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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建國就教育她:“那是徐逸跟他奶奶相處的時間還不長,你看在這之前我們都不認識徐逸奶奶,而且也沒見徐逸經常回老家,這就說明他們倆人相處的時間肯定也沒多久。這個人跟人之間的關係啊是處出來的,徐逸奶奶剛來這邊,跟徐逸還沒有相處融洽,有點矛盾也是正常的,等處久了,慢慢磨合了,關係自然就好了。都說隔輩親,徐逸跟他奶奶畢竟是祖孫倆,關係能差到哪去?”
盛茗輕懵懵懂懂地點了點頭,雖然感覺有點說不上來哪裡不對,但是爸爸說的肯定有道理。
想了一會,盛茗輕疑惑道:“但是這幾天徐逸都沒有去上學啊,上次作業還是我給他帶的。”
“嗯?”盛建國停下了筷子,嚴肅下來,跟盛茗輕確認道:“你怎麼知道?”
“他們班班長找我給他帶作業來著,說他已經好幾天沒有上學了。”
盛建國與王月芬對視一眼,逃課?這怎麼行,徐逸也算是他們看著長大的,現在小孩爸媽不在家,就飄了?小小年紀怎麼能不上學?
教師之魂蠢蠢欲動。
這天在學校,王月芬特地去了徐逸班主任那了解了下情況,放學後就跟盛建國兩人敲開了樓下402的門。
徐逸奶奶來開的門。
老人家這幾天閒著在小區瞎溜達,對樓上這對雙教師夫婦也有所耳聞,老一輩的,對於老師這個職業還是有幾分敬重的。
王月芬也沒有廢話,對徐逸奶奶開門見山道明來意,最後真誠的說道:“徐逸奶奶,你也不要怪我們多管閒事,這幾天總聽見你們祖孫倆在吵架,這個年紀的小孩也有叛逆期了,小孩叛逆期光打罵是沒有用的,要跟他好好溝通。你跟徐逸畢竟隔著輩,如果溝通有問題的話要不還是聯係一下他爸媽,現在孩子都已經發展到不上學可怎麼行。”
剛還想著敬重老師呢,怎麼上來就指責她。老太婆也不是好欺負的!
老太太稀疏的眉頭一皺,薄唇一抿,臉頰兩側耷拉下來的皺紋顯出了幾分鄉下老太鄉裡鄉親經年累月吵架累積下來的刻薄:“哎呀老師你不要說的這麼文縐縐的,老太婆我剛從鄉下過來的,沒有文化,什麼叛逆不叛逆的我也聽不懂,我隻知道小孩子不聽話打一頓就好了啦,我現在是老了,打不到他了,小兔崽子跑的比兔子還快。”
老太太佝僂的背挺直了一點,雙手插在腰上,換了口氣:“她媽跟野男人跑啦,我那窩囊兒子現在也不知道跑到哪個旮旯裡去了。他爸媽要是能管他,還要我這個半截身子入土的老太婆大老遠從鄉下到這裡來嗎?我還不想管他呢,做了什麼孽啊!”
對於這個完全在預料之外的消息,王月芬怔了半天:“徐逸媽媽......這......不能吧......”
說到這份上,老太太更加氣不打一處來:“有什麼不能的。他媽就是一狐狸精!當初跟他爸結婚的時候我就不看好了,好人家的姑娘會整天塗脂抹粉嗎,後麵結了婚也經常不著家,出差出差的,十天半個月也見不到人。他爸非不聽我的,被狐狸精蒙了心智,一定要結婚。現在好了吧,又出差了吧,這回出了個長差!”
王月芬跟盛建國麵麵相覷,之前每天聽見兩夫妻吵架,沒想到當初竟然還有這一段為愛不顧一切的往事呢。但是現在兩個人是什麼情況啊,真離了嗎?
“徐逸奶奶。”最後還是盛建國先回過神,“徐逸爸媽如果現在真是這種情況,那你更應該多關心關心徐逸了。孩子畢竟還小,碰到了這種事情對孩子的打擊是最大的,這段時間他情緒上肯定有很大的波動,本來就是情緒敏感階段,我們更應該對他進行正確的引導。”
老太太發泄了一通,呼哧喘了口氣:“我是想好好對他,可他每次都跟我對著乾,沒說他兩句就頂嘴。翅膀都還沒硬呢就犟的狠。”說著脊背重新佝僂下去,放輕聲音道,“你們說他沒去上學我還真不知道,兔崽子每天早出晚歸不著家,我還以為一直在學校呢。”
王月芬聽她軟了語氣,趕忙接著說道:“就是啊,沒聽我們茗輕提起我們都不知道。今天下五我去找他們班主任了解過情況了,孩子是有幾天沒去過學校了。你等他晚上回來好好說說。不要上來就吵架,一定要好好溝通。”
徐逸奶奶重新皺起眉頭,抿起嘴角,似乎想要再罵一通,看到兩人著急的神色,想起兩人老師的身份,最後作罷了,擺了擺手,示意知道了。
短暫的溝通後,夫妻兩人回到家中,上門之前完全沒想到還有這種事情。
當天晚上,樓下再次爆發了祖孫的激烈衝突。
隔著樓層,都能聽見樓下的爭吵聲,盛茗輕一家三口在客廳麵麵相覷。後麵樓下爭吵升級,發展成刷砸東西的聲音時,盛建國坐不住了。
樓下現在就一老和一小,到時可彆打個好歹出來。
盛建國和王月芬開門下樓,臨出門時,盛建國回頭把女兒也捎上了。
徐逸那小子也在氣頭上,有個同齡人在一旁可能會好說話點。
到樓下門前,隻聽裡麵砰乓響聲不斷,祖孫倆互相咒罵著,盛建國敲了半天門,徐逸奶奶才過來開門。
老太太看見盛建國,猶如看見了救星一般,一把將盛建國拉入門內:“老師,你來的正好,是你們說要讓孩子去上學的是吧,臭小子好說歹說說不通啊,剛好你們過來給評評理。”
盛建國進門看見一堆狼藉,也是一個頭兩個大,此時徐逸站在一堆狼藉中,看著進門的一家三口一聲不響。
徐逸奶奶見有外人來撐腰,二話不說又想上去扯徐逸,剛小兔崽子把她的老腰撞得可不輕。
盛建國見戰鬥又要升級,趕緊招呼王月芬一左一右勸住老太太。
王月芬轉頭吩咐盛茗輕:“茗輕,趕緊帶徐逸回房間。”
盛茗輕哪見過這種情況,正在一團鬨哄哄中手足無措,得了吩咐立馬走到徐逸旁邊,拉過徐逸的手輕聲道:“你房間在哪,我們去你房間吧。”
徐逸掙了一下沒掙脫,盛茗輕正緊張著,握著徐逸的手就不自覺用了很大的力氣。
徐逸感受著小姑娘握著自己的手微微顫抖著,沉默了一會,默默地牽著小姑娘回了自己的房間。
徐逸的房間盛茗輕也是第一次進,很典型的小男生房間。就是可能比一般的男生房間更雜亂一點,想到剛才進門時聽見的徐逸奶奶罵他媽媽的話,還是有點不可思議,那麼溫柔的阿姨,怎麼變成了徐逸奶奶口中的那種女人呢?
“徐逸,你媽媽......”
“閉嘴!”
徐逸甩開了盛茗輕的手,兩三步走到床沿坐下,氣呼呼的彆過頭。
盛茗輕訕訕地摸了下鼻子,當真不再多問。
徐逸見她傻傻的杵在門口也不說話,瞪著她道:“你們過來乾嘛?”
“我們聽見你跟你奶奶在吵架,不放心下來看看。”
隨即看到徐逸額頭破了個口子,正有絲絲鮮血在慢慢滲出,呀了一聲:“你頭上破了在流血。”
徐逸抬手隨便擦了一下,不在意道:“小傷。”
盛茗輕注意到他的手上也有幾處劃傷。
盛茗輕抿了抿唇,抬頭四周看了看,剛好看到櫃子上有瓶碘伏,看來沒少受傷,有備著呢。拿起碘伏,上前道:“至少消個毒吧。”
徐逸看了她一眼,大爺似的往床上一攤。
盛茗輕一陣無語,聽見外間父母還在跟徐逸奶奶說話,拿了碘伏給徐逸消毒。棉花棒摁在徐逸額頭,徐逸垂著眼睛,突然開口:“我媽媽不會不要我的。”
盛茗輕剛想使力往下摁,聽見這話,不由地頓了頓,隨即輕輕地抹上傷口:“嗯,阿姨那麼好。”
倆人在房間坐了沒多久,盛建國就進房間來了。
盛建國進來,在徐逸身邊坐下,開口道:“徐逸,叔叔和阿姨也算看著你長大的,也不給你整那些虛頭巴腦的,現在你們家這情況,我們外人也不好多嘴,但是作為一個老師,你現在不好好上學就是在我們的責任範圍之內了。你現在還是個孩子,就算有天大的事,該上學還是得上。”
徐逸默默垂著頭,一聲不吭,手指有一下沒一下的撚著床單。
盛茗輕站在盛建國身邊,想著應該是要一起勸一勸的,但是終究不知道怎麼開口。最終沉默地垂手肅立在一旁。
盛建國說了半天的人生哲理,從徐逸出生,講到如果將來入了社會如何如何,徐逸最終在滔滔不絕的人生大道理中敗下陣來,不甘不願的點了頭。
王月芬也在外麵勸住了徐逸奶奶,總算鬆口答應更耐心的對待徐逸,不會把對他媽媽的氣撒在徐逸頭上。
是的,徐逸奶奶有很大部分是在撒氣,自己好好的兒子,為了這個不爭氣的媳婦,現在連家也不回了。自己的大孫子不向著爸爸,不跟自己一條心,居然到現在還時刻維護著他媽媽,處處跟自己作對,怎麼能不恨!
清官難斷家務事,何況這種事情外人也不好插手,盛建國和王月芬也不是要給他們祖孫倆斷個是非對錯出來,他們來的主要目的也隻是讓徐逸繼續回學校上課,現在徐逸答應了,他們一家三口也就回家了。
第二天,盛建國和王月芬還是有點不放心,畢竟徐逸也是他們看著長大的,小家夥小時候可是皮的很,陽奉陰違的事情可沒少乾。於是出門時囑咐了盛茗輕一定要等徐逸一起上學,看著他進班級才行。
盛茗輕:……冤大頭是我自己。
既然受了父母的委托,而且也莫名對徐逸沒有上學有些在意。
“我可不是為了徐逸。”盛茗輕說服自己,大家都一起苦哈哈在上學,憑什麼就他徐逸一個人逍遙呢。說服自己後對於盯著徐逸這件事就變得主動一點了。
盛茗輕提前了點時間出門,下樓後敲響了徐逸家的門。
徐逸奶奶來開的門,她還記得盛茗輕,看見她很是詫異:“小妹妹,你是來找徐逸的嗎?”
“是的,奶奶,我爸媽讓我看著徐逸上學。”盛茗輕實話實說。
徐逸奶奶笑開了褶子:“好姑娘,到底是老師家的孩子。臭小子還在磨蹭呢。”
說著,側身讓盛茗輕進門,朝裡喊道:“小兔崽子磨蹭什麼呢,你同學來喊你上學了!”
徐逸從房間走出來,一臉不情願的樣子:“你來乾什麼,我說了會去上學就一定會去的,你不相信我?”
盛茗輕心想你以為我願意來啊,跟你樓上樓下我真是倒黴到家了。看看一旁招呼她的徐逸奶奶,動了動嘴沒出聲,隻在一旁乖巧地坐下。
“快點,不要讓你同學等急了,早飯不要吃了,趕緊跟你同學一起走吧!”徐逸奶奶在一旁催促道。
盛茗輕不知為什麼,眼前突然出現了徐逸找她要吃的時的樣子,自己都沒反應過來就開口道:“奶奶不急的,是我來的早了。我爸爸媽媽說早飯是一天中最重要的一頓飯,你讓徐逸把早飯吃了吧,時間來的及。”
“就是,你想餓死我嗎?不吃早飯我怎麼有力氣學習!”
徐逸餓過幾次後,對吃飯有著莫名的執著。
可以多吃,但決不能餓著。
盛茗輕在一旁翻了個白眼。等徐逸吃的差不多了,一抹嘴站起來後,緊跟著背上書包站起來一起向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