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務一:起死回生的老工廠。”(1 / 1)

2024年,初夏。

狂風呼嘯,暴雨傾盆,夾著撕裂夜幕的閃電,一輛黑色的汽車在山路上緩慢前行。

雨刷瘋狂清掃車窗上密集砸落的雨點,才勉強能看清前路,黃色的洪水沒過了河岸,在離車子不遠的地方不住地咆哮向前。

楚誠雙手緊握著方向盤,在穿透車頂的雷聲中聽著耳機裡下屬小錢在焦急地道:“……楚總你在哪裡啊?前麵隨時會有山體滑坡,太危險了,你快回來啊!”

雷聲這時在半空中炸開,映得楚誠眼中一片泛白,他謹慎地踩下刹車,等這陣閃光跟巨響過去。

這裡是G省西北欠發達山區,楚誠是一個家電廠商的負責人,這一片山區居民用的家用電器,大多是他們廠送進來的。

這是從他父親經營這家廠子開始就一直在做的,他接手之後也延續了這個傳統。

製造家電,便民利民,這是楚家做家電製造業的初心,城裡的居民要享受這些便利,山區的民眾更應該惠及。

這一次楚誠也是帶自己的人來送家電下鄉,但沒想到遇上了這個季節特有的極端天氣,在他們離開的半途中下起了暴雨。

當眾人停在休息區,等待暴風雨過去的時候,楚誠卻想起了他們剛剛去過的那戶人家。

那戶人家生活在深山裡,家裡隻剩下兩個老人,不僅沒有網絡,也沒有電話,而且房子年久失修,他們送去的洗衣機擺在屋裡,跟這個仿佛被現代遺忘的地方格格不入。

這樣的暴風雨,那老房子必定是要承受不住的,所以楚誠獨自開了車回來,準備接上那兩個老人。

“我都走到一半了,現在往哪邊走都是一樣的風險。”雷聲過去,楚誠重新啟動了車子,對耳機裡恢複了聲音的下屬道,“你們在原地待著,我接完人就回……”

就在車子要往前走的時候,楚誠眼前突然一片黑暗籠罩了過來,車窗碎裂的聲音響起,他的肋骨傳來一陣刺痛,接著整個世界失去平衡,耳機裡小錢的聲音也變得尖銳失真,然後他就什麼也不知道了。

……

聯邦曆3021年,深秋。

“哐哐哐!”

伴隨著工廠的大門被砸響,幾個長著絡腮胡子渾身肌肉,一看就不好惹的大漢對著裡頭喊道:“開門!快開門!叫那夥外鄉人出來見我,把你們欠的租金還了!”

裡麵沒有動靜,為首的大漢停了下來,忍不住往地上啐了一口。

這間開在藍源星上的製造廠廠房老舊,大門上的漆早已經剝落乾淨,隻有門上掛著的“第三區挖礦機製造廠”這幾個字還留著一點舊日的光輝。

隻不過跟過去人流如織、機器隆隆的時候相比,如今的製造廠門可羅雀,年輕一輩早已經跟那些掏空了這顆星球的能源礦就離開的飛船一起離開了家鄉,這裡剩下的就隻有一些老人,沒有辦法養活自己,除了製造廠無處可去。

“這地方的能源礦早就開采完了,一個製造挖礦機的破廠還有什麼開下去的必要?”

領頭催債的大漢生得格外凶惡,他瞪著緊閉的大門低聲罵道,“要不是當初那夥外鄉人突然來到這裡,要盤下這破廠繼續開,這裡的東西早被掏出來賣了。”

破船還有三斤釘,裡麵生產的挖礦機沒人要了,但生產線搬出來還是可以賣上價的。

那夥外鄉人肯定也知道這裡剩下的值錢東西就這麼點,糊弄了掌管這一區的長官,表麵說著要改造工廠,說不定私底下已經把廠裡搬空了。

就在他心裡罵罵咧咧的時候,麵前緊閉的工廠大門突然打開了,兩個人影出現在他麵前。

其中一個是看上去二十出頭的年輕人,他有著這顆星球上少見的純黑色頭發跟眼睛,一張臉生得很好,目如晨星,鼻若懸膽,嘴唇有些薄,一看就是個做商人的料子。

但他身上跟整個第三區最格格不入的,還是那股鬆弛感。

和他們這些凶神惡煞討生活的打手不同,和這顆星球上那些充滿疲憊跟暮氣的人也不同的,仿佛將眼前的世界跟自己的未來都掌控在手中的鬆弛感。

催債的大漢記得他,這是那夥盤下製造廠的外鄉人裡的其中一個。

隻不過上回見他的時候,青年還全須全尾,現在他的額頭上卻纏著繃帶,還吊起了一隻胳膊,仿佛被人打了一頓。

至於在他身邊的另一個人,大漢也記得,那是廠裡的會計。

跟那些基因改造人不同,這些生活在底層的普通人沒有漫長的壽命,也沒有在兩百歲時還保持年輕樣子的能力,他們在四十多歲的時候就已經展現出衰老的頹勢,生活越是底層,就衰老得越厲害。

這女人才四十多歲,頭發就已經帶上了霜雪一般的白色。

她看上去很警惕。

作為廠裡的會計,周姐很清楚,整個製造廠的帳上就隻剩下四十多萬聯邦幣。

這四十多萬要付工人們的工資、工廠的租金,還有之前廠裡欠下的外債……根本不夠。

一個季度的廠租給出去,怕是用不了幾天他們就要破產了。

“下一季度的租金,二十萬聯邦幣,現金還是劃賬?”

討債的大漢粗聲粗氣地問,同時他帶來的幾個人也圍了上來,帶來了無形的壓迫感。

會計周姐並不想直接劃二十萬出去,卻又不敢吭聲,就在這時,站在她身旁倚著門的楚誠站直了身體,開口道:“我記得離下一季度交租的期限還有幾天,幾位今天就上門,來得有些急了。”

這還不是怕你們這些狡猾的外鄉人把廠子掏空跑掉,來得遲了什麼都撈不著。

大漢心中腹誹,不過現在看到楚誠還在,他也就稍微放下了心,不那麼急著要租了。

見周圍的壓迫感消退,周姐緊繃的肩膀也放鬆下來,楚誠這才在心裡歎了一口氣——自己明明都重生到了星際時代,為什麼一睜眼還會有個瀕臨破產的製造廠亟待拯救?

是的,楚誠從2024年的地球重生到了宇宙曆3021年的星際聯邦,這時離人類飛船向著星空踏出第一步已經不知過去了多少年,地球都早已經化成了宇宙塵埃。

他在雨天遭遇山體滑坡,大概是連人帶車被埋到了底下,再次醒過來的時候,人就已經在藍源星的這家製造廠了。

眼下他這具身體也叫楚誠,頭上帶傷,斷了一隻手,被廠裡的工人發現的時候正在工廠的後山,如果不是醫治及時,就要沒命了。

所有人都覺得楚誠命大,下手的人可能隻是想劫財沒想害命,隻有楚誠自己知道,原本的那個“楚誠”是真的死了,不然怎麼會輪到自己這個異時空的靈魂複蘇在這裡?

不過奇怪的是,這具身體跟他原來的樣子可以說有八成像,剩下的兩成不同……楚誠有點說不上來,感覺就像是他整個人被優化了20%一樣。

而且頭部重創、手骨斷裂這樣的傷勢放在普通人身上,沒幾個月緩不過來,他躺了兩天就愈合得差不多了,現在還包著繃帶打著石膏是為了做做樣子,不想被人發現他的異常。

在門外這幾個人上門來催租的時候,楚誠正在研究廠裡的生產線和先前改造生產出的滯銷產品。

這個現在分屬在他名下的廠沒有產品不說,還欠了一大堆外債,還沒等他研究出個所以然,就被廠裡的下屬匆忙地請了出來。

等搞明白事態以後,楚誠想起自己現在這個身體的同伴之前一個都沒出現,說不定已經離開了藍源星,來催債的人怕是以為他們已經把這裡掏成了空殼,所以趕早幾日也要過來看看還有沒有什麼漏可以撿。

看著停產的車間和眾人或是焦急、或是木然的臉,楚誠思索了片刻,就叫上了會計周姐跟自己一起出來:“不要緊,先跟我去應付他們。”

能應付的先應付,後麵要是想不到起死回生的辦法,最多不過是把這廠裡的機器賣了,把工人的工資跟債務結清。

本來自己就是突然來到這裡,而且所學的知識跟這個時代的科技完全不一樣,就算他再有心破局,但無力回天又有什麼辦法?

“來都來了,總不好叫幾位空跑一趟。”楚誠說著,向周姐伸出了完好的那隻手,周姐遞上了準備好的一疊現金,一共五千聯邦幣。

這些鈔票一拿出來,楚誠立刻感覺到麵前的幾人呼吸粗重了些。

在沒有能源礦的今天,藍源星的薪資水平很低,底層的普通家庭每個月有幾千進賬就算不錯了,雖然麵前這幾個是收債催租的打手,但他們領的也是低廉的工資。

交租的時間還沒到,這個數額的聯邦幣不可能是用來交租的,隻能是用來打點他們的。

楚誠臉上掛起交易時常用的笑容,將這些錢塞到了為首大漢的手裡,微微湊上前壓低了聲音道,“請兄弟們喝茶,我這個傷勢總要靜養幾個月,跑不了的。廠裡現在緊張,我那幾個兄弟已經出去找路子了,很快就能找到合適的買家。不過廠裡現在不能亂,所以帳上的錢不能動,要是收租的時間到了,幾位兄弟能晚來幾天……到時一定不會虧待了幾位。”

為首的大漢心猛地一跳,看了楚誠一眼,對上他的目光,覺得這些人想乾的事果然跟自己想的一樣。

不過晚來幾日,給他們點時間操作,自己幾人就能跟著喝一口湯……為什麼不乾?

反正損失的財物是官方的,動手的人是外鄉的,跟他們一毛錢關係都沒有。

他收了楚誠塞過來的鈔票,清了清嗓子,看麵前的人對自己笑了笑又退了回去,這才粗聲道:“行了,諒你們也不敢拖欠房租,我就過幾日再來收。”

說完,他瞥了一旁的周姐一眼,這才說了一聲“走”,帶著幾個興奮的手下離開了。

“走吧,暫時沒事了。”楚誠目送幾人走遠,這才收回目光,就在他想要轉身回廠裡的時候,眼前突然閃過一道光,接著是無窮的信息瀑流覆蓋了整個視野。

一瞬間就有大量信息湧入大腦的感覺叫楚誠搖晃了一下,整個人後退一步撞上了鐵門,發出“哐”的一聲,而他抬手扶住了自己的頭。

“先生!”周姐嚇了一跳,連忙扶住他,還以為是他受傷的頭又疼了,“來人——快來人!”

在她略顯刺耳的尖叫中,楚誠看著麵前無窮的數據瀑流在自己閉目的視野中發著淡藍色的光芒,就同這個星球已經被挖掘乾淨的能源礦一樣。

他確定了,這在自己醒來以後幾次三番出現的東西並不是腦子損傷後的幻覺。

這一次,淡藍色的數據瀑流沒有再憑空消失,而是逐漸在他眼前凝聚成了一串字符。

這串字符不是聯邦通用語,也不是其他,而是楚誠最熟悉的方塊字。

它靜靜地懸浮在黑暗中,像是點亮楚誠新人生的一束輝光:

“叮,宇宙工廠係統已綁定。”

“請玩家接受任務。”

“任務一:起死回生的老工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