鬆田陣平趕到杯戶購物廣場時,竟然一眼就看到了神宮秋明指的那個咖啡店,畢竟,那個笨蛋正坐在窗戶邊的位置,衝他不停地揮手。
他輕輕咬牙,確認墨鏡正好好戴在臉上才去和神宮秋明會合。
“鬆田君,你感到不好意思了嗎?”
“閉嘴。”
神宮秋明聳肩,繼續興致勃勃地點單。過了半小時左右,鬆田陣平再喝不下一口咖啡,而神宮秋明一看差不多了,就請鬆田陣平去一趟咖啡館裡的衛生間。
鬆田陣平還沒想明白神宮秋明的用意,但是當他走進衛生間後抬頭看見那個可以容納一個成年男人輕易鑽過去的窗戶時,他就突然明白了什麼。
心急的鬆田陣平來不及解決個人問題,立刻衝出去去找神宮秋明,但是外麵哪裡還有神宮秋明這個人,一番追問後,服務員小姐告訴鬆田陣平他的同桌客人已經走了,走前還把賬單給付了。
鬆田陣平:這種要氣不氣還卡得不上不下的感覺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神宮秋明悄悄跟著一名中年男人離開,完全沒有把鬆田陣平丟在咖啡館裡的不安,甚至還有空給對方編輯短信。
“嘀嘟——”
鬆田陣平打開手機,是神宮秋明發過來的短信。上麵寫:“我去觀察嫌犯情況了,不用擔心。哦對了,稍後機動隊的倉田君會來接你去米花綜合醫院,晚點在那邊會合。”
鬆田陣平看到短信終於忍不住再次發出“嘖”聲,一想到神宮秋明現在可能在跟蹤一個窮凶極惡的罪犯,而他不能給那家夥回信或打電話說點什麼,他就更氣了。神宮秋明跟蹤嫌犯不帶他不說,還冒失得是一個人去。那家夥即使是顧問也是一般市民,論身手他和同齡人對打都占下風。
鬆田陣平嘴上不說擔心,信任更是另一碼事,但是當倉田厚驅車來接他時,他還是勉為其難聽一次神宮秋明的安排,坐上車前往米花綜合醫院。
—米花綜合醫院—
鬆田陣平聽了一路倉田厚的鼓勁加油和答應保密的承諾,等到了地方隨口應付了他幾句就連忙下車,再跟一個被神宮秋明忽悠瘸的人待在一輛車上,鬼知道還會發生什麼。
目前按照神宮秋明的邏輯來看,炸彈犯很有可能會在至少兩處地方放置炸彈,而且還都是這種人群密集的地方,如果他們對炸彈犯的側寫裡有喜歡引起公眾恐慌這麼一條那就能對得上。但是問題又來了,神宮秋明到現在為止所做的行動似乎都和炸彈犯有關,可是,他又是怎麼知道炸彈犯一定會選擇這兩個地方呢?東京的購物廣場和醫院有這麼多家,他是如何認定這兩家的呢?
雖然在神宮秋明親自解釋前,他本人是否認定這兩處地點還有待商榷,但莫名地,鬆田陣平的直覺告訴他神宮秋明不會在這種事上出錯。
在醫院附近等了一會兒,鬆田陣平看見神宮秋明臉色蒼白、一瘸一拐地向他走來。
難道?!
鬆田陣平衝上去,還沒扶住人就聽見神宮秋明的拜托聲:“鬆田君,演技要好啊!”
“?”
神宮秋明順勢倒在鬆田陣平身上,因為鬆田的不配合,他不得不抓著鬆田陣平的手做出扶著自己的模樣,隻是這姿勢要多彆扭有多彆扭,很快便吸引了過路人的目光。
“……”
事已至此,鬆田陣平拖著半死不活的神宮秋明走到醫院門口,遇到保安就拜托對方去裡麵找醫生和護士,好把神宮秋明送到擔架上。
很快,一隊著急的醫生和護士趕來了,還帶著擔架。醫生要現場評估神宮秋明的病情再做急救準備,而神宮秋明則好像完全不知道什麼是難為情一樣,精準地演出了一名急性闌尾炎病人的發病症狀,還差點把醫生的褲腿揪爛。最後還是幾個護士上來幫忙把虛弱的神宮秋明送上了擔架。
神宮秋明和鬆田陣平成功混入醫院,當然,是以病人和病人家屬的身份。
等醫生給神宮秋明安排觸診、血常規和CT等檢查後,神宮秋明假裝症狀減輕,要求和鬆田陣平這位家屬商量商量。
鬆田陣平拉上床簾,不客氣地坐在椅子上問神宮秋明現在怎麼看。
神宮秋明半臥在病床上,說:“現在看來,這醫院很好混進來,這可不是個好消息。”
鬆田陣平聞言,眉頭緊皺。他又何嘗沒想過這個問題,假如搜查一課到時候增派人手來個守株待兔,在這個醫院,混進來和混出去都很容易,更不用說那些真正的病人和探視人員了,有這些人在,就算他們到時候真的提前發現了炸彈,抓不到犯人那也是打草驚蛇。
想了想,鬆田陣平攥了攥口袋裡的空煙盒,還是問神宮秋明:“如果犯人在彆處放了炸彈呢?你怎麼猜到就是這兩處地點。”
“我不是靠猜的,鬆田君,我觀察和思考。”神宮秋明回答鬆田陣平,他的神情此時顯出微妙的怪異,但鬆田陣平沒有多想。“四年前,你們有沒有找過那個意外死亡的嫌犯,來時的方向?如果再看一遍卷宗,你會發現嫌犯其實是從杯戶購物廣場趕來的,再找找既能能看到電視轉播又能讓他們較為隱蔽地待上一段時間還不引人注目的地方——那個咖啡館。”
“咖啡館?那那個同夥也——不,四年過去了,監控很可能已經被銷毀了。”鬆田陣平還沒做完推理就推翻了自己的說法,如今去找當年的監控錄像,可能隻會一無所獲。“電視又是怎麼一回事?”
“鬆田君,據當年負責逮捕嫌犯之一的刑警口述‘嫌犯是來自首的,但是,不知道為什麼突然反悔逃離現場’。隨後,這名嫌犯在躲避警察的追捕中出了車禍,當場死亡。那麼,你想到什麼?”
鬆田陣平翹起腿,沉思了一會兒後突然感到眼前迷霧漸開:“難不成,是因為電視轉播?電視轉播與實際情況有時間差,所以他們看到的情況是警方已經交了贖金,但是炸彈還沒被拆除!”
鬆田陣平突然想到了還在病床上躺著的那個笨蛋,深呼幾口氣站起來,半晌,他諷刺地笑了笑:“因為那個嫌犯的良心發現,他來找警方自首是為了解決炸彈問題。但是到了現場卻以為自己被騙所以逃走,而他的同夥——”
“他的同夥以為這一切都是警方的安排,所以惱怒之下引爆了炸彈。”神宮秋明接著說,“所以才會有第二年起的倒計時。那個主謀,以為自己是在幫朋友報仇。”
“……開什麼玩笑!”
鬆田陣平一拳捶在床頭櫃上,低著頭,看上去心情很差。
神宮秋明沒有對這種狗血的戲劇性衝突發表什麼看法,隻是提醒鬆田陣平:“我快要被拉走做檢查了,鬆田君,接下來就靠你了!”
“……”
不知道是承哪門子情,鬆田陣平最後竟然同意陪神宮秋明胡鬨,演了一出黑臉家屬的戲碼,成功把神宮秋明拖走了,畢竟再不走醫生就要報警了。
等出了醫院,鬆田陣平才回過神來,肯定地對神宮秋明說:“其實不用演這一出,你也能得到你想要的信息。”
“嗯哼。”
神宮秋明見鬆田陣平一臉“你不解釋清楚我就把你丟河裡喂魚”的表情,連忙說:“這都是為了讓你有參與感,不然你整天守著那個傳真機縮在警署裡,人都要長蘑菇了。”
鬆田陣平聞言嘲諷:“嗬,如果能長出把你毒到乖乖聽話的蘑菇我倒是會考慮考慮。”
神宮秋明擺擺手,乾笑兩聲,然後已經巡邏一輪的倉田厚開著車來了,到現在鬆田陣平才明白這家夥是給自己忽悠了一個隨叫隨到的司機。
鬆田陣平無奈地跟著上了車,等回到警署,迎接他們的是目暮十三早早等待的身影。
這倆人招呼都不打就翹班大半天,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他們是去追查什麼線索去了,但是關鍵時刻,他也不好真的聯係他們。鬆田陣平學生時代的功績和神宮秋明在京都時的戰績都有名著呢,這倆人出去那麼久,誰知道他們是在搞什麼潛伏行動還是在跟蹤嫌犯,沒辦法,通知又通知不了,就隻好等他們回來。
“你們有查到什麼嗎?”
目暮十三迫不及待地問他們,鬆田陣平看了看神宮秋明,決定把壓力轉給這家夥,雖然他懷疑神宮秋明可能根本不知道壓力二字是怎麼寫的。
目暮十三聚精會神地盯著神宮秋明,指望這個顧問能帶來有用的線索,畢竟他們自己連續找了幾次線索結果都失敗了,現在就是無頭蒼蠅的轉態。大家都很忙,但不知道在忙什麼。
神宮秋明一邊安撫目暮警官,一邊向他承諾他會說出他的部分發現。
“目暮警官,我們要小聲地說這件事。”
“啊?這是為什麼?”
“因為如果所有人都知道了這些線索,那麼其中難免會有些笨蛋因為想爭功而驚動炸彈犯,說不定還會有人把警署計劃傻乎乎地透露給對方。”
目暮十三扶額:“神宮君,你下次可以說得委婉一些。有時候我真是擔心你會被彆人套麻袋教訓一頓啊。”
話雖如此,目暮十三還是很配合地把人領進了自己的辦公室。
“好了,現在可以說了吧。”
“好吧。”
神宮秋明看了看辦公室的物品,隨後走到那張街道地圖上,指出了兩個位置。
“杯戶購物廣場的摩天輪和米花綜合醫院,這就是炸彈犯即將布置炸彈的地方。”
“什麼!”
目暮十三快步走到地圖前,看了看兩個地點。兩地距離不算遠,如果他們在醫院集中部署一處警力的話,那麼另一處也是可以顧及到的。但是,現在的情況來看,明明分開防止炸彈讓警方分身乏術才能達到報複警署的目的。而炸彈犯會如此好心地特意挑選兩處相近的地點去安放炸彈嗎?按照警署一開始對炸彈犯的側寫來看,這個男人不像是那種會掌握一切的類型,說實話,一開始他們就沒想過這個遺留的炸彈犯是主謀的可能,所以自然不會以為炸彈犯是個掌控欲極強的人。
不過,萬事不是絕對的。現在,當年的炸彈犯有往連環炸彈犯的方向發展,比起一開始的側寫,連爆炸距離都要掌控在自己手裡的犯人才更符合對方現在的精神麵貌。
目暮十三焦急地踱步,最後還是詢問神宮秋明該怎麼辦。這打草驚蛇不好,但拿到消息知而不報也不妙……
“放心吧,目暮警官,小田切部長那裡您儘管說。隻是為了將犯人抓個現行,我們需要足夠有力的證據才行,我可不想看到犯人因為某些程序上的問題而被無罪釋放了。”
目暮十三一想也是,畢竟現在這個時候,隻有犯人的認罪口供是沒什麼用的,要是沒有什麼更加有力的證據的話,那這個炸彈犯就會像之前那個武田秀也一樣,隨時可以改口供。
和目暮十三通好口風,此時,不論是小田切敏郎還是目暮十三,都沒有預想神宮秋明已經確認炸彈犯是誰的可能,他們還以為自己隻得到了炸彈犯下一步行動的地點。
至於神宮秋明為什麼不說……
鬆田陣平看了看短信,又是神宮秋明的短信,上麵是附近公園的一個地址,剛好那邊有便利店,他過去的時候可以順便買包香煙。
神宮秋明遠遠看見鬆田陣平提著便利店的購物袋走來,指了指另一邊的長椅。
“什麼事是不能在警署說的?你不會有什麼事打算瞞著本部長和目暮警官吧。”
神宮秋明擺擺手,露出一副“被你全部看穿”的表情。“哎呀,鬆田君是聰明人,我喜歡和聰明人說話,但是時間有限,我就長話短說了——”
“我沒有把炸彈犯報上去,鬆田君,要報仇嗎?”
鬆田陣平本來打算點燃香煙的手停頓了,他定定地看了一會兒神宮秋明,確認這家夥是在說真話。他繼續點燃香煙,空出來的那隻手不輕不重地敲在神宮秋明的腦殼上。
“哎呦!”
神宮秋明躲遠了些。
鬆田陣平放下手,悠悠地說:“神宮,你究竟是笨蛋還是瘋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