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再三強調,這次的家長會非常重要,家長一定要來,這關係到你們的中考……”台上班主任絮絮叨叨的說著,唾沫星子飛濺。
簡九忘看前排男生趁老師不注意扭過頭來用手抹了一把臉,急忙用手肘扛了一下身旁低著頭的簡清胤。
少年抬起頭一臉疑惑的看向她。
“剛剛李赫然扭過頭來擦了一把臉,真不容易啊,一到班會課就得被迫用唾沫洗臉。”她把頭湊近簡清胤低聲開口。
簡清胤微微勾唇笑了笑。
“中考可是很殘酷的,你們不要整天嘻嘻哈哈的,像什麼樣子……”班主任的話題不知不覺早已轉變。
班主任喝了幾口水繼續開口,一想到前排同學生不如死的表情簡九忘就想笑。
臨近下課女人清了清嗓:“我點幾個人跟我出來一下。”她從桌上拿起一張紙開始念:“簡九忘、簡清胤、李赫然、王心蕾……”
簡九忘沒想到這麼快自己也需要接受唾沫的洗禮,這大概就是因果報應吧,簡九忘站在辦公室感受唾沫像雨點一樣撲在她的臉上心裡想。
“你們都跟我說說想考哪裡,簡九忘你先來。”
“我不考這兒的高中,我考洛高。”
女人開口勸道:“洛高在省會,生活開銷大……”
“不就是因為學校要統計本地重高人數給老師發獎金嘛,乾嘛說這麼冠冕堂皇。你覺得我家很窮?”
女人聽簡九忘說話腦海裡瞬間想起之前那個老師,不僅自己工作丟了,教育局的兒子也被撤職……她不敢多說。轉而問起簡清胤。
聽到簡九忘考洛高的簡清胤心裡有了盤算麵上卻不顯,問起來就是還沒考慮好。
剩下的幾個人目標都是本地的重高。
聽到其他人的回答她懸著的心又放下去了,這些都是班裡的尖子生,隻要不出問題,她拿到獎金幾率很大。
她又叮囑了幾句讓她們都回去了。
家長會當天,簡九忘透過窗戶看著頂著大雪在路上匍匐前進的家長默不作聲,她看了一會兒地下又抬頭看了看天,,想起自己的媽媽,眼淚倒流回眼睛裡。
教室裡麵現在空蕩蕩的,學生們都去找自己的父母,在她身邊的隻有簡清胤,外麵吵吵鬨鬨,裡麵卻好像與外麵割裂開來,即空曠又冷清。
“你爸媽不來嗎?”她看了一會兒天感覺情緒平穩下來後扭頭問。
“我爸媽都去世了。”
簡九忘看著簡清胤風輕雲淡的說出這句話心裡有些難受。
“你爺爺奶奶呢?”
“去世了,外公外婆也去世了。現在一個人生活。”
簡九忘不說話了,兩人安靜的坐在座位上。
窗外的雪花似乎飄的更大了,洋洋灑灑的鋪在地上厚厚的一層。教室也變得比剛才更冷。
不斷有學生帶著自己的家長進來,教室裡逐漸擁擠起來,但是兩人卻還是與周圍格格不入。
看著眼前的父母用手擦去孩子臉上的雪花,耳邊傳來的都是帶著愛意的絮叨。
簡清胤對此並無感覺,畢竟從小沒有享受過的人是不知其是何種滋味的,自然也不會羨慕。
簡九忘看著感覺嗓子酸痛。
溫埼桉慢慢的攙扶著一位老婦人進來,坐下後老人不停的掃著女孩發絲上的雪花。
班主任走進來開始新一輪的唾沫攻擊。
簡九忘在桌下的手被簡清胤用溫柔卻不容忽視的力量握住,她回握了過去。
那天,班主任在上麵講了什麼她一點都沒有聽進去,隻記得少年溫涼的手傳來的溫度。
自行車在現在大雪高及小腿的天氣早已不適用,但是簡九忘仍然沒有讓司機接送,兩人就一步淺一步深的走回去。
“你看。”簡九忘忽然發現什麼驚呼了一聲。
“怎麼了?”
“你看這。”她停下來指著地下。
簡清胤走過去看見地下一個用手堆積的愛心。他抬頭看向眼前的少女,淺茶色的眸子在亮堂的路燈下宛若星河。
或許是今日的簡清胤看起來都過於孤獨,簡九忘猛地生出想讓簡清胤笑笑的想法。
“我們來堆兩個雪人吧。”她蹲下抓了一把雪抬頭說。
“好。”簡清胤也蹲下來抓了一把雪捏成一個團子。兩個小雪人很快成型,簡九忘又去找個幾根小樹枝插上去充當手臂。她把兩個小雪人放在剛剛發現的愛心裡。
就兩人堆雪人的時間,愛心上又鋪滿一層雪,輪廓略微有些不清晰。簡清胤用手指重新勾勒出來後看著簡九忘把兩個雪人緊緊的挨在一起。
“大功告成。”她站起來先是抬頭看了看路燈下飄飄灑灑的雪絮,又扭頭看向站起來的簡清胤。
少年漆黑的發絲上鋪滿一層晶瑩剔透的雪花,她伸手將男孩頭發上的雪花拍落。
簡清胤默不作聲,心裡卻感覺有什麼東西在變化著,他好像聽到什麼東西沙沙瘋長的聲音,攀附著他的軀殼占據著他的身體悄悄的、迅速的、肆無忌憚的瘋長著。
數年之後他回頭看會發現:這是自己貧瘠乾涸的軀殼長出血肉的聲音。
他曆經數十年凜冽的寒冬終於在此時收到了春日的來信。
兩人走向前方,身後緊緊依偎的雪人逐漸被落在地上的漫天雪花覆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