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貴鎮李橋餘大仙(4)(1 / 1)

終於叫到裴靈芝和裴香桃的號碼了。

兩人已經站在神台前準備跪下,突然大仙的大女兒帶進門來一眾人,個個都身著一樣款式的很整齊的黑色套裝,中間簇擁著一個穿著帶帽子黑色貂皮大氅,腿上著奉軍青灰色的馬褲,腳蹬著一雙嶄新黑亮的馬靴,身材修長,臉色很白皙,鼻梁挺直,劍眉星目的男青年,像是個軍官,青年眉毛和頭發很濃密,梳著大學生流行的短發,側分著縫兒,堅毅的神情,一臉正氣,富貴逼人。

裴香桃第一次知道貂皮還能穿出這麼乾淨清爽獨特的仙氣,那青年矜貴的氣質衝淡了大皮草的庸俗。

青年穿著黑貂的高貴脫俗,讓大家不由把目光不約而同投向神堂內,一直坐在炕上等候的一個穿貂的很氣派的商人,青年沒來之前,看他穿著貂皮很財大氣粗,而此時這富商也看到了穿貂皮的青年,立刻蜷縮了身子,透出自卑來,兩下相比,這富商透露出很厚重的土鱉味兒來。

簇擁著青年的這群人,氣勢自帶威風凜凜,周圍人自動讓開了中間的一條道兒。有兩人直接上前將神台上的供品挪開到兩邊兒,把自己人手中的各種各樣的高級供品,供奉到神台之上,大仙看到了這群人和青年,滿臉笑意,說:“來了!”

青年也回以笑容:“是的,大仙。”

青年對大仙說:“今日奉父母之命,特來為祖母康複還願。”然後走到神台前,看了一下眼本來是裴香桃要跪的蓮花坐墊,裴靈芝立刻滿臉開花的諂媚說:“沒關係,您先,您先!”

裴香桃滿臉不高興,加塞兒不事先征求意見或是打個招呼讓人覺得被冒犯也就算了,裴靈芝也還又是一麵對有錢有權有勢或是英俊的男人,立刻不分場合的諂媚,總是讓裴香桃覺得有點兒不解,但卻無可奈何,又不能改變她,也不敢提意見,怕又起爭執自己被無情羞辱打罵。

看到大仙對待青年軍官的態度,還絲毫不顧及被加塞的人,裴香桃心下想到:原來連大仙也並不是那麼的冷淡,客氣和熱情也分人的,大仙也會有親疏之彆。

即使排隊大半天卻被人又擠到後麵看事兒很不高興,但無奈大仙的地盤之下,也隻能眼睜睜被加塞兒。

聽著大仙給穿黑貂大氅男青年還願,大概聽明白了,這個被稱為林家少爺的男青年的祖母和大仙是結識很久的故交,關係親密,祖母壽數已到,但是男青年的父親,不想母親就這樣升仙西去,求了大仙保母親續壽數,老人家昏迷了一周,一直在醫院搶救,在大仙說的正月初一準時醒來,這些天已經下地行走了!所以青年特先來替父母還願,並拜謝大仙救命之恩,說是天熱些祖母身體更好些了,父母會親自來拜謝大仙。

神堂裡的人覺得真是開了眼兒了,但是心裡也都知道,普通家庭也不會有地位讓大仙如此耗費心力,為其家人續命的。

男青年直至走時,看了一眼被他搶先加了塞兒的裴靈芝和裴香桃,稍微垂眸點了一下頭表示了謝意,但是那張棱角分明的臉和依然透著清冷淩冽的眼神,居高臨下的,全程沒有說句謝謝,仿佛一切都是應當的,給個眼神表示就已經很抬舉人了,很盛氣淩人。

裴香桃在青年和她點頭示意時,還在因為被加塞兒滿臉不高興有些不服氣地看著青年軍官,不小心對視在一起,不禁有些不好意思,刹時麵紅耳赤,兩耳發燙,本來直勾勾看著人家是因為心生不滿,但是這人這般英俊,讓裴香桃看起來反倒有種猥瑣偷窺的感覺,像是花癡般的看到垂涎三尺的感覺,心裡暗暗罵這個小白臉兒無數句:“臭加隊的!有什麼驕傲的,看起來也不過是家世好的紈絝子弟罷了,還這麼沒禮貌,哼!”也在心裡暗暗生氣裴靈芝,這麼諂媚有什麼意義!人家既不認識她,自始也沒多多看她幾眼嘛。

還願用了半晌,穿大氅的男青年走後 ,才輪到裴靈芝和裴香桃。

大仙用眼神示意裴靈芝跪著,說:“伸手,名字,出生年月日。”

裴靈芝趕緊把雙手手掌心攤開到神台前的大仙麵前:“裴靈芝,光緒十七年辛卯年,也就是1890年的公曆9月29日生人。”

大仙將兩隻手挨個看完後,過了大概快一刻鐘的時間,左看看裴靈芝的手,又看看裴靈芝的臉,念了幾句經,才說:“你不是來看病的,你是來問事兒的。你這個妮子,心強的很,啥都想要最好的但是啥都不成,沒錢沒工作活計,身邊也沒什麼抵上用的好朋友同學,你還犯小人,身邊全是小人,你走小人走你跑小人追著跑。你的婚姻也不順,左一個右一個的不成,現在的這個也沒固定的活兒乾,到處給歌舞廳看場子,時不時因為喝酒醉酒被人家開掉,也不太好,三天不見了,兩天在外麵找彆的女人不順了,又回頭出現找你來了。有事找你哭訴,沒事了自己躲起來偷偷花錢沒你的份兒,嘴上說著要和你成婚,但是不見一點兒行動是不是?”裴靈芝連忙點頭稱是。

大仙又說:“你有時候想分手,但是又一直遇不上合適的,生怕放過了這個自己嫁不掉,和他在一起你又像他媽,替他操心,擔心他整日醉酒怕凍死在外麵,又像他的大兄弟,不止陪他喝酒,還得給他出謀劃策,就是不像夫妻,是不是?”

周圍的人哄笑起來,裴靈芝顧不上難堪連忙點頭說:“對的是這樣,那大仙兒我該怎麼辦呢?我都二十八歲了在不出嫁就嫁不出去了。也找不到好的工作可做,也沒錢。”

“嗯,你確實財運婚姻都不好,那我給你駁斥駁斥,磕頭。”

聽到這裡裴香桃才知道為什麼裴靈芝經常大晚上天寒地凍的跑出去好半天,回來凍的搓手跺腳的,大概是那天酒徒楊偉利不上班,趕酒場,裴靈芝怕酒徒喝醉凍斃街頭,去找酒徒去了。這裴靈芝僅有的關心和愛,全部給了她每一個男人,但是也沒見她這些年來自詡天下第一大美女順利嫁出去。

也是很多年後,經曆了很多事情,裴香桃才明白為什麼裴靈芝身邊全是小人,因為她自己對身邊朋友做的事情,就是對所有身邊人都是小人行徑,如果是外人,人家誰也不是吃素的,當然要還擊。所以不論誰和她做朋友,哪怕是最親的人,最終都會反目成仇。

從小到大裴靈芝仗著第一個出生,父母感情還好,長相行事做派又像極了裴媽媽,深得裴媽媽寵愛,在家裡稱王稱霸又摔又打又鬨,經常是遇上不遂她願的事情就動手打把弟弟妹妹,並把他們抓的滿臉抓痕,還咬人,搶奪弟妹的東西,各種刻薄,趁父母不在虐打弟妹以此為權威的都是她。

裴媽媽的寵溺卻也導致裴靈芝並不怕她,甚至越是有人的時候越是故意像是要揭穿裴媽媽什麼老底,拿住裴媽媽把柄似的肆無忌憚,讓裴媽媽生怕她當場胡說八道胡亂發作,讓自己下不來台,趕緊給裴靈芝錢,讓她想乾什麼就趕緊乾什麼去。

後來不成器的父母也整天不務正業好好的家也敗落著,發展到後來徹底不管孩子了,兩人各自浪蕩各自的,經常不回家自己在外麵廝混,吃飽喝好玩開心了壓根兒不管孩子,即使回家後碰到一起,也是為一丁點兒小事就撕扯打鬨喊叫吵罵。

至於養孩子,倒是在政府部門工作的裴爸爸,美扔下工作還有每個月的薪水讓他自己生活還不錯,但最多給家裡幾個孩子隻買高梁米苞米碴子,再買幾個鹹菜疙瘩,讓孩子們自己煮粘飯吃,隻要餓不死就行,至於蔬菜和肉,就彆想了。

裴爸爸也是下班後,不著家直接去相好家裡。

有時候家裡沒有糧食了,裴靈芝就打發裴香桃去裴爸爸工作的地方去要買糧食的錢,幾乎次次裴香桃都會被裴爸爸眼神威脅,再被拉到無人角落裡臭罵或挨幾巴掌後才能拿到一點兒買糧食的錢,可裴香桃不去或是要不回來錢,在家也要被打。

家裡唯一好過點兒的就是裴香桃的哥哥,是裴爸爸唯一單獨給錢花的孩子,但是卻也是個有那麼丁點兒像裴爸爸的自私自利,大部分時候隻顧著自己好的人,但有時也會給裴香桃做飯吃,或是給她分點兒吃的,這是裴香桃在裴家唯一獲得的一絲親情了。

父母所作所為的一切更讓裴靈芝放縱的壞,肆無忌憚的墮落,整天招一群狐朋狗友什麼春燕,妞妞,陳波和薑薑這一大堆不正經的男女朋友們到家裡來,抽煙喝酒打麻將,出去各個舞廳鬼混,到處打牌,趕酒局……都約到家裡時候就讓裴香桃當仆人伺候她們,稍有不滿就打罵裴香桃,有時候春燕她們也看不過會順帶拉一把,讓裴靈芝彆這麼打妹妹或是拿煙頭燙自己的親妹妹。

裴靈芝有時候和弟弟裴書丞,因為口角也會突然從好的像是蜜裡調油的狀態翻臉打架,不過人家裴書丞是個才小她兩歲的男孩子,還是有些力氣反抗他的,慢慢人家長大了,也不屑於和她打架了,經常是被她刻薄辱罵逼急了氣的不得了,一把推倒她就走了。

一家子男人打女人、女人打男人、女人打女人,除了裴香桃隻有挨打的份兒,個個都武德充沛。多年後裴香桃在裴靈芝把自己婆家攪合的一塌糊塗後,才回憶起裴家的這一切,細細思量,這個家裡製造事端的確實是裴靈芝,因為一個裴靈芝的存在,裴家和她婆家整個家裡都雞犬不寧。

裴媽媽在子女都長大後經常在家裡說,越到裴靈芝長大,愈發覺得裴靈芝是個像她自己一樣的,有勇有謀敢愛敢恨的奇女子,感覺裴靈芝能夠震住家裡所有人,在外又是個拿得起放得下的人,想比較裴書丞的什麼都不放在心上和裴香桃的窩囊,怎麼都是裴靈芝厲害的人,最像裴媽媽她自己,這個家今後肯定是依仗裴靈芝來支撐實現階級翻身的,所以對裴靈芝是極儘所能的言聽計從。

有裴靈芝在,這家裡從來也沒消停過,經常摔鍋砸碗打鬥吵鬨。

但是在家裡這麼強悍霸道的裴靈芝,隻要一交往男朋友就變成卑微討好的方式,極儘所能的討好男人,真是讓裴香桃不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