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守閣的窗戶很大,幾乎可以稱得上一扇門了。
將它拉開,外麵的吹動著芳江參差不齊的發絲,他靠在窗邊盤腿坐著,膝上放著兩振刀。
那個時候陽光正正好,風也正正好。
“真好啊,天氣。”
手掌撫摸著刀劍。
*
山姥切國廣醒來的時候僵在地板上,周圍什麼人都沒有。
自己的本體落在一邊,刀鋒轟鳴聲從刀鞘中隱隱傳來。
沉重的壓抑感讓空氣有了難以言說的重量,壓得他身體發麻。
狐之助感受到了本丸的異動,連忙從天守閣跑了過來。
芳江大人在天守閣工作,溢出來的靈力似乎招惹來了什麼東西。
山姥切聽到了門外輕巧的腳步聲,不像是人,更像是某種動物。
和室的拉門被“啪”得一聲打開,狐之助看著木地板上躺著的人,下巴都要掉下來了。
前幾天打掃的時候,它好像忘了把那振刀重新裝進隔絕靈力的封印匣子,而被放在外麵的山姥切國廣就如此被本丸裡的靈力給喚醒了
“完蛋了完蛋了,芳江大人一定會生氣的!”
山姥切看著站在門口滿臉懊惱的狐之助,心中有些不安。
他作為非人之物,依靠著靈力顯形,當他醒來的那一刻就能感受到喚醒自己的靈力十分強大。
而那隻狐狸剛剛說的那些話,是不是也意味著,自己的到來並不受歡迎。
果然,作為仿品的自己是不受期待的。
狐之助反應過來,連忙將黏貼在刀劍本體上的符紙揭下。
“實在抱歉,符紙貼在您的本體上了,現在您應該可以動了。”
山姥切站起身,輕輕握起自己的手掌,看向地板上的本體刀劍,彎腰撿起,緊緊抓在手中。
和室外麵的色彩是昏暗的,混著濃稠的灰,是傍晚了。
“我是山姥切國廣……”
刀劍掖了掖自己身上的白布,藏著自己的雙眼。
狐之助知道自己惹禍了,它陪伴在芳江大人身邊這麼久了,當然知道那位大人並沒有成為審神者的打算,更沒有想要喚醒刀劍的打算。
可是現在,卻因為自己的失誤給芳江大人帶來了麻煩了,而醒來的山姥切國廣也隻是因為自己的失誤導致的。
“山姥切閣下,我很抱歉,您的蘇醒是因為在下的失誤導致。”狐之助低下頭認真為山姥切解釋現在的情況。
“你本來是芳江大人放在匣子裡的,但是前幾天在下打掃的時候忘記把你放回去了,芳江大人的靈力很強大,所以意外喚醒了您……”
狐之助抬頭看山姥切,明顯能感覺到他身上的憂鬱,山姥切國廣本來就是刀劍之中情緒比較內斂的,遇到這種情況難免會無措難過。
“山姥切閣下,這個本丸的情況有些特彆,但是這裡的大人是很好的人,接下來在下會帶您去見大人,但是您的到來大人並不知道。”
狐之助深呼了一口氣,它看著山姥切,心中不禁責怪起了自己當時的疏忽。
天守閣的門上貼著許多白色的符紙,整齊劃一,似乎是為了隔絕什麼。
“狐之助,發生什麼了?”
剛走到門前,屋子裡就傳來了一個男人的聲音,有些沉悶。
狐之助讓山姥切國廣在門口等待,它先進去和大人說明情況。
天守閣裡,隻有芳江睡覺的床榻上沒有放東西,其餘地方全都放著各式各樣的東西。
芳江坐在桌案前,身側堆滿了書本,身後的書架上依舊是各種各樣的書,隻是簡單的摞著,不少書裡夾著並未放規整的紙條,遠遠看去隻會覺得上麵亂七八糟的。
芳江放下毛筆,合上厚厚的手記,從身側拿出另一冊用來記錄的手賬,看向進來的狐之助。
房門上的符紙是為了隔絕靈力的,因為這座本丸靈力過剩的緣故,總是會引起一些麻煩。
但,狐之助剛剛進來時,他感受到了一股和自己十分相似的靈力,但是要比自己小得多,而此時他就在門口。
芳江披著打卦,抬起手為自己的硯台加了點水,繼續研磨,濃厚的墨色比窗外的夜色還要黑。
“有客人嗎?”
狐之助有些猶豫,但它清楚芳江大人的性格,他不喜歡謊言。
“芳江大人,很抱歉,在下搞砸了一件事情。”
“先說說搞砸什麼了吧。”
“之前被您好好收起來的那把刀劍……”
芳江停下研磨的動作,再次拿起毛筆,用筆尖沾了沾,黑色的墨水在毛尖上附著。
“山姥切國廣?”
“是的,正是那把刀劍,很久之前大人您將其封存了起來,但是前幾天在下打掃衛生的時候忘記把他放回封印的匣子了……”
芳江執筆的手停下了,轉頭看向狐之助,他並沒有生氣,隻是輕輕歎了口氣。
“在門口嗎?”
“是的,芳江大人,這件事完全是在下的失誤導致的。”
“你先出去,讓他進來吧。”
芳江放下自己手中的筆,站起身,看著周圍堆放著的書,刀劍付喪神不像是狐之助那樣身材小巧,他至少要給對方挪出一個落腳的地方。
一個邁步,芳江站到了自己的床鋪邊,迅速將自己的被褥卷起來扔到了一邊。
山姥切國廣進來的時候不就看到了剛把坐墊放好,正在倒茶的男人,他的頭發齊肩,看不清臉。
“過來坐吧。”
山姥切國廣移開視線,看著地上堆著的書,簡單地走到了芳江的麵前。
天守閣的窗戶開著,現在是晚上,外麵看不到什麼,但是卻能隱約感受到吹進來的風。
山姥切並未坐下,而是站在芳江的身邊。
“我是山姥切國廣。受足利城主長尾顯長的委托所打的刀。...是山姥切的仿製品。但是,我才不是什麼冒牌貨。是國廣的第一傑作...”
“你好,山姥切,我是芳江。”
芳江指了指對麵的坐墊,示意他坐下。
芳江將茶碗放到山姥切麵前,說是茶碗實際上是吃飯用的飯碗,芳江很少去品茶,更多時間喝茶是為了解渴,飯碗容量大,很便利。
而天守閣的茶壺濾嘴是壞的,有時候茶葉也會隨著茶湯倒進茶碗裡,芳江把沒有茶葉的那碗放到了對麵。
山姥切國廣看著麵前的茶碗和其中寡淡的茶水,有些疑惑。
審神者的生活這麼拮據的嗎?
芳江端起茶碗喝了一口,就開始向山姥切講述這個本丸的現狀。
“山姥切,這個本丸有些特殊,所以如果了解之後你想離開我可以幫你另尋一位好主人。”
山姥切沉默,他已經被這位大人的靈力喚醒了,還能去什麼地方呢,果然是因為自己是仿刀啊。
“當然你不必擔心靈力的問題,這一點我可以想辦法解決,我會讓你作為一柄新刀劍去新的本丸的。”
山姥切捧起茶碗,發現這裡連茶水都涼的。
芳江看著他的動作,呼出一口氣,緩緩轉頭看向天守閣的窗外。
此時外麵已經一片昏暗了。
“我並非時之政府入職的審神者,非審神者的我無權喚醒刀劍。而這座本丸,除你之外也沒有其他刀劍,政府批準我在這裡生活。”
“所以很抱歉,你作為與這座本丸的初始刀,並未隨著這座本丸一同被喚醒。”
“在這裡的生活很辛苦,所有事情基本隻有我和狐之助來做,你來這裡的話大概會過得很辛苦很孤獨,因為接下來我也並沒有喚醒其他刀劍的打算。”
芳江很久沒說這麼多話了,端起茶碗又喝了一口,倒進茶碗裡的茶葉直接隨著茶水進了他的肚子。
山姥切國廣看著對麵乾淨的碗底,心中的那根線似乎突然鬆懈下來了。
看樣子這位大人並不是什麼壞人,隻不過,似乎自己剛醒來就沒有了去處……
他藏在白布下的眼睛似乎暗淡了許多,隻是某一瞬,他的餘光看到了芳江側後方的刀架。
狐之助在門口煎熬地等待著,它在想芳江大人會怎麼懲罰自己,其實隻要不讓自己離開,怎麼樣都無所謂,它很喜歡這樣的生活,就這樣一直下去。
山姥切出來的時候狐之助擔憂地看向屋子裡,它本以為芳江大人會叫自己進去訓斥,但是卻沒有。
山姥切蹲下身看著狐之助:“芳江大人說,今天來不及收拾,讓我和你住一間房。”
狐之助眨了眨眼,伸頭看向天守閣的門,隔著那道木門,它似乎能聽到芳江大人翻動書頁的聲音。
“您請跟在下來吧。”
夜晚的本丸,除了天守閣還亮著燈,其他地方都是黑暗的,狐之助找到了手電筒,將它交給了山姥切國廣。
“本丸雖然通了電力,但芳江大人和在下很少在晚上去其他地方,所以大部分的電閘是關閉的,有這個會更好行動一些。”
狐之助的聲音有些蔫蔫的,可能還在為自己的失誤而難過著,山姥切看著狐之助的樣子,抿了抿嘴唇。
“狐之助的職責是做審神者的助手吧。”
“嗯,是這樣沒錯了,但是在下和其他的狐之助並不一樣,在下隻想待在芳江大人身邊,不管大人是不是審神者,在下的心情都不會變。”
狐之助很喜歡芳江大人,所以才會為自己的失誤耿耿於懷。
山姥切國廣看著狐之助的模樣想起了芳江大人剛剛跟自己說的那些話,他如果想離開,他會為自己處理一切事情……
狐之助的房間本來是在天守閣的書架上的,但是芳江大人的屋子實在是沒有地方放狐之助的床鋪了,所以才會來這裡睡覺。
山姥切發現,狐之助的房間正是自己蘇醒時那間房間的隔壁。
路過時,他們發現那間屋子並沒有關門,山姥切打著燈照向屋子裡,狐之助卻直接跳起來碰到了牆上的開關。
“這幾間屋子是通電的。”
山姥切關上手電筒,看到了自己醒來之前大部分時間待的地方,那是一個木質的長匣子,像是某種漆器的質感,打開是柔軟的紅絲絨墊子。
十分漂亮的,宛如工藝品的匣子,柔軟的墊子填充了鵝絨一般的羽毛似的東西,柔軟得像雲朵。
這樣的匣子,真的適合作為仿品的他嗎?
“雖然芳江大人沒有喚醒您的想法,但是您的本體,大人一直有好好保存的。”
“芳江大人很喜歡刀劍嗎?”
山姥切國廣突然想起剛剛在芳江大人的屋子裡好像看到了很多關於刀劍修複書籍。
而且在角落裡的刀架上放著兩柄漂亮的太刀,雖然隻能看到刀鞘,但作為刀劍男子的他能感受到那樣的刀劍絕對是備受期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