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鳶怎會突然失控？它的禦獸人呢？”站在人群中間的大高個問他身側的小胖子。

聞言，小胖子又問旁邊的小瘦子：“禦獸人呢？”

小瘦子抬高音量朝著廢墟中的眾人發問：“靈鳶的禦獸人何在？”

還活著的眾人麵麵相覷，無一人上前應答。

小瘦子正要再問，卻被一道男聲打斷：“死了，靈鳶失控的瞬間他就已經五感儘失死了。”

“你是何人？”小胖子手扶彎刀斜眼打量，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樣。

“在下康王府上侍衛莫明。”那人一邊說著，一邊拿出令牌一晃。

“康王？！”聞言，大高個立馬推開旁人，向前恭敬應道：“小的有眼不識泰山，竟然不知大人是康王府上的人，大人這是？”

“外出公務。”

“大人可有受傷，可讓醫者……”

“無礙，域者早在靈鳶撞毀之前就已跳離，受傷的多是平人，你讓醫者顧好平人就行。在下還有要務在身，這就先行離開了。”莫明拱手打過招呼，就要離去，末了，又說：

“天將暗了，大人還是儘快安排各位入城去吧，雖說這裡不是魔獸經常出沒的地方，但是鮮血也會招來魔獸。”

“立即按照莫侍衛說的去做。”大高個下達指令之後，又朝著莫明說道：“那小人就不送莫侍衛了。”

大高個嬉笑著臉，卻在莫明走後恢複了原本那副蔑視嘴臉。

“老大，那我們還？”小胖子湊近大高個，用手在頸部輕輕一劃，壓低聲音問道。

聞言，大高個掩了下眼，隨後帶著對方漸漸走遠，走到僻靜之地交談。

“你蠢啊！康王侍衛這都看到了全部，而且距離前城還這麼近，任誰都知道靈鳶失控了，現在瞞著，你是嫌自己命太長啊！”大高個摸著根本不存在的胡子故作高深，“瞞了這麼久，還是瞞不住呀！”

“那……那邊怎麼交代？”

“禦獸人先死了，沒法拿他當替罪羊。這次鬨得挺大，也不能像之前那樣處理，否則說不清楚。我們如實上報，他們那邊也沒法挑出毛病。”大高個本來一副苦大仇深的樣子，突然像是想到什麼似的，又奸笑起來，嘿嘿道：

“這樣也好，多少年了，他們年年隻給這麼點錢，還想讓我替他們繼續瞞著靈鳶失控這種大事。”

“他們給的錢呐，也該漲了。”

聽老大這麼說，小胖子也就不擔心了，反而摩拳擦掌起來，隨著對方嘿嘿笑著。

忽然，大高個猛踢一腳小胖子，罵道：“太猥瑣了，不許再笑。”

小胖子默默閉上嘴巴，尷尬著答：“是是是，再不笑了。”

大高個滿意點了點頭，又問：“這次沒彆的貴人了吧？”

“沒有沒有，這次身份稍微強點的也就剛剛那位了。”小胖子又說，“而且這次不用費力瞞著，我們省了很多事情。”

“嗯嗯，那就好，安排他們回城去吧。”大高個下達指令之後就又回到自己車裡，再未下來。

好巧不巧，人們認為哪裡僻靜都是有著一致看法的，躲在一旁的飛柒聽得眉頭微皺。

“我天，這個世界好爛！”飛柒心裡這樣想著。

*

日頭西懸，正在下落。

飛柒本來還能看見天上金黃的流光，可是，隨著他們的車隊進入森林，所有色彩便被瞬間奪去，隻餘陰森森的幽暗。

身著漆黑服飾的人騎著高馬、配著刀劍護在隊伍兩側，馬蹄踏在地麵發出咚咚聲響，其餘一切靜謐而又詭異。

“丫頭，你怎麼了？怎麼還在發抖？”車尾處的白發婆婆一邊摟著懷中嬰兒，一邊伸手摸向飛柒，想要為她擦去臉上的黑泥。

飛柒陡然回神，下意識地躲開，並不想讓對方蹭掉自己之前故意糊在臉上的黑泥。

瞬間，二人氣氛有些尷尬。

迎著對方關懷的目光，飛柒有些不自在地回她：“可能因為……太冷了吧。”

“也是，夜裡涼了。婆婆這裡還有一件衣裳，你如果不嫌棄的話，可以先穿上。”婆婆伸手遞來一件衣裳，瞧著雖然比她之前那件皮草要更輕薄，但是確實比她偷的這件厚實得多。

眼見對方並無惡意，飛柒稍微放下心來，伸手接過衣物，心中想著應該如何道謝。

小女子謝過婆婆？

小女子敬謝恩德？

飛柒：“……”

要不，還是當個啞巴算了，省得說錯了話，說多錯多。

猶猶豫豫，飛柒最終還是舌頭打結說了感謝的話，不仔細聽，很難聽出說的是啥：“謝謝……婆……婆。”

婆婆擺擺手，笑著跟她搭話：“丫頭，你是哪州人呀？”

飛柒抬眼看了一眼對麵，又低下頭去。

哪州人？

飛柒腦中瘋狂回憶是否聽過相關地名，發現好像沒有，隻能低垂著頭當做自己啥也不懂、是個傻瓜。

反正……她這個年紀正是傻不拉幾的時候。

“唉，也是可憐人呀。”婆婆似乎腦補出了飛柒不回話的原因，隻是一個勁的歎氣，末了，還不忘從自己包袱裡麵拿出麵餅遞給飛柒，好似安慰。

飛柒本來還在擔憂對方生疑，陡然看見遞來的麵餅，宛如狼見了羊，很難把控自己，一點憂心早就跑沒了影，連忙接過麵餅啃咬起來，嘴裡塞滿食物卻還不忘道謝：“謝謝婆婆！”

這次說得倒很敞亮。

婆婆笑彎的眼靜靜盯著飛柒，沒有說話。

飛柒之前還在猶豫是否也要跟著他們入城。

她很清楚這些身著漆黑服飾的人不是什麼好人，隨時可能改變主意殺了他們。

但是，那個莫明又說，這裡晚間不太安全，若是遇上魔獸，她是怎麼死的估計都很難說。

跟著他們，可能會被他們殺死；不跟他們，可能會被魔獸吃了。

飛柒：“……”

再三考量之下，飛柒還是偷了衣服換上，又將小臉摸得黢黑，裝作落難的人隨著他們一起入城，儘可能地降低存在感，說不定滅口的時候會被遺漏。

饒是如此，她也不敢坐在車內，而是坐在車外末尾的凸出木板上麵，如若真的遇上什麼危險，她能第一個跳下車去逃命。

這是當下她所能做的所有事情。

*

夜幕四合之時，他們還未走出那片森林。

飛柒吃完麵餅，隨意仰頭看著，發現根本看不到樹頂，隻能瞧見茂密樹枝相互穿插，互不相讓地爭奪這一方天地。

加上夜裡起了霧氣，飛柒所能看見的東西也就更加少了。

這會讓她有些不安。

而這不安好像不止她有。

飛柒明顯發現，之前雖然也很安靜，但是車隊至少還有一些人聲，現在反倒都不說了，大家似乎都在警惕什麼，氣氛變得愈發詭異。

騎馬落在車隊後頭的小瘦子揮了揮鞭，踏踏踏地趕上前方馬車，附在剛剛那個小胖子耳邊說了什麼，然後又被趕了回來。

飛柒明顯看到他的臉色不是很好。

出事了！

這是飛柒的第一反應，卻還有些不太確定。

直到車隊兩邊原本均勻分布著的守衛全部集中到了第一輛馬車前時，飛柒這才肯定：絕對出事了。

正在思考是跑是留時，車隊中部猛地傳出一聲淒厲慘叫，簡直貫穿耳膜，一瞬便已打破詭異寂靜，“啊！”

這聲驚叫之後，便是各種慌亂嚎叫。

“啊啊啊啊啊是魔獸！”

“啊啊啊救命啊！”

“啊啊啊啊！”

“！！！”

飛柒雖然早就做好了心理準備，但是當這慘叫真的傳入耳中時，她不免還是有些驚慌，這就導致跳下車時，她差點因為慌神而崴了腳。

大家四散逃開，驚叫聲音便被擴散更廣，四麵八方都是慘叫，根本分不清楚聲音來源，但是，一般都是叫著叫著就不叫了。

飛柒儘力躲開這些地方，自己也強壓害怕不亂出聲。

慘嚎人聲之中，隱隱傳來刀劍錚錚的聲音，但是那些刀劍隻會護著第一輛馬車。

飛柒沒有回頭，卻憑借聽覺感知到了馬車和馬匹正在逐漸遠離自己。

那些人自己逃了。

意料之中，她倒沒有很驚訝。

她隻盼著那些人動靜再大些，把那些鬼啊獸啊之類的都引走，至少他們有刀有劍，自己卻隻有一雙累了幾天的腿。

忽然，嘈雜聲中，一聲啼哭傳入耳中，飛柒驀地腳步一頓，複又抬腳繼續向前跑去。

車隊隻有一個嬰兒，那是婆婆的孫子。

可……可我自身難保。

“丫頭——”

飛柒對這聲音無比熟悉，明明理智告訴自己不能回頭，她卻還是忍不住回頭去看，隨即看見令人頭皮發麻的一幕：

成人大的蜘蛛圍著婆婆二人，各肢上的絨毛鋥亮鋒利，密密麻麻讓人看著發怵、直犯惡心。

它的一肢足有成人手臂那麼粗壯，明明它是趴著看你，卻像俯視，帶來陰森森的壓迫，讓人不由自主地心跳加速。

重點不是這些，重點是：它是白色的，雪亮的白色，就像生蛆一般。這個實在太詭異了！

我靠！

咋這麼大！

“丫頭——”婆婆沙啞著喊她，“快跑啊！”

飛柒原本以為婆婆喊她是要讓她施救，卻沒想到她是要讓自己快逃。

“哎呀，煩死了，我就不該跟人搭話！”飛柒懊惱地罵了一聲自己，隨後朝著蜘蛛拍掌出聲：

“啪啪啪……”

蜘蛛並不理她。

她又壯了壯膽，忍著懼意出聲大喊：“蜘蛛精，你來啊！”

“惡心的東西，你來啊！”

“看什麼看？有本事你咬我啊，有本事你讓我變蜘蛛俠啊！”

“來啊來啊！”

蜘蛛：“？？？”

果然，沒有哪種生物能夠忍受弱者的挑釁，尤其還是那種自己一腳可以碾死的弱者，蜘蛛果斷跟著飛柒奔去。

幾乎是在對方轉身追來的一瞬，飛柒就已經撒腿跑了，她可不敢回頭確認它有沒有追上來，自己能嚎那兩嗓子，已經耗儘了她畢生的勇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