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時分,圓月在晨曦中漸漸隱沒,一輪旭日破霧而出,萬道霞光灑下人間,整個世界都是清清亮亮的。
晨風乍起,從微開的玻璃窗外溜進屋內,一股涼意侵到江野子身上,她打了一個冷噤,放下手機,遲鈍地向窗戶望了一下。
她瞬間睜圓了困乏的眼睛,手忙腳亂地從床上爬起來,難以置信地望著明亮的天空,喃喃道:“什......什麼,已經天亮了?”
江野子瞥一眼時鐘,揉了揉眼睛才看清時間,八點四十二分。
我靠,我竟然玩遊戲玩了個通宵?!
這跟加了一晚上班有什麼區彆?
可是可是可是,遊戲真的很好很好很好好玩啊......
尤其不僅能同時和八個男紙片人曖昧,還不觸犯法律,因此玩得發狠了!忘情了!皮展了!
也是情理之中。
江野子一頭紮回枕頭上,拿起手機繼續玩《頂級神顏》的時候,她才想起還沒回複好友古楓曉笙發來的消息。
昨晚,古楓曉笙發了兩條語音,第一條問她:“姐姐,下個月就是最終評審了,你那幾幅畫改好拿給導師掌掌眼了嗎?”
兩個小時後,古楓曉笙又發來一條語音,語氣變得暴躁:“江野子,你又不回我消息!那破遊戲到底有什麼好玩的?你被遊戲裡的俊俏男子迷了心竅,真真讓人傷了心。”
慘了,真生氣了。
作為對方11年的好友,她有什麼理由不哄一哄呢?但《頂級神顏》才、不、是、破、遊、戲!
江野子花費好長時間才從混沌的腦子裡組織好語言,略帶歉意地說:“曉笙,真對不起,我昨晚本來打算遲幾分鐘再回你,結果看書看入迷了。”
她乾笑兩聲,試圖抹平撒謊產生的尷尬,“是我太貪學的錯,我真沒玩遊戲。”
出乎意料的是,幾乎下一秒,古楓曉笙打來語音通話,她咯噔一下,按下接聽鍵,在對方說話前,率先開口認錯:“沒錯,我昨晚通宵玩遊戲了,你罵我吧!”
手機那頭沉默片刻,才響起甜美嬌嗲的男聲,冷笑道:“姐姐若是這般態度,倒顯得我無理取鬨了些,這番話你不妨與導師說去。”
“這跟導師有什麼關係?能讓你跟吃了火藥似的?”這下輪到江野子一頭霧水,雖然古楓曉笙天生的娃娃音時常令他的憤怒被忽視。
“瞧你伶牙俐齒的樣子,倒顯得是我的不是了,昨晚你導就在我跟前打探你畢設的事,迫於威嚴我隻能按他的吩咐給你發語音,不曾想你通宵玩遊戲,終究是我白費心了。”
江野子一聽與導師有關,心情愈加煩躁,冷哼一聲:“他讓你傳話乾嘛?他沒凶你吧?我絕對不會再跟他說一句話。”
“此事事關研究生學位證,他凶我事小,若是今兒得罪大了,趕明兒姐姐延畢,怕是哭到肝腸寸斷去了。”
一提到導師與畢設的事,江野子頓時冒出一股火。她的畢設在一年多前就進行構思了,作為省藝考狀元以及保送研究生,她相信自己的天賦與能力。
至少在遇見研究生導師前她因自己而驕傲。
認識研究生導師後,她總是被批評畫畫不用心,作品沒靈魂,每一筆都充斥著商業氣息。
前陣子導師開始畢設初審,江野子將煞費苦構思完成的作品提交上去,她原以為會受到認可,然而——
“你畫出來的東西簡直是工業流水線作品,毫無水準!”
“你以為你的能力很出眾?隻不過你周圍的人恰好能力差而已。”
“你的作品銅臭味太重,簡直玷汙了藝術。”
導師言辭嚴厲地批評像綁在江野子脖子的繩索,勒得窒息。
儘管如此,江野子既不服輸也不服軟。
經過幾個月沒日沒夜的努力,她再次提交一份新的畢設給導師,得到的依舊是一頓劈頭蓋臉的批評。
屢次被批,致使她開始思考:我真的需要這張畢業證書以及導師的認可來證明我的能力嗎?
之後,江野子開始擺爛,一發不可收拾地沉迷於遊戲。
“曉笙,你不覺得導師很奇怪嗎?”
激烈的情緒起伏讓江野子陷入渾沌的腦子開始頭疼,頓了頓,輕輕緩口氣。
“院長特意批準我在畢業展上單獨安排個人作品展,這明明是一種認可,導師卻初初打壓我,我並不因為他的話傷心,我隻是需要客觀的評價。”
“我說了,事關研究生學位證,意氣用事豈非蠢才?”古楓曉笙無奈地深歎一口氣,話中的怒氣收了起來,轉為濃濃的憂慮。
“我會再努力的,如果他還是不滿意,那我就從清北美院退學,反正我爸媽對我的愛不會因為少了畢業證書而減少,我媽說要是我覺得委屈就去留學。”
“到底是富貴人家,你的快樂比金子還貴!你如此決絕,想必是受了極大的委屈,若是此般能了卻姐姐的煩惱,那固然是極好的。”
江野子撇撇嘴,心臟過快的跳動頻率與胸悶讓她倍感難受,她穿鞋下樓喝杯水。
“嗯,我無法接受能力不如我的人對我指指點點。”
“既如此,隻盼你心中能早日釋懷,莫再為此傷神。”
“好啦,曉笙,謝謝你的關心,明天我請你吃飯!我想去——”
江野子抬腿走下一層階梯時忽然頭暈目眩,心臟驟痛,像被一隻無形的大手狠狠捏緊,她下意識抓住扶手,痛苦的呻吟聲從齒間溢出。
頭暈目眩,疼痛難忍!
伸腳的瞬間踩空,整個身體向後傾倒,尚來不及反應,她像散落的玻璃彈珠從樓梯上滾落,頭撞在木桌上發出駭人的碰撞聲。
用愛馬仕24寸Kelly包改造的花瓶從桌子上掉落,一大束花砸在臉上,泥土灑一地。
失去意識前,江野子聽見的最後一句話是古楓曉笙焦急的叫喊聲:“江野子,你怎麼了?江野子,江野子——!”
好痛啊,身體根本動不了......我要死了嗎?
那我的畢設怎麼辦?
我還沒來得及給爸爸媽媽打電話呢,《頂級神顏》的遊戲進度也還沒存檔!
完了,完了完了,一切都完了......
她重重地閉上眼睛,陷入無邊際的黑暗。
過了很久,江野子在黑暗中隱約聽見一陣振奮的鼓聲,其後是獨特的歌喉,那道聲音忽遠忽近——
塞壬的歌聲出現了嗎?
“Life is it's never what you think it's for生活從來不是你所想象的那樣
And I can't seem to set it off而我似乎無法掌控它
And lately I've been insecure最近我一直都沒什麼安全感......”
歌聲的吟唱伴隨著回憶的閃回,江野子人生中意氣風發、心灰意冷、咬牙切齒、欣喜若狂的細碎生活時刻猶如走馬燈般一幕一幕從腦海中短暫放映。
她就像一個旁觀者觀看它們,所有完美與殘缺的回憶都美好得讓人想哭。
江野子的食指不受控地抽動了一下。
“Used to be the greatest, now I see曾登上頂峰,現在我才算明白
Time is time and time and time again時間就是時間本身,循環反複
(And what would you say if you can't get out of here?)如果無法逃出這個閉環,你又有何感想?......”
在歌曲連帶著回憶一同完全消失的同時,意識像過山車高速降落般“咻”地回籠,江野子猛地睜開雙眼。
剛剛那首是英語歌,嗯?等等——我還能聽見歌聲,是不是說明我沒死?
我的手指能活動,我的眼珠子也可以轉動!
哎嘿,我還活著!而且,身體一點也不痛了!
江野子想站起來,卻發現自己正壓在一個男人身上,手正好放在胸肌上方,即使隔著一層布料,仍能感受到肌肉的結實。
她絲毫不知自己已經引發一座皆驚的巨大騷亂,所有人臉上的表情均表露出厭惡與嫌棄。
她抬頭懵懂地環顧四周,這裡是......電影院?我從家裡樓梯摔下來,怎麼會摔到了電影院?
甚至,還倒在一個男人身上?!
江野子的心情從原本死裡逃生的喜悅頃刻間化為驚愕,她猝不及防地與男人四目相對,眼睛眨巴幾下。
我的天啊,我倒在帥得人神共憤的男人身上?!
這算什麼?算我賺到?
可是我長得也很漂亮,算他賺到。
不過等等,為什麼總覺得他非常眼熟?江野子的心情又從驚愕轉變為慌亂。
在哪裡見過?似乎是在......
這時,她才注意到男人皺著眉頭一眨不眨地盯著她,眼中的反感與厭惡毫不掩飾。
就在此時,所有人忽然像雕塑石化一樣靜止不動,氧氣似乎凝固了,緊接著,空中緩緩出現一行字:
【可攻略情緣+1,對主控好感-100】
咦?為什麼遊戲裡才有的字幕會清晰地出現在麵前?
江野子來不及細細思考,上一行字幕停留五秒後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下一行字:
【主控黑料+1,路人緣-10】
這,這都是什麼?
難道我不在現實中,而是遊戲裡?!
江野子迅速推開男人站起來,難以置信地看著他凝固的臉,她終於想起他是誰了。
這不是隻在遊戲《頂級神顏》的情緣圖鑒裡見過,但從未攻略成功的影帝——嚴慎思嗎?!
就在她激動萬分時,眼前突然出現一些飛快扭曲變換的的馬賽克像素塊,場景轉換為一間陌生又熟悉的房間。
她張開嘴巴拚命想要尖叫,同時也感到一種夾雜著快樂的愕然像血液一樣,從心臟流遍全身。
一副如同AI機器人的金屬聲音打破沉默,無比清晰地透過耳朵傳遍四肢百骸:
“江野子,歡迎來到文遊《頂級神顏》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