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4 章(1 / 1)

不喜被人觸碰,換了身新衣的楚鬱坐在馬車上,馬車平穩地行駛在官道上,他烏黑的發攏在發冠裡,伴隨著滾動的車輪,垂瓔在胸前輕輕搖晃。

他手中拿了卷書,垂目在看。

馬車已經在離開邕城縣前往京城的路上。

身後跟的是沈二公子沈聞致的馬車。

再往後,就是負責押送的囚車。

宮中帶來的禁衛不夠,且禁衛的職責是守衛太子,於是又從府衙裡調了一批守衛,用來看押囚車。

陳公公掀開車簾往後看了眼後麵的囚車,心中不安。

“殿下。”他放下車簾,“最多明日,王相那裡就會得知邕城發生的事了。”

此時的楚鬱,已經沒了適才麵對嵇臨奚幾人溫柔好說話的模樣,他倚靠著軟枕,目光停在書上,籠罩著修長眉宇的是帶著平靜的冷漠,身上是不再遮掩的昭昭威儀。

燕淮在旁,懷中抱著劍:“那又如何,他該擔心的是如何對殿下交代。”

“唉。”陳公公歎息一聲。

此事哪有這麼簡單。

若殿下羽翼豐滿,必是未來君主,這件事便沒有那麼令人頭痛,王老爺一家處理了也就處理了,偏偏現在殿下羽翼未豐,陛下身體康健,對安貴妃和六皇子寵愛日甚,陛下心裡已經儼然有了另立太子的念頭,隻是顧及國本一直沒有提及此事。

此時殿下正是需要朝臣支持的時候,王相分明是殿下目前最大的助力,殿下這樣做不就等同於把王相這股助力勢力推遠嗎?

殿下到底還是年輕,過於天真,才會因為一些身份卑微的平民做出這樣自損利益的事,回宮之後,隻怕皇後娘娘那裡要大怒一場。

……

鎮府石獅、高門匾額,原本下了晚朝,在書房裡逗弄著籠中鸚鵡姿態悠閒的王相,在聽到管家的傳訊以後,臉色猛的一變。

“你說什麼?”

“太子去了邕城縣,抓了我叔父一家?!”

“奴才也是才收到的消息,送消息的人已經快馬加鞭,根據時日,押送的囚車明日就會進京,相爺,怎麼辦?”

王相坐了一會兒,“讓傳訊的人來見我。”

“派人叫馳毅過來。”

馳毅是他的長子,待到明年新一輪的科舉開始,便要下場參與,也是時候準備接替他成為王家的中流砥柱了。

管家低頭說諾,轉身立刻出去了,不一會兒,帶進來一人,那人穿著一身樸素衣袍,滿是風塵,一進來便跪在地上,“卑職邕城縣吏目龔福,見過相爺。”為了能以最快的速度先太子車架一步趕到京城,給相爺通風報信,他駕馬而來,一路上都不敢多做休息,眼下滿是青黑。

外麵也踏進來一錦衣公子,懷裡抱著暖爐,“爹,你叫我?”隨即自顧自挑一個椅子坐下,經過跪在地上的小官時,瞥了一眼,沒有放在心上。

王相也懶得斥這個疼愛的兒子,隻望著跪在地上的小官,神色陰沉:“我叔父一家犯了何罪,怎麼會落到太子手裡?”

王馳毅瞳孔一睜:“什麼?叔公他們被太子抓了?太子不是生病,在東宮裡休養嗎?”

王相冷笑:“隻怕稱病休養是假,暗度陳倉是真。”

龔福跪拜道:“小官了解得也不是十分清楚,隻知道太子帶著燕世子去了邕城遊玩,而後因為不滿當地住宿環境,便瞞下身份自稱沈二公子,與燕世子去了王家,原本還好好的,離開的前夜王老爺還準備了餞彆宴,就在餞彆宴上,一群人衝了出來,狀告王老爺的兒子強搶民女奸殺丟棄,又狀告王夫人殘害人命,王家府邸裡埋了二十幾具屍體。”

“太子聽聞就要去查,王老爺不知太子身份,讓下人護衛攔住太子,最後還拿著劍對太子動手,太子大怒,將王家上下全部扣押,連帶著知縣和知府也一同扣押,調查之後,就將人押送往京城,準備交由大理寺審理。”

“什麼!叔公他瘋了?敢對太子動手?”手中暖爐落在地上,王馳毅站了起來,“他這是老糊塗了?想拖我們京城王家下水?!”

要知道刺殺皇室中人,可是誅九族的大罪,更彆說還是太子。

王馳毅扭頭,看著自己的父親:“爹!這我們得趕緊擺脫乾係,叔公做的事,我們可是半點不知啊!”

“你以為你想擺脫,就擺脫得了嗎?”王相睨了一眼他,冷聲道:“太子真是好手段啊。”

“這與太子的手段有什麼關係?”王馳毅不解。

在他看來,這一切都隻是巧合,隻是這巧合讓叔公一家倒了大黴,總不能是太子故意設計吧?

王相提著裝著鸚鵡的金絲牢籠,手指一挑,打開了門,他抓了點料食放在手心,裡麵的鸚鵡鑽出頭來,跳到他的掌心,低頭啄著料食,乖巧不已。

王相伸手輕摸著鸚鵡的腦袋,“太子分明可以先控住局麵,書信一封給我告知那裡的事,商酌後再行決斷,還能趁著此事從我這裡要一個人情,卻雷厲風行以最快的速度將人扣押送往京城交由大理寺,隻怕前往邕城不是他一時興起,餞彆宴上的破壞也不是表麵上的那麼簡單。”

王馳毅瞪大眼睛:“爹,我們不是太子一方的人嗎?太子要對付我們?這樣做對太子有什麼好處?”

“是啊,這樣做對太子有什麼好處……”王相的手,朝著鸚鵡的脖子摸去,鸚鵡毫無防備,而後脖頸被猛然扼住,再掙紮已經來不及,不過片刻就失去了聲息,腦袋軟在一邊。

屍體被扔進籠子裡,王相笑了笑,那份笑卻不達眼底,反而冷得可怕。

“取一袋金葉子過來。”他對著管家吩咐。

管家拿來金葉子,王相起身,看也沒看底下跪著的小官,“拿了這袋金葉子,回你的邕城縣去罷。”

龔福跪地迭聲道謝,而後掀起衣擺,接了袋子,快步往外麵去了。

“來人,備轎,我要出去一趟。”

他該好好問一番皇後娘娘,太子這是何意了。

……

嵇臨奚不是很好過。

那日他從師爺那裡拿了賞銀,和常席趙韻分彆後,本打算回一趟王家將自己丟的扮飾和烤雞烤豬撿起來,沒想到回去後王家已經被層層看守了起來,四麵都沒有能進去的機會。

就這麼錯失了一大筆銀錢。

原來的竹屋他是不會打算回去了,裡麵除了一床被子和一些簡陋的東西,其它的也沒什麼了,這兩日他一直住在府衙裡,府衙顯然不會給他太好的住處,於是他都是睡在沒火的房間裡,冷得晚上被子要團成一團不透任何風。

幸好的是,這樣的日子在今天就要結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