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1 / 1)

咯吱——

“裴清衍,你的畫畫的怎麼樣了。”說話的是個男生,十八九歲,聲音高昂,帶著些不耐和催促。

他嘭的一聲推開畫室的門,畫室黑漆漆的,男生怔愣住。

他剛去了裴清衍的臥室,她不在臥室也不在畫室能去哪裡?

在他疑惑的要離開時,猛然看到左邊的角落裡有個人影,他啪.的摁開燈光。

角落裡站著的女生就是裴清衍。

走廊的燈很暗,畫室的窗簾又都關著,讓男生一下子沒看到站在角落的人。

畫室燈光大亮,裴清衍眨了眨眼,適應亮度後看向裴書茗。

隻一眼,隨後把目光落在麵前的畫板上。

女生很漂亮,眼睛又大又亮,黑黝黝的,額前的碎發沾著汗液一撮一撮的貼在額頭上,麵色蒼白,隻有兩頰異常的紅,像在生病。

裴清衍也確實在生病,她是下午發現自己發燒的,吃了藥就睡了,準備捂捂看睡醒能不能好。

在裴家,全家人都圍著他這個繼弟裴書茗轉,她得的這種小病不被拖成大病是沒人會管的。

至於去醫院,她覺得沒司機送就目前這頭暈的狀態她可能走不到門口。

按下午的設想,她應該是一覺睡到第二天,但下午做了個夢,她夢到自己一本言情文中的炮灰女配。

書名叫什麼,男女主叫什麼她都不記得了,隻記得裡麵的女配是自己。

冷漠的大哥,偏心的二哥,猶如繼父的父親,狠心的繼母和囂張的繼弟,為了在裴家活下去,書中的她和現在一樣選擇忍忍,忍到大學畢業就徹底脫離裴家。

但書中的她沒活過大二,也就是今年。

書中她是車禍死的,死後她生前畫的所有的畫都被裴書茗署上了自己的名字,他開畫展做慈善,聲名鵲起。

之後他還是裴家最喜愛的小兒子,隻有她,沒人記得。

當然,車禍也是裴書茗乾的,看到這直接給裴清衍氣醒了。

她隻是想平平安安的畢業,然後靠自己的畫吃飯,沒想到落個這樣的下場。

以前裴書茗就喜歡拿她的畫,家裡人也幫裴書茗說話,反正也守不住,一幅畫換半個月清靜,平時也沒看到自己的畫流出去,她慢慢的就不再爭了。

誰能想到這些畫都留著最後被裴書茗拿來開畫展了。

氣得裴清衍一下子從床上坐起來,被冷風一吹,她清醒了些。

一想到這夢就覺得離譜,裴清衍在信與不信間糾結了下決定去畫室。

因為接下來的劇情就是畫室中她才畫好的畫被搶走。

浸了汗的睡衣黏在身上很不舒服,好在她沒等幾分鐘畫室的門就被推開了。

“都一個星期了,一副簡單的風景畫還沒畫好?”裴書茗語氣厭惡的嚷嚷,看到裴清衍那病態的臉又皺起眉,煩躁中升起一絲痛快,繪畫天賦好又怎麼樣,作品不還是署的他的名字,全家不還是隻喜歡他。

“生病了就不要出來,畫上染上病菌了我還要消毒,真是麻煩。”

裴清衍沒有理他。

裴書茗嘴上不停,全是抱怨裴清衍的話,一邊說一邊走,在看到畫架上的畫他眉眼閃過煩躁:“怎麼又是褐色和灰色,看著就壓抑。”

“就這垃圾畫還耽誤我玩的時間,出去玩半個月中間還要抽空回來。”

他嘴上嫌棄手上動作一點也不慢,抬手就要把畫撕下來。

啪——

裴清衍一巴掌把他手腕抽了下去。

“是你的畫嗎你就碰。”生病的裴清衍說話帶著鼻音,冷聲冷語聽起來烏烏囔囔,沒有威懾的感覺,隻會讓人驚訝一瞬。

裴書茗被這一下打懵了,裴清衍用勁不小,很快他的手腕處紅了一片。

“拿你畫怎麼了,要不是我你現在就該去睡大街,讓你住在裴家你都該謝謝我,還敢打我。”裴書茗不可置信的大叫,反手就要打回去。

這熟練的動作讓裴清衍意識到她平時沒到被裴書茗打。

裴清衍眼睛垂了垂,晃下有些鈍痛的腦袋,對著裴書茗抬腿就是一腳。

她比裴書茗大六個月,平時吃的雖然一樣,但在裴家這環境她吃的不多,個子雖然高,卻比較瘦。

按理說她一腳是不能把一個同齡男生踹出去的,但裴書茗人前是乖巧的裴家小少爺,人後抽煙喝酒泡吧,紈絝子弟的劣習他都有,這樣一搞,年紀輕輕身體虛的可以。

忽視耳邊的嚎叫,裴清衍視線落在畫上。

這幅畫一半森林一半沼澤,通篇是黑褐色、深灰色和暗黃色,裴清衍看了三秒,沒看出來哪裡壓抑,不就是很平常的晚間的森林景色嗎。

裴清衍覺得裴書茗不僅身體虛眼睛也有問題。

伴隨著耳邊的大叫,裴清衍鈍痛的腦袋愈發清明。

感覺今天一來到畫室,平時被搶畫被打被罵的畫麵都清晰不少,仔細想想,她甚至不明白自己是怎麼忍到現在的。

既然如此,那就沒必須繼續忍了,她抬頭,冷聲道:“閉嘴,滾出畫室。”

不停嚷嚷著要跟二哥告狀的裴書茗捂著肚子,張嘴還想放狠話,他不敢靠近裴清衍,誰知道她今天發什麼瘋。

對上裴清衍那黑亮的眼睛,裴書茗啞了聲,身體不自覺後退了一步,隨即反應過來,臉色漲紅:“你等著,我讓二哥收拾你!”

畫室安靜下來,看著麵前的畫,裴清衍突然拿起畫筆添上幾筆,隨後滿意離開。

離開時她專門把畫室鎖好,不過這個鎖大概率是攔不住裴書茗的。

裴書茗狼狽離開後裴清衍難得舒心,晚飯不準備吃了,吃了藥喝杯熱水,躺在床上用昏沉的腦袋為自己的今後做打算。

裴家不能待,她要早點搬出去,但這事估計裴書茗和繼母第一個不答應,自己搬走了,裴書茗的畫展怎麼辦,他目前從她這裡拿走的畫還不夠辦一個畫展。

父親要麵子,讓彆人知道親生女兒和家裡關係不好搬了出去,一下子成飯後談資,這不是戳他麵子嗎,他肯定也不答應。

所以靠她自己想搬出去很難,她要找個人幫忙。

裴清衍這十來年人際交往十分單純,一時之間竟找不到合適的。

就在她昏昏欲睡時,突然想到一個男人——季臨川。

在a市,根基最深厚的家族就是季氏,家族企業遍布國內外,季家的財富已經不能用數字來衡量,而季臨川就是季家大少爺,也是季家目前的掌權人。

裴家在a市隻算得上中等,跟季家差的不是一點半點,有這個差距在,兩家本應該沒有什麼交集。

但多虧了裴母恐怖的交友能力,上至八十歲老人下至八歲小孩,隻要聊幾句都能處成朋友。

於是當年十二歲的季臨川多了個朋友。

有這層關係在,十一歲的裴清衍在二十歲的季臨川家寄住了一年,之後裴母去世,裴清衍回到裴家,裴季兩家再沒了聯係。

裴清衍往被子裡埋了埋,把自己和季臨川的關係捋了捋,腦子忍不住想,時隔這麼多年,不知道季臨川還記不記得自己,如果記得不知道他願不願意幫忙。

不管怎麼樣她都要找季臨川試試,除了季臨川她想不到還能有誰可以找。

隔天,裴清衍一覺睡到自然醒,好消息是頭不疼了,神清氣爽,壞消息是她要餓死了。

她洗漱完直接去廚房,去的時候沒碰到人,回來時碰到二哥。

“站住,書茗中午叫你吃飯你罵他了?”裴澤熙叫住了要回臥室的裴清衍,開口就是責怪,看到她手中的食物後又說,“吃飯就去餐廳,偷偷摸摸的回臥室吃乾什麼,裴家不讓你上桌?”

裴澤熙看不慣裴清衍這偷偷摸摸的姿態,不能跟裴書茗一樣大大方方的嗎。

真是丟人,做人欺負裴書茗就算,做事還小家子氣,一點不像他親妹妹,還不如裴書茗這個繼弟懂事。

裴清衍停下。

罵裴書茗?

看來他平時在裴家人麵前都是這樣抹黑她的。

擱以前她還想解釋一下,現在沒這個必要了。

裴清衍對她這個偏心的二哥沒什麼好感,跟裴書茗一窩的,都是偷她畫的人:“管的真寬,要閒的沒事就出去溜溜。”

裴澤熙嘴角不高興地抿直,以前他這麼說裴清衍隻會低著頭不吭聲,現在反倒會嗆他了。

“你……”裴澤熙剛說一個字,和裴清衍的眼睛對上,他頓住了。

裴清衍的眼睛很黑很澄澈,是好看的鹿眼,他記得小時候他很喜歡妹妹的眼睛,笑的時候靈動又可愛,冷臉的時候又直白而清澈,清澈到裡麵的情緒讓人一眼就能分辨。

就像現在,他在裡麵看到了濃濃的警惕和防備。

在裴澤熙的怔神間,裴清衍轉身上樓,一個多餘的眼神都不給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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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清衍不清楚季臨川會在哪裡,隻知道夢中的季臨川最近會去一個高檔會所“臻界”,並在晚上九點時離開,她需要在九點時蹲人。

晚上,裴清衍拿著從裴澤熙那摸來的車鑰匙離開莊園,出門時去畫室看了一眼,畫架上的畫不見了,裴書茗動作挺快,正合她意。

裴清衍在臻界對麵的咖啡館等了一會兒,看著時間差不了就去臻界的特殊通道。

特殊通道說到底就是臻界的一個人少的偏門,專門給貴賓用的,防止偷拍之類的。

裴清衍找了個牆邊停下,前方是馬路,馬路對麵就是那個偏門。

此時偏門緊閉,門口沒人,這是她來這裡的第四個晚上,今晚要是還沒蹲到人就要換個方法離開裴家了。

裴清衍倚著牆,攏了攏身上的外套,垂眼盯著地麵。

希望今晚能蹲到季臨川,而且他還記得她,這樣會省很多事。

臻界三樓最裡側包廂。

不同於其他包廂的烏煙瘴氣,這個包廂可以稱得上“乾淨”。

氣氛熱烈但不會吵到腦子疼,包廂的桌麵上酒瓶和瓜果擺的整整齊齊,就連瓜皮都沒有見到亂扔的。

裡麵分為兩桌,一桌喝酒點陪,一桌吃瓜玩牌。

就這麼無聊的包廂也沒人舍得離開。

“好啊,季總又嬴了,這把籌碼怎麼算?”一個身穿大紅色花襯衫的男子把手上牌往桌上隨意一扔,身體往後靠,接過旁邊人遞來的酒,打笑地問旁邊的男人。

旁邊的人一身深色西裝,紐扣係到最上麵,連領帶都係的規規整整。

真是無趣,來這種地方就是來放鬆的,乾什麼這樣穿,他還沒見過這個男人除西裝以外的裝束,季總的人生真是無趣啊。

“還按上把的來吧,贏的錢算今晚的消費,我還有事先走了。”季臨川看眼時間起身離開。

“這才八點五十就結束了?我們還……”

“按上把來,這季總要虧多少錢啊……”

“季總還差這點……”

男人話落,整個包廂安靜下來,都看向一出場就是目光中心的季臨川,周圍不少人說話,也有不少人看組局的徐澤行:“徐總,季……”

他們為了今晚的局可花了不少心思,現在還沒說上幾句話當事人就要走了,那他們不白來了。

有沉不住氣的自然也有沉得住的,老神的喝酒看那些愣頭青。

果然,徐澤行麵色一沉:“我組局是來玩的,你們那些不該有的心思不要露出來,不然彆怪我不客氣。”

說完語氣緩了緩:“你們繼續玩。”

徐澤行出了包廂快步追上季臨川,又恢複了那吊兒郎當的樣子:“哎,不是說九點走嗎,這還沒到時間呢。”

“也差不了多少。”季臨川放慢腳步等他,在走到門口微微一頓。

會所後門偏僻,路人很少,對麵路燈顯眼,路燈下的人更是顯眼。

一個女生穿著黑色外套,頭戴兜帽單腳支地的靠在牆邊,不遠處是路燈,瑩白的光迎頭灑下,像是披了一層薄紗,讓季臨川一眼就注意到了。

女生身材纖細,短褲下的腿又長又白,兜帽遮著臉,看不清樣子,季臨川卻莫名想起了八年前寄住在家中的小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