻響了三聲就被接通了，那邊傳過來的是一個及其冷硬的聲音，正是布裡斯托爾。

“乾什麼？”

“作為議長，我決定好心提醒你一下。”白崖看了看表：“外來客還有十分鐘到達戰場。”

“....我知道了。”

布裡斯托爾看著眼前擺滿了整麵牆的監控，掛斷終端通訊。在房間刺眼的藍光中緩緩站了起來。

他看到了外來客能做到的事情，至少白崖從沒像那天的監控裡那麼狼狽過。也正因如此，布裡斯托爾沒有拒絕白崖成為議長的提議。他需要白崖領先的情報...也需要私下去接觸外來客，而這就需要白崖把注意力從他身上移走。適當的退步能做到這點。

“能夠完全打亂白崖計劃的人....”布裡斯托爾撐著桌子，那雙永遠都毫無波瀾的眼睛因為擴大的笑容而拉長，漸漸地、他整張臉都染上了狂熱的顏色：“終於！一個突破口！哈哈哈哈哈哈哈！”

布裡斯托爾張狂的笑在房間裡回蕩，回應他的僅僅隻有機械運動的嗡嗡聲。

與此同時，白芨大學的琳娜焦頭爛額。收到白崖消息的時候正在和一個有輕生念頭的大學生談話。所以她僅僅隻是回了一句消息，該死地令人耳熟：“白芨大學隻負責人才提供。這些你們自己弄去，最好把我弄出高議會。他媽的。”

連續收到兩人的軟釘子，白崖聳聳肩，目光移向了西城的方向。更準確地來說，加拉菲醫藥的方向。

這幾天加拉菲醫藥什麼動靜都沒有，克爾頓給的內部消息是說確實有人上位了，但公開的新老板人選是那個叫做曼妮絲的女性。威廉這個人就像從沒出現過一樣消失了。

想到威廉曾說過的那句‘我確實時日無多’，白崖深深吸口氣——真死了最好。

.....

白石城晚上準七點。

正在折騰又一罐速食豆子的杜克忽有所感，抬頭朝窗外看去。地麵似乎猛然顫抖一下，緊接著又一下。在某個誰也沒預料到的瞬間，小賣部的燈滅了——不，不對。

是白石城的燈滅了！

杜克瞪大了眼睛，立刻衝出屋子。從他出生起，白石城從未熄滅過燈光！

同樣衝出屋子的還有凱琳，兩人對視一眼，一起往小賣部窗口的方向奔跑而去。腳下塵土飛揚，風聲呼嘯而過。精確卻毫無感情的機械播報響遍了這座陷入黑暗城市的每一個角落。

“歡迎來到白石城，請儘情享受遊戲。”

“歡迎來到白石城，請儘情享受遊戲。”

從未見過如此陣仗的兩人終於跑到了目標地點，看見白崖正躺在躺椅上，仰望著天空。

杜克下意識抬頭看過去，隻見黑色幕布上有星光點點，極為清晰。仔細看去那些星星在一閃一閃，仿佛擁有生命似的在呼吸。

“停電倒是個驚喜....”白崖忽然出聲：“凱琳，看看星星吧。等下燈開了就看不到了，光汙染太嚴重了。”

遺憾的是，這幅唯美的畫麵沒能持續太久。僅僅十秒後，白石城的燈全部亮起。三人都有些不太適應地眯起眼睛，像是手術台上被強烈白光刺回現實的麻醉病人。

二十秒後，杜克在遠處看到了第一波奔過來的人影。

他們雙手瘋狂揮舞著，每個人都穿著破破爛爛的牛仔褲和體恤衫，而且破得非常有重複性。嘴裡在大喊著什麼字眼，隱約能聽見‘白崖’倆字。

而衝在最前麵的人似曾相識，正是杜克曾見過的江利。

杜克&凱琳：？？？

他們身後，白崖一溜煙兒躥起來，以接近瞬移的速度閃進了小賣部裡。關門落鎖一條龍，仿佛被晾在外麵的兩人他此生未曾謀麵。

隨後，白崖打開了早準備好的廣播，衝著玩家們以最大音量播放：

“天災小賣部！你值得擁有的最佳任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