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3 糟糕,忘記還有一個夫君(1 / 1)

覆長安 枳柚青森 3972 字 2個月前

剛從演武場下值的謝威,身上還帶著演武場的肅殺之氣,汗水浸濕了他的衣衫,卻難掩他英武的身姿。

他正打算去看望自家女兒謝瑛,腳步匆匆,心中滿是對女兒的牽掛。畢竟謝瑛此前經曆了生死一劫,他這個做父親的,怎能不心疼。

就在這時,剛踏出汀蘭院的柳覃一眼瞥見了謝威,她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快步上前,一把拉住謝威的胳膊。

柳覃平日裡總是端莊優雅,可此刻卻愁眉不展,眼中滿含憂色,手中的帕子被揉得皺巴巴的,仿佛她所有的焦慮都通過這帕子宣泄了出來。她另一隻手緊緊握住謝威寬厚的手掌,不由分說地拉著他就往外走。

“夫人,這是為何?”謝威不解,卻也由著柳覃拉著他走遠。

柳覃沒有回答,隻是拉著他一路來到書房。進了書房,她輕輕按著謝威的肩頭,示意他坐下,隨後迫不及待地說道:“夫君,我總覺得瑛兒中了邪。她今日醒來,話語比往常一個月的總和還要多。”柳覃一邊說著,一邊用手比劃著,神情十分焦急。

謝威將柳覃溫柔地摟入懷中坐下,寬大的手掌輕覆在她的手背上,溫言安慰道:“這人經曆了生死,性情大變也是常有之事。瑛兒此番也是受苦了,她如此,定是想傾訴她對我們的依戀,希望與我們分享她的感受。”

柳覃依偎在他的懷抱裡,心中依舊忐忑不安,仿佛帶著一絲哭腔:“夫君,你可知,今日瑛兒竟擁抱了我!”

“什麼!夫人此話當真!”謝威聽到這話,雙眼圓睜,下頜微張,整個人像是被定住了一般,聲音也不由自主地提高了幾分。

在他的印象裡,女兒向來內斂,這般親密的舉動實在是太反常了。

懷中的柳覃感到他身軀細微的顫抖,輕拍著他的衣襟,說:“低聲些,若是叫旁人聽見了,隻怕會損害到瑛兒的清譽。”

“我記得,瑛兒三歲那年不慎落水,靜塵大師曾為她卜算,預言她20歲會遭遇劫難,發生巨變。難道這所謂的巨變,是指性情的變化?”她的話語中帶著一絲難以掩飾的憂慮。

謝威眉頭緊促,手指下意識輕扣著桌麵,沉聲說道,“夫人,莫擔憂!明日一早,我便去靈隱寺,懇請靜塵大師為我們解惑!”

“夫君,其實……我覺得現在的瑛兒似是更完整了,她以前隻知習武練兵,好似不知喜怒哀樂怨,可我今日一見,我竟覺得這才是她應該有的樣子。”柳覃的話語中帶著一絲釋然,她看著窗外的月色,像是在自言自語,又像是在和謝威分享自己的感受。

……

月色如水,灑在窗欞。屋內燭火搖曳,夫妻二人對坐,談興正濃。時而低聲淺笑,時而皺眉凝思,絲毫未覺夜已深沉,燭光將他們的影子拉得老長。

***

次日,靈隱寺。

香煙嫋嫋升騰,縈繞在古舊的廟宇間。僧人們身披袈裟,口誦經文,低沉的梵音在靜謐的山間回蕩。

謝威被小師傅引領步入主廟,隻見靜塵大師正沉浸於禪坐之中。小師傅步履輕盈,趨至大師身旁,輕聲在其耳畔道:“師父,鎮國將軍已至。”

靜塵大師緩緩睜開雙眼,目光如炬,仿佛能洞察人心。他微微頷首,示意謝威坐下,然後淡淡地開口:“將軍,此番前來,可是為了令愛之事?”

謝威心中一驚,隨即恭敬地行了一禮,然後坐下,將心中的疑惑和柳覃的擔憂一五一十地告訴了靜塵大師。

大師聽後,閉目沉思片刻,然後緩緩說道:“將軍,世間萬物皆有定數,亦有變數。令愛之變,非邪非魔,乃是她魂歸情至,內心深處情感的覺醒。正如夫人所言,這或許是她更完整自我的體現。”

謝威眉頭緊鎖,似乎對這個答案並不完全滿意,他繼續追問:“大師,那瑛兒的劫難又當如何化解?”

靜塵大師微微一笑,答道:“劫難已然度過,這世間一切皆有定緣,縱萬變,唯本質不移。”

謝威聽後,心中豁然開朗,對靜塵大師的智慧深感敬佩。他再次行禮,表示感謝。離開靈隱寺時,他的腳步明顯輕快了許多,心中的陰霾也散去了不少。

***

鎮國將軍府。

晨曦微露,第一縷陽光灑進院子。謝瑛身著勁裝,身姿矯健。她手持長劍,劍花翻飛,寒光閃爍,腳步輕盈靈活,輾轉騰挪間帶起一陣微風,吹得身旁的花草輕輕晃動,每一招一式都虎虎生風,儘顯颯爽英姿。

蘭香站在一旁,眼中閃爍著光芒。她覺得小姐的舞劍竟比從前更加靈動。

謝瑛將長劍放回武器架中,伸手接住蘭香遞過來的帕子,低聲感概:“簡直是‘朝五晚九’,無薪資、純受累的一天!”

昨日,蘭香告知她,原主先前喜愛在卯時起後習武半個時辰,再去用膳。為了不露餡,她隻能艱難起床,刻意模仿。

謝瑛擦拭著額頭的汗珠,蘭香在一旁好奇地問道:“小姐,您說的‘朝五晚九’,還有什麼無薪資、純受累,都是什麼意思呀?”

謝瑛心中暗叫不好,差點就把現代的詞彙脫口而出了。她腦子飛速運轉,笑著解釋道:“這是我新琢磨出來的俏皮話,意思就是從早忙到晚,累得不行,沒什麼報酬,還得吃苦受累嘛。”

蘭香似懂非懂地點點頭,“小姐您真有意思,總能想出這些新奇的話。”

這幾天總覺得遺漏了什麼的謝瑛,突然想起來,自己好像忘了一個人—自己的夫君定國公世子周簡…

這些天,她到處搜羅信息,大致明白了這場婚事如何而來的。

定國公周遠與自家父親是一起陪同先帝盛武帝打天下的革命友誼關係。

兩人義結金蘭之後,便立下誓約:日後若生兒育女,性彆相異則聯姻結親,同謀福祉;若性彆相同,則約為手足,互為扶持。

隨著時間的流逝,兩人漸漸長大,彼此間的目光多了幾分疏離與淡漠,對這門婚事均無興趣。雙方父母見狀,亦表示同意,便默契地默認了這婚約如同虛設,任由孩子們自由抉擇。

未曾想到,在這風雅盛行的文治之世,這位帝王竟受到當下流行的“先婚後愛”話本的影響。一旦耳聞此事,他即刻下令,為兩人賜下婚姻的紐帶。

於是,二人便結婚了,過上了先前當代人最羨慕的生活……

聯想到此處,她忽地意識到,自從那次落水相救之後,她的丈夫便如同人間蒸發,再無音訊。依照古時的規矩,女子出嫁後,是不被允許長時間留居於娘家的。

可如今,她待在家中如此多天,父母也沒有提及此事,這更是坐視他們夫妻關係名存實亡的事實。

不過這對她來說,也是好事。省得自己這拙劣的演技,騙不了這舉世無雙聰慧的世子爺。

彼時,京城最大的醉仙樓前人聲鼎沸,雕梁畫棟間燈火輝煌。店內食客滿座,酒氣菜香四溢,歌姬舞女搖曳生姿,歡聲笑語、絲竹之音不絕於耳。

“行之,你這夫人可七日未歸你這定國公府了!你當真不管?”講話的人正是禮部尚書之子魏則禮。

周簡微微一笑,目光如水,淡然答道:“魏則禮,家事乃私事,豈能以公論之?夫人自有她的自由,我若強加乾涉,豈不有違夫妻間相敬如賓之道?”

魏則禮聽罷,眉頭微蹙,似乎對周簡的回答並不滿意,他搖了搖頭,語氣中帶著幾分責備:“行之,你這性子也太寬容了些。京城之中,誰人不知你夫人木訥無趣,此番她不在府中多日,你可借此提出和離。”

周簡瞪著他,輕輕擺了擺手,示意魏則禮不必多言:“魏則禮,先前叫你多讀書,你是一點沒聽進去。你又不知,我與夫人是聖人所賜,這和離之事,還望慎言。”

見魏則禮被訓斥,這殿前司都使蘇奕辰輕搖著扇子,終究是忍耐不住,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魏則禮瞪著他,說道:“笑啥!咱三,就行之文武造詣最高。你可不配笑我,倒數第二。”

“倒也不敵你,倒數第一。”蘇奕辰被他逗得哈哈大笑。

反應過來的魏則禮欲起身去揍蘇奕辰,不料此時,周簡開口道:“我父親不日就要會長安省親。這幾日,我不想聽到有人謠傳我與夫人不和的消息。”

魏則禮聞言,隻得悻悻坐下,收斂了怒氣。蘇奕辰見狀,也收起了笑容,正色道:“行之,你放心,我等自會謹言慎行,不讓你父親有所誤會。也不會讓這長安城中傳出一絲流言蜚語。”

周簡點了點頭,目光掃過在座的幾位好友,心中卻另有所思。他喚來一名小廝,低聲囑咐了幾句。小廝明了後,便悄無聲息地退下了。

“行之,這是……?”魏則禮好奇地追問道。

“自是接夫人回家!”周簡看著窗外的繁華之景,不由地生出幾分擔憂。

這定國公早些年征戰,體內留下了諸多隱疾,這幾年深受其擾,身體一直不算太好,受不了什麼大的情緒波動。

自他們成婚後,定國公對這段姻緣始終牽掛在心。此次周遠夫婦自外歸來,京城省親,無疑是為了他這個兒子。

周簡眼中閃過一絲焦慮,他的夫人表麵上看似鈍拙純真,實則猶如一著深不可測的棋,讓人永遠難以預知她的下一步。

他今日特意差遣家仆先行向鎮國大將軍說明情況,想來也給謝瑛幾日緩衝時間,同時嶽父母應也會勸說。

到時候他再親自接她回府,倒也算是誠意。待到那時,再讓她配合他演一出恩愛夫妻的戲碼,應該不算困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