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下的S大被一層柔和的月光輕輕覆蓋,有一種溫柔的靜態美。
整個校園中,雅智小花園的夜景雖不是最美的,但卻是當之無愧的先天戀愛約會聖地(曆屆學長學姐嚴選)。
它位置偏僻,蜿蜒小路上佇立著路燈,燈光稀疏而溫暖,在三三兩兩的身影上投下斑駁的光影。小路兩旁種滿了色調溫暖嬌俏的月季花,花瓣迎風輕輕搖曳,枝丫的蟬鳴聲和不遠處池塘的蛙叫聲相互映襯,營造出一種靜謐而浪漫的氛圍。
正應了那句話,“月黑風高夜,郎情意切時”。
一般除了情侶,少有單身狗會在夜晚孤身來此受辱。
近幾日小花園一反常態,許是十月一假期剛結束,今晚空無一人。
“好吃不,二柱?”
薑芮茵蹲在地上喂二柱吃貓條,另一隻手趁機在它背上摸來揉去。二柱夥食好,一身毛發被養得油光水滑,極為旺盛,堪稱“發量王者”。
她嘴巴也不閒著,嘰裡呱啦說個不停。
忙忙碌碌,好不快活。
二柱是誰呢?它嘴饞心氣兒高,是S大出了名的“奸懶饞滑”的大胖貓。在吃這一方麵,二柱極為專注。
這會兒它正吃著美味佳肴,哪會搭理薑芮茵的碎碎念。
“放眼整個S大,你最愛的是不是我?”
“你說句話呀二柱,愛不愛我?”
薑芮茵從小就話密,薑爸薑媽有時候聽得頭疼,但自己的孩子能咋辦,忍著唄。後來聽習慣了,不管她說什麼,他們不一定都給予回複,但都會聽著。
所以她壓根兒不在乎二柱搭不搭理她,她習慣了自言自樂。
可二柱自認為跟她既沒血緣關係,也沒那麼深的感情。
要有,也隻能是利益關係。她喂她,它給她提供情緒價值。
這個女人實在聒噪,貓都煩。二柱不耐煩地將兩隻耳朵向後折去,仍然掩蓋不住薑芮茵的絮絮叨叨。
它堂堂一隻霸王貓,憑什麼要忍氣吞聲?
越想越氣,二柱左眼不耐右眼煩躁,齜牙就要凶她,又想到薑芮茵兢兢業業喂了它一年多。
算了,她還算本分。
二柱思考半秒鐘,收回尖牙,隻敷衍地朝薑芮茵“喵”了兩聲,連嗓子都懶得夾,聲音粗獷豪放,像摳腳大漢貓。
給她個麵子吧。
“二柱,你拖拉機嗎?”
“叫得這麼帶勁?”
可惜薑芮茵沒有浪漫細菌,白瞎了貓的耐心。
當著它麵兒,她毫不掩飾地“哈哈哈”笑了起來,笑得五官亂飛。
動作浮誇,卻直戳貓的心窩子。
二柱聽不懂人話,察言觀色還是懂一些的。
它自尊心極強,登時惱了。
貓條也不吃了,二柱惡狠狠朝她“哈”了口氣,臥低身子兩爪子將薑芮茵的長裙抓得稀碎,三兩下跳到遠處。
一係列動作熟練絲滑到可怕。
!!!
窩草,她新買的的裙子呀!
薑芮茵猛地站起身,雙手珍重地捧起破爛的裙擺,心疼得幾近窒息。
可惡的二柱!你好狠的心呐!
罪魁禍首不僅沒走,還大刀闊斧的蹲坐在前方盯著她。見她望過來,二柱昂起腦袋蔑視地斜了她好幾眼,才頭也不回的跳進黑暗中消失不見。
Big膽!
薑芮茵氣得直抽抽,手顫顫巍巍地指著二柱離開的方向,嘴巴長長合合說不出一個完整的音節,差點兒氣撅過去。
她捂著胸口“呼哧呼哧”喘氣,抬腿想追過去,轉眼又被掉在地上的帆布包絆到。
隨著“呲啦”一聲,她雙手慌忙墊在額頭下方,朝著二柱離開的方向,以極其虔誠的姿態跪趴在了地上。
“………”
恭……恭送二柱殿下?
在地上趴了幾秒,薑芮茵先是左右張望了一下,然後緩慢的爬起來坐在地上,用手背狠狠擦了把眼睛。
視線下移,她發現被二柱撓破的裙子受到了二次創傷。白花花的膝蓋如雨後春筍,水靈靈地從破洞中冒出了頭,洞變大了,膝蓋也擦破了皮,沁著零星血珠。
嗚嗚嗚~
她命苦哇!
薑芮茵嘴角下撇,眼眶中打轉的眼淚瞬間嘩嘩湧出,大顆的淚珠“啪嗒啪嗒”滴在破爛的裙子上。
她成功被自己蠢哭了。
成熟的女人從不輕言內心的憂傷。
小心翼翼扯開卡在膝蓋上的裙子,她便站起身將屁股後麵的那塊布料拍乾淨。
帆布包又何嘗不是她新買的呢。
撿起米白色帆布包,薑芮又痛惜著拍走上麵沾染的灰塵。
就著路燈散發出的光亮,她從帆布包裡翻出手機,拿起來時她的臉在黑色屏幕上晃過。
嗯?
湊近手機,她忽然感覺自己哭得好美。
屏幕裡的人細眉微蹙,圓潤的杏眼濕漉漉的,柔和燈光映照的眸光流轉細碎。鼻梁挺拔秀氣,鼻尖微翹,與線條流暢的輪廓相得益彰。
小巧精致的唇瓣柔嫩紅潤,泛著點點水光。長睫上掛著的淚珠恰到好處地滑落在她白皙的臉頰,晶瑩剔透。
憑借肌肉記憶,薑芮茵下意識四十五度角打開相機,拍下了這張破碎感拉滿的氛圍照。
今天也算是值了,薑芮茵忍著疼欣賞美照,“嘶哈嘶哈”地感慨。
等等……
她拿手機是要拍照的嗎?
哦,是要給室友發消息求助。她腿忒疼,雅智又太偏僻,要是腿著回去,絕對不可能,她沒那種如鋼鐵般的意誌。
想起正事,薑芮茵“唰”一下給了自己一巴掌,她果真靠不住。
操作手機退出了相機模式,屏幕忽然曖昧地閃動幾下,下一秒直接沒電關機了。
薑芮茵:“………”她該怎麼懲罰自己才好。
你我皆知,當黴運勢不可擋時,它往往一環扣一環。
這時,路燈也跟風閃爍幾下。
薑芮茵剛抬頭,路燈就“啪”一下滅了,四周陡然陷入昏暗。
她仰著頭,罕見的沉默了幾秒鐘。
無人的角落靜悄悄的,安靜得有點可怕。一陣熱風吹過,輕輕撫過她裸露在外的皮膚,縮了縮脖子,她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後知後覺的有點害怕,薑芮茵下意識環顧四周。
朦朧月光下,樹木花朵影影綽綽的,就算有什麼東西也不大看得清楚。
幽靜黑暗的環境刺激著她,薑芮茵的大腦小腦宛若脫韁的野馬,正處於興奮激動的狀態,潛藏在記憶深處的最不想回憶的東西都被扒拉了出來。
紅的、白的各種縹緲的身影交織在一起,爭先恐後地湧進她的腦瓜子,她感覺下一秒就要和某種東西跨時空麵對麵交流了。
“好腦子,你不要再想了哇,求求你了……”
薑芮茵抱緊自己,嘴唇哆嗦地哄著不受控製的大腦。
“乖腿,快跑。”
她不敢再待在這裡,想快點跑出小花園。可她的腿腳就是不聽使喚,抖得跟帕金森患者似得怎麼都邁不開。
她恨鐵不成鋼,用顫抖的左手給了顫抖的右手顫抖的一巴掌。
沒打著腿。
“……沒用的東西。”
突然,某個方向傳來一陣輕微的響動。
薑芮茵的肩膀猛然抖動 ,差點被突如其來的死動靜嚇得心肌梗塞再次跪倒在地。
不會吧,真有那種東西?!
不生氣的心臟跟上了馬達一樣“噗通噗通”劇烈跳動,她驚恐萬分。
出去的路隻有一條。薑芮茵交握住哆嗦的雙手,眼一閉心一橫,一瘸一拐地向前跑得飛快。
跑了五秒鐘左右,借著月亮的點點光亮,她看見了前方有一對模糊的身影,貌似是吻得難舍難分的那種。
薑芮茵:!!!
來不及了啊!
小路狹窄,將將能容納兩人並排通過。眼下小路已被那對情侶堵住。
隻見她一路火花帶閃電,於艱難險阻中用儘力氣勉強刹住腳,堪堪停在他們前方一兩厘米處。
沒等她後退拉開距離,男生興致猛然變得高昂,零幀起手環住女生的細腰於原地開轉。這一切發生得太倉促,薑芮茵甚至來不及恐懼,就被女生飛起來的一雙長腿有力地踹進了綠化帶裡。
飛起來的那一刻,薑芮茵甚至聽見了曖昧的“滋……嘖”聲。
十月份,小路兩邊的綠化帶裡的月季花開得正旺盛,花枝修長,布滿了尖銳的刺。
身體擦著茂密的花枝下墜,薑芮茵仰麵躺在地上,密密麻麻的痛感從小腿蔓延至屁股,疼得她痛徹心灰,死去活來。
她皺巴著臉齜牙咧嘴地睜開雙眼,猝不及防地,對上了一雙毫無防備的眼睛。
薑芮茵的瞳孔倏然收縮,眸中是同男生如出一轍的驚恐和震驚。
綠化帶裡,兩道銳利的尖叫聲同時刺破黑暗,也紮醒了旋轉進行時的情侶。
心力憔悴下,薑芮茵向來頑強的精神變得不堪一擊,腦中一陣眩暈。
吃力地撐起眼皮,光線昏暗,她隱約看清了對方的五官。
男生低垂著頭神情恍惚,麵容清疏。冷淡的眸子直直地望著她,目光有些許渙散。大概是魂兒還在外飄著。
頗有姿色啊頗有姿色!
她眼睛霎時睜地老大。
薑芮茵好像看見了愛神丘比特一箭射中了她的心臟,月老在給他倆牽紅線……心猝立刻轉為心動。
她想,方才的尖叫應該是愛情的開始的旋律,激烈又熱情……
“今晚月亮好圓,我們好巧。”短暫的前搖結束,,薑芮茵強撐身體勉強露出個鬼迷日眼的微笑,激動得哽咽開口,“方便加個綠泡泡嗎?”
可惜來不及等到對方的拒絕,她便感覺視線逐漸模糊,精力不支暈了過去。
暈過去前她歎慨,如今也算是月季花下死,做鬼也風流了。
“………”
“……同、同學?”
躺在地上的人四仰八叉,麵色安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