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誰殺了誰(1 / 1)

阿楞臉色發紫,呼吸困難,眼裡滿是慌亂無措。

他好痛,就好像曾經被爸爸媽媽打罵那樣痛,可他不明白為什麼,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做錯了什麼。

他死死抓著沈寂月的手臂,想要把它從脖子上扯下來,可他是如此瘦弱,連一個女生都反抗不過。

終於,他雙手下落,放棄了掙紮。

放棄,是不是就不會痛了呢?

忽然,他脖子一鬆,新鮮空氣從鼻腔湧入,他如獲新生般大口貪婪地呼吸起來。

沈寂月默默看著他,沒有說話。

這樣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男生,怎麼有能力綁架一個14歲的女孩?

難道,綁匪並不是他?可這幾十平的屋子裡,似乎並無彆人。

她踢了踢癱倒在地的阿楞:“喂,這屋裡還有彆人嗎?”

阿楞口齒不清地回道:“沒,沒有。”

她決定自己找一找。

屋子不大,隻有兩室一廳,從她房間出去,就能看到一個簡陋的客廳,陳舊的沙發套上滿是汙漬,一張折疊桌旁邊擺了兩把椅子,桌上有一些沒吃完的剩菜和打包盒。

客廳左手邊是衛生間和廚房,右手邊是另一間緊閉的臥室。

她試圖打開臥室門,但裡麵似乎被什麼東西頂住了,就算開了鎖還是打不開。

如果忽略每一扇窗上被釘死的那一根根鋼板,這裡除了臟點、臭點,其它倒也沒什麼特彆的。

但是這些木條,顯然是為了讓他們無法逃離而設計的。

至於大門,是鐵質的,以沈寂月現在的身體根本不可能打開。

她找了把還算乾淨的椅子坐下。

“阿楞,你什麼時候到這裡來的?”

阿楞歪著頭思考了好久,才說:“阿楞一直都呆在這裡,爸爸不讓阿楞出去,說外麵有壞人。”

“爸爸?你爸爸也在這裡?”

說著,她警惕地望向那扇緊閉的臥室門。難道,還有人在那裡?

可阿楞搖了搖頭:“爸爸很久沒來了。”

“那這些是誰買的?”她指了指桌上的飯菜,阿楞明顯出不去,那一定是有人買了打包帶回來的,這個人很可能就是綁架自己的凶手。

阿楞還是搖頭:“不知道,每天睡醒就會有。”

沈寂月一臉黑線,到現在她也看出來了,這個阿楞腦子多少是有點問題的,想從他口裡套信息還不如自己努努力。

這裡不是玄幻世界,飯菜肯定不會憑空出現,可為什麼阿楞會說不知道?

“你每天幾點睡覺?”

阿愣:“我每天晚上10點睡覺,早上7點起床,爸爸說多睡一會身體才能長得好。”

“每天都這樣?”

阿楞:“嗯,每天都這樣。”

沈寂月大概明白了,這個人知道阿楞每天睡覺時間固定,所以趁著這個時間把一天的飯菜送進來,好確保阿楞不會被餓死。

可是,他為什麼要這樣偷偷摸摸地送飯?為什麼不能讓阿楞自己出門吃飯?就算他智力有些問題,但看起來生活還是能自理的。

以及,他為什麼要把葉青瑩綁架到這裡來?為了陪伴阿楞嗎?

房間是鎖死的,窗戶也都被釘得嚴嚴實實,想要硬闖出去是不可能的,隻能先想辦法抓到綁架犯再說。

房裡沒有自然光,隻能通過客廳的掛鐘來判斷時間,此刻是晚上9點半,距離阿楞睡覺的時間還有不到半小時。

她還想再試試那間緊閉的臥室。

廚房裡很久沒有做飯的痕跡了,但廚具還是很齊全。她找了一把菜刀,刀刃有些生鏽,但勉強還能用。

然後她走到臥室門前,把菜刀舉過頭頂,用力吸了一口氣,狠狠朝下劈了過去!

臥室門還挺結實,菜刀又不是很鋒利,一刀下去隻大概砍了個縫。沈寂月還想繼續砍,卻感覺自己胸口有點喘,手臂也有些無力,差點舉不起刀。

這具身體真的太虛弱了,連把刀都拿不穩,要是在末世肯定活不過十歲。

她換了個姿勢,半個身體倚靠在門邊,再橫向握住菜刀向門上劈砍,這樣一來需要的力就比剛才小了很多。

一刀,一刀,又一刀。房門漸漸被劈出一倒不大不小的裂痕,透過裂痕向內看去,裡麵依然是黑漆漆的一片。

阿楞在旁邊不知所措地看著,不明白沈寂月現在在做什麼。

這個房間以前是爸爸媽媽的房間,後來媽媽離開了,爸爸就經常一個人把自己鎖在裡麵。再後來,爸爸也不見了,這個房間徹底被鎖住,他再也沒進去過。

有時候他也會很想念爸爸媽媽還在的時候,雖然他們經常會吵架,但媽媽會溫柔地摸著自己的頭發,給自己講有趣的睡前故事,告訴自己以後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而現在,阿瑩馬上就要砍破這道門,不知道為什麼,他心裡升起一股不想麵對的恐懼。

他一把握住沈寂月拿刀的手,顫聲說道:“不,不要再砍了……裡麵,裡麵有很壞的東西……”

沈寂月皺起了眉,她沒有太多力氣跟阿楞周旋,可憑她現在的力氣,如果阿楞不放手,她根本沒辦法繼續。

她隻好順著阿楞的話往下說:“什麼是很壞的東西?”

“就是很壞很壞的東西,阿楞害怕的東西,阿楞會做噩夢的。”

沈寂月默默在心裡安撫自己,不要生氣,千萬不要生氣,他隻是一個智力不太聰明的男孩子而已,沒必要和一個NPC一般見識。

“阿楞,你慢慢說,我聽不明白。”她試圖引導,“是怪物嗎?還是很恐怖的人?或者是嚇人的動物?蛇?老鼠?”

阿楞表情很痛苦,似乎回憶起了什麼不好的東西,慢慢鬆開手,抱頭蹲在了地上。

“不,不要……阿楞不想看見它……”

沈寂月長長地呼出一口氣,第一次意識到人和人之間的交際是如此的複雜而吃力。她的思維模式一直是單行線,很難理解阿楞這種充沛而侵略性極強的感情。

她隻好拍拍阿楞的肩膀,試圖安慰:“彆怕,有我在,我不會讓任何人傷害你的。”

一般來說,處於害怕狀態的人,都想要聽到這種話吧?

然後也不管阿楞認不認同,繼續舉起刀劈砍臥室門,有了剛才的基礎,沒一會門就被看出了一大道口子。

她把手從洞口伸進去,摸到門鎖後麵插了一根木頭,就是這東西讓她一直打不開門。

拔掉木頭,門很輕鬆就打開了,她試著摁下門邊的照明開關,沒想到竟然還能用。

從剛才開始,她就隱隱約約聞到一股腐爛的臭味,進入房間後這個味道就更明顯了,甚至有些令人作嘔。

直覺告訴她,這裡確實有讓人非常不適的東西。

而阿楞在房間門打開後,整個人都呈現出一種呆滯的狀態,直愣愣地望著房間,眼神空洞。

這裡是一個臥室,隻是看起來很久沒人進來過了,床單被褥都彌漫著一股陰濕的味道。牆壁上掛著幾張婚紗照,看起來應該是阿楞的父母,女人的眉眼和阿楞有好幾分相似。

隻是婚紗照上也滿是黴點和汙漬。

她循著臭味來源走去,停在臥室的衣櫃前。這個衣櫃很高,是頂天立地的款式。

剛要伸手拉開衣櫃,忽然一個黑影衝了過來,一把將她撞開,然後死死抵在櫃門前,大聲叫嚷著:“不要!不要打開!!!”

沈寂月實在是有些煩了,他到底在搞些什麼名堂,為什麼一直咋咋呼呼神神叨叨的,難道這裡藏著他父母的屍骨嗎?

“阿楞,你聽話,讓我看看裡麵有什麼。”

“不行,不能看……媽媽說過,這裡絕對,絕對不能夠再打開……”

“我問你,你想不想離開這裡?”

阿楞忽的愣住了,他從來沒想過這個問題。

從他出生開始,就幾乎一直待在這個屋子裡,小時候他也出過門,但每次都會被爸爸媽媽氣急敗壞地拎回來,然後狠狠揍上一頓。再後來,他就幾乎沒出過門了。

爸爸離開後,房門也上了鎖,他想出出不去,但他好像也不是那麼留戀外麵的世界,反正有人一直給自己送吃的,在這裡一直活到死好像也挺不錯的。

他想出去嗎?

他想去看看外麵的藍天嗎?去嘗一嘗街頭的棉花糖嗎?去和彆的小朋友一起玩嗎?

他怎麼會不想出去呢?

看出了阿楞眼裡的猶豫,沈寂月趕緊說道:“你也想出去對不對?我也想出去,我爸爸媽媽還在家裡等著我,如果我不打開衣櫃門,我們就沒有辦法出去了。”

她一邊說一邊輕輕拉著阿楞的手臂,阿楞沒有反抗,乖乖地站到了一邊。

衣櫃門終於打開了,迎麵而來的巨大惡臭味幾乎要將兩人淹沒,沈寂月受不了這臭味,衝到臥室外使勁乾嘔了一陣,才重新回到裡麵。

她看到阿楞呆呆地看著衣櫃,臉上似乎有兩行熱淚。

她默默走到衣櫃旁,那裡麵空空蕩蕩的,唯有衣杆上掛著一根白色的繩子,而繩子底下,則是一堆早已破碎的白骨。

沈寂月的心被重擊了一下。

難怪這個衣櫃這麼高。

因為有人在衣櫃裡麵上吊。

難怪這個房間被反鎖了不讓人進來。

因為不能讓阿楞看到自己的家人死在裡麵。

她轉頭看向阿楞,他似乎也明白眼前的場景意味著什麼,卻什麼也沒說,隻是默默地走到了房間外,在沙發上抱頭坐下。

沈寂月不知該說些什麼。她不知道這個屍骨是阿楞父親還是母親的,但無論是誰,一定都會對他造成不可磨滅的傷害。

可是問題卻越來越多了。

為什麼阿楞的父母要自殺,又為什麼要選擇在衣櫃裡上吊自殺?又是誰在他/她死後把臥室門反鎖的?

想到阿楞之前說過的話,媽媽不見了,爸爸後來也不見了,她猜測,自殺的應該是媽媽,而爸爸則是那個反鎖房門的人。

但是,人在臥室外要怎麼從裡麵反鎖?如果他是從裡麵反鎖的,現在人又在哪裡?

沈寂月隻覺得大腦裡像是有一團毛線糾結纏繞,怎麼都理不出頭緒來。

她輕輕地關上衣櫃門,然後走到了阿楞身邊坐下。

這種時候,應該怎麼安慰才能起作用?

她正糾結著該怎麼做,阿楞忽然自己把頭伸了過來,靠在她大腿上,一抽一抽地哭泣起來。

這……沈寂月尷尬得不知道該怎麼安放自己的雙手,在空中搖擺半天後,慢慢放在了阿楞的頭上,輕輕撫摸著他的頭發。

他的頭發很乾淨,很清爽,倒是不像他的衣服一樣臟兮兮的。

沈寂月想起了自己看到的那份病例,葉青瑩被綁架後患上斯德哥爾摩綜合症,愛上了綁架自己的犯人,甚至還想和犯人私奔。會不會其實她愛上的是阿楞,這個呆呆傻傻的男孩,卻被警察當成了綁架犯?所以葉青瑩才會想方設法為阿楞開脫?

那這樣一來,真正的犯人又會是誰呢?

時鐘敲響了10點整,阿楞抬起頭,擦了擦眼淚,輕聲說道:“我該睡了。”

而後起身朝原先那間臥室走去,走了兩步,又回頭說道:“阿瑩,冰箱裡有牛奶,喝了會比較好睡,要不要我拿給你?”

沈寂月搖搖頭,揮手示意他趕緊去睡覺。看到他在床上躺下後,才起身朝冰箱走去。

她活這麼大還沒喝過牛奶呢,末世很難養活家畜,更彆說牛奶這種堪比黃金的物資了,現在有機會她可不會放過。

冰箱裡有一瓶開過的鮮奶,她倒了一杯在水杯裡,一抬頭“咕咚咕咚”全部喝了下去。

唔……味道還算可以,就是有股淡淡的腥味,又有一些奇怪,也沒奶奶說得那麼好喝嘛。

砸吧砸吧嘴,她把水杯衝洗乾淨,準備回沙發上躺下。

如果要蹲守那個偷偷給阿楞買食物的人,沙發無疑是最合適的地方。

她閉上眼睛準備放鬆一下,可不知道是因為這具身體太久沒休息了還是什麼,她感覺眼皮越來越沉,越來越睜不開,就連最後一點意識都在離她而去。

不行,不能睡……

她的潛意識努力和這種困意抗爭,不知過了多久,終於一個激靈從睡夢中驚醒過來,赫然看到阿楞正站在自己麵前,目光直勾勾地盯著自己。

而他的手上,正提著一個打包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