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宙淵黑深沉,寂然幽渺。
淵明星域輝光閃耀,歸去來兮星球山脈連綿起伏,其中畏壘山脈橫貫東西,各種生物在其間繁衍生息。歸園號飛舟突然從群山深處滕旋而起,直衝高空,在姬漢桐頭頂上方盤旋了一陣,終於決絕而去,眨眼間消失得無影無蹤。
“阿行……阿行……你彆走……阿行……”姬漢桐撕心裂肺哭喊,在山巒之間奔跑,拚力朝著虛空揮手,滿是驚慌之色和急切之情。喊了一陣,她嗓子嘶啞,幾乎發不出聲音來,但仍然在倔強呼喊。又過了一會,她隻能嘴動,卻是一點聲音也發不出來。
她終於停止呼喊,一下頹坐在地上,臉色煞白,慘然苦笑幾聲,忍不住嗚嗚哭起來。不知哭了多久,姬漢桐漸漸沉睡過去,她實在太疲倦了。恍恍惚惚中,一名男子坐在她旁邊。
“咱們分手吧!”許行神情悲愴。
姬漢桐一時沒有反應過來,怔怔望著許行。他皮膚黝黑,身體壯實,儼然一副莊稼漢模樣,滿眼儘是宇宙滄桑。兩人來自某界位兩個修農士家族,當初她和許行相戀,同心協力探求農道,但卻遭到雙方父母反對。兩人叛離各自家庭,離開該星域,一起在無儘世界中流浪。
無數族類生滅隱明,無數宇宙興衰榮枯,無數界位崩潰新生,彈指一揮,數百萬年過去。
現在,她突然對許行感到極度陌生,仿佛不認識眼前這名男子了。
“大道無情,或許斷絕情緣,才能體悟農道真義。”許行臉部肌肉顫動著,似乎內心正在激烈掙紮。
“阿行,咱們行走星際,穿梭宇宙,開墾無數蠻荒星域,將它們建成農業樂園,孕育生養無數生命種族,成就無數種各類文明。這應該就是農道吧!”姬漢桐滿眼柔和與深情。
許行望著眼前女子,無奈悲歎一聲。她身材高挑,麵容白淨,雖是村姑裝束,卻透著一股活力和熱情。兩人闖蕩過無數星域,也遭遇過無儘凶險,彼此相偎依。姬漢桐多了幾分堅韌和毅力,但骨子裡卻仍然是那個純真無瑕小女孩。
他承認,自己更愛姬漢桐了。然而,一想到農道,他就焦慮沮喪起來。
“咱們的修為仍然停滯不前,無法突破瓶頸。如果再不能有所突破,咱們將壽元耗儘,永遠歸於塵土。愛情是甜蜜的,但也是毒藥吧!愛情曾讓我們勇敢踏上農道,但現在卻成了阻礙吧!”許行有些煩悶和惶恐,眼中一片迷茫,好像在對姬漢桐說,又好像在自言自語。
姬漢桐心痛不已,卻堅持認為許行陷入了誤區。
“阿行,你是不是對‘大道無情’四個字有誤解。大道無情並非大道絕情,而是大道至情,是要超越小情而達於大情。隻有體驗了萬有的至性至情,才能體悟到農道真義”姬漢桐耐心勸解。
許行眺望著遠方,欲言又止。他似乎想說什麼,卻又終究沒有說出來。
“阿行,吾道自然,我們要放平心態,不能刻意去追求。存在的意義在於探索,在於體驗到這世界的大美!這或許就是農道真義,我們不是已經在做著嗎?我相信隻要我們堅持下去,總會感悟到農道真諦。”姬漢桐寬慰著許行,其實也是在寬慰自己。
許行搖了搖頭,又沉默一會,但終於把心一橫,似乎下定了某種大決心。
“咱們分手吧!咱們各自叛離家庭,一起在茫茫宇宙中流浪求道這麼多年,或許正是這種至性至情蒙蔽了咱們的道心,阻礙了咱們成長。所以,我想斬斷咱們之間的情緣,看看咱們能不能有所突破!”許行語氣很是決絕。
姬漢桐突然神情低落,她沒有說話,她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一切話語都顯得那麼蒼白無力。她沉默著,內心一陣絞痛,又如萬箭穿過,肝腸寸斷。
“農道究竟是什麼?到底什麼才是農道真義?難道農道真的就是要無情無義嗎?”姬漢桐默默問虛空,也問自己,內心陷入無儘困惑和深深迷茫。
“阿行,這數萬年來,你小心翼翼嗬護著我,對我溫柔體貼,關懷備至。我萬分珍惜這份情意,也早已將我的心完全給了你,你做什麼我都支持。如果將來這條路走不通,你就回來找我,我永遠等著你回來。”姬漢桐抽噎著,神情凝重低沉,內心無限失落。
她一直有這種預感。不過她相信許行對她還是有著深厚愛意,她期待著許行儘快清醒。她在煎熬中等待著,期盼著,自我安慰著,心裡多少做了些準備。然而現在許行親口說出“分手”,她還是有些難以置信和不能接受,她不願意相信這是真的。
“你告訴我,究竟什麼才是農道真義?你告訴我,你告訴我!”許行忽然焦躁和不安,仰麵對著無儘虛空嘶喊,聲音歇斯底裡,淒厲悲楚,甚至有些扭曲和變調。
宇宙無儘混沌和不測深淵中閃耀著點點輝光,仿佛是在回應著許行之問。
許行這樣癲狂已經很多次了。有時候,他對著茫茫星域放聲悲歌,質問這無儘蒼穹;有時候,他對著億萬星域發泄怒火,揮手踢腳,碎裂無數星球,覆滅無儘種族;有時候,他又頹然躺在歸園號飛舟中,任由飛舟載著他在宇宙中恣意橫行。最後,許行總是將怨氣撒到姬漢桐頭上,經常抱怨她用愛情束縛了他,阻礙了他,使他不能探得農道真義,困守待斃。
姬漢桐聽著許行狂吼,心如刀絞,幾乎要無法呼吸。許行反複質問,他開始在地麵上狂奔,越跑越遠,漸漸看不見蹤跡。姬漢桐看著許行身影消失在地平線儘頭,默默流著眼淚。
歸園號飛舟在她頭頂盤旋了一陣,終於朝著一個方向疾馳而去,刹那不見蹤影。
“阿行,你不要丟下我!阿行……你不要離開我……”姬漢桐大聲呼喊。
一陣暖意襲來,姬漢桐緩緩睜開眼睛,發現自己躺在地麵上。她回想著剛才發生的一切,恍然如在夢中。星光點點,她身上暖洋洋的。田居號飛舟正將一股暖氣流投射在她身上,形成一個暖氣團包裹著她,就像蠶繭一樣,放著熒光。
“農道……農道,嗬嗬……”姬漢桐呢喃著淚如泉湧,一會兒又輕笑著自嘲。
“主人!主人!”一個女聲急切呼喊著她。
姬漢桐有些虛脫,渾身酸軟無力。她慢慢爬起來,盤腿坐在地上。
“主人,我們現在怎麼辦?是在這裡等待許先生嗎?”田居號飛舟忽然開口詢問。
“我們先在這裡等待阿行吧!”姬漢桐有氣無力,聲音微弱,緩緩走進田居號飛舟。
飛舟立刻開啟偽裝功能,片刻之後變為一塊飛舟狀山脈。時間流逝,轉眼間一千年過去,姬漢桐每天在飛舟裡守望著星空,然而始終沒有再看見歸園號飛舟回來。
一天,姬漢桐又徒然守望了一整天,忽然倍感沮喪。
“不知道阿行現在怎麼樣了?”姬漢桐慘然一笑,神色有些疲憊,“要不我們還是主動去找他吧!”
田居號飛舟回應一聲,就緩緩升上虛空。姬漢桐躺在飛舟裡,靜靜聽著天籟之音。
“主人,我們去哪裡尋找許先生?”田居號飛舟輕聲問姬漢桐,仿佛害怕打攪她似的。
“先在附近星域找找吧,如果找不到,那我們就去逍遙原文明係,聽說那裡崛起了一個神秘文明叫華夏,這個文明極其獨特神妙!阿行之前和我說過,他認為華夏可能有我們的證道機緣。”姬漢桐和飛舟親切交談,仿佛是和一位知心朋友交流。
“收到!”田居號飛舟褪去偽裝,升上虛空,疾馳而去。
田居號飛舟載著姬漢桐在附近星域巡視,查找許行蹤跡,這一找就又是將近一千年。她們找遍附近每一個星域角落,雖然最終沒有找到許行,但卻發現了一些行蹤線索。綜合相關信息,最後姬漢桐得出結論:許行有百分之七十以上概率去了逍遙原文明係。
“田居,現在離開歸去來兮星域,目標逍遙原文明係華夏!”姬漢桐輕聲發出指令。
田居號飛舟接到指令,再次進行了確認,然後自我設定好坐標,開啟了漫漫征程。田居號飛舟穿越重重星域,跨過一個又一個界位,一直向著逍遙原文明係奔去。
與此同時,逍遙原文明係蓬蒿聖境大瓠關外一處高峰上,斥鴳聖皇披著一件天蠶絲黃袍,巋然而立,正好擋住歸園號飛舟前路。天蠶絲黃袍上繡著九九八十一隻灰黑色斥鴳紋飾圖。斥鴳紋飾形態各異,栩栩如生,威風凜凜,仿佛隨時都會破衣而出。
逍遙軍第一軍軍長宋榮子帶著人族、虎族、豹族、狼族和犬族五個特種加強營,在斥鴳聖皇身後,列出一個戰陣。這五個加強營每營六百名軍士,共計三千名特種軍,各由一名營長和一名政委帶領。
修農士許行站在斥鴳聖皇對麵,神色凝重。他剛一到達逍遙原邊境大瓠關,逍遙軍就將他攔下了,拒絕他入境。他趕忙說明來意,但大瓠關守軍就是不讓他進關。無奈之下,他隻好強行往裡麵闖。他連敗逍遙軍數名守將,一直往前闖。逍遙軍大瓠關守將見擋不住許行,迅速將邊關軍情上報給斥鴳聖皇。沒過多久,斥鴳聖皇就帶著一支軍隊趕到大瓠關。
斥鴳聖皇與許行一番交談,許行坦然相告來意。斥鴳暗道:“如今華夏崛起,破壞逍遙原秩序,我正要剿滅華夏。這個許行有些修為,正好可以利用一下。隻是不知道這修農士實力如何,我先試探他一下。”
想到這裡,斥鴳聖皇嗬嗬一笑:“許先生縱行宇宙,威名遠揚,我也略有耳聞,早有心與許先生切磋交流一下,可惜一直沒有機會。今天好不容易遇到機會,還希望得到許先生一些指教。”許行心下了然,這種情況他早就已經習以為常。
許行和姬漢桐闖蕩過無數宇宙和星域,經常有智慧生物找他們各種切磋技藝。說是切磋,其實就是不服他們,要與他們一較高下。他和姬漢桐有勝有負,總體來說勝場要稍微多一點。在這方麵,他們積累了豐富經驗。因此,許行並不懼怕斥鴳聖皇,而是欣然應戰。
於是,逍遙原文明係要塞大瓠關前,逍遙原主宰斥鴳聖皇與修農士許行進行了一場打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