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1 / 1)

再次回到君子軒,他要的糯米和雞已經準備好了,嵇臨奚煞有介事的將糯米圍著院子灑了一圈,又讓人將雞宰殺取了三碗雞血,灑在糯米上。

“拿把鋒利的匕首來。”他麵不改色說。

王老爺示意,一旁下人連忙送去提前準備好的匕首。

嵇臨奚拿著匕首,眉頭都未挑一下,匕首徑直割破開自己的手指,看著它一滴一滴滴落在地,就像是這樣的事已經做過上千次一般。

望著他這副神色,王老爺的懷疑不免得打消掉兩分,直到繞著院子滴了一圈,嵇臨奚的臉頰也露出一點白色,他這才放下竹簍,從裡麵拿出一塊布條,裹在手上。

“還需要去臥房一趟,做個陣眼,需要一個人幫忙我打下手。”嵇臨奚視線掃了掃下人,然後看似隨意指了指,正是之前他瞧見不對的那人,“就你吧。”

“我……我嗎?”那下人露出害怕的麵色,好像不太願意。

“楚道長既然選了你,還不趕緊過去。”王公子不耐煩踹了他一腳,“一個下人,還敢違逆道長的意思是嗎?”見過嵇臨奚麵不改色放血的樣子,他也覺得這楚道長應是有幾分真本事。

下人被那一腳踹翻在地上,連忙爬起來說是,神色畏懼地跟著嵇臨奚進了臥房裡去。

門一關上,到了臥房裡嵇臨奚站在離鏡子不遠的地方布置陣眼,所謂的陣眼就是一把灰,再配一點糯米,拿著點朱砂畫一個圈圈起來。

“你叫什麼名字?”

那人愣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嵇臨奚是在和他搭話:“回道長,我叫長貴。”

嵇臨奚哦了一聲,開始閉眼做法。

他背對著長貴,做了一些花架勢後,睜開一點眼睛的縫隙看了一眼鏡子。

此時此刻,長貴的眼睛裡充滿了輕蔑和惱恨,哪裡還有剛才的小心翼翼和畏懼害怕。

嵇臨奚睜開眼睛,燒了一張符紙,歎了歎氣道:“姑娘,你生前可憐,也不是你身後作惡的理由,王公子便是強迫你,你大不了忍一下事後報官讓知縣還你一個清白,怎可變成鬼危害人間。”

聽到他這話,長貴的拳頭驟然攥得死緊。

嵇臨奚自然知道自己說的是些禽獸混賬話,以王家的權勢,知縣定然不會站在她那邊,倘若他是這被強迫的姑娘,定要忍上一手諂媚些,等到王公子放鬆警惕,拿著發簪先一下刺穿喉嚨,這樣就能讓人叫不出來聲。

捅了喉嚨,人不會立刻死,在這期間把發簪留在裡麵,提著人在房間裡找一些尖銳沉重的東西,把那命根子砸爛了,手腳也砸斷,爽了再逃之夭夭,被抓了當場就利落自殺,也不怎麼虧,沒被抓就血賺。

不管結局如何,總比枉送了自己的清白與性命,仇人還過得瀟灑恣意得好。

長貴不動。

嵇臨奚又道:“委身給王公子也不錯,王家如此有錢有權,做了他的女人不吃苦享福,你實在不懂珍惜。”

他嘴裡不當人的話一句接一句,長貴終是忍不住了,咬著牙開口,嗓音陰沉:“楚道長,死者為大,便是你是一個驅鬼除妖的道士,也不能隨意侮辱於一個姑娘家。”

嵇臨奚回頭,望著他笑了。

長貴意識過來什麼,臉色劇變。

……

“楚道長怎麼在裡麵待了那麼久?”

話音剛落,關著的門就打開了,嵇臨奚背著竹簍從中走出,與進去時不同,出來的他額頭紅腫,王老爺立刻關心道:“楚道長……你的額頭這是……”

“哦。”嵇臨奚抬頭看了一眼,沒看到,輕描淡寫道:“不礙事,布置陣眼的時候為了安撫這姑娘的怨氣,誠心磕了幾個頭罷了。”

一旁的長貴,佝著腰跟在他身邊。

嵇臨奚又道:“陣法我已經布置好了,祭品在子時前一定要送進去,中途哪怕聽到什麼看到什麼也彆管,當作什麼都沒發現。”

這樣的話,嚇得王老爺王夫人還有王公子臉色都變了下。

王夫人急切的詢問著:“就不能今天把她解決掉嗎?”

嵇臨奚搖頭:“這隻厲鬼怨氣深重,我剛才放了一次至陽之血,實力有所損耗,兩日後她實力下降,我恢複過來,才能將她降伏。”

“這兩日切記不能破壞我布置下的陣法,否則之後對付這隻厲鬼就難了。”

如此吩咐一番,他背著竹簍就要往外麵走,王老爺忙問他要去哪裡。

“我去外麵買些要用的東西,過會兒就回。”

王老爺滿麵笑容:“楚道長既是要買東西,這份錢理應由我王家來出。”隨即叫來一下人,命令道:“去賬房拿個五十兩,陪楚道長一起去,好好保護楚道長的安全。”

嵇臨奚心中暗暗唾了王老爺一口。

果然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這是防著自己跑路又或者和彆人有勾結,派人來監視自己了。

他麵上無動於衷點了點頭,“也可。”

下人去了賬房,一會兒的時間就拿著銀子過來了,“楚道長,我們走吧。”

出了王家,嵇臨奚分明已經冷得不行,隻想趕緊找個能烤火的地方將濕潤的褲子鞋子烤乾,又裹在厚厚的被子裡好好睡一覺,然而因著身邊的王家下人,他隻能挺著脊背做出若無其事視寒冷為無物的樣子,哪怕手指凍得通紅發僵,都隻能露在外麵雲淡風輕。

“楚道長,你不冷嗎?”

王家下人看著他都覺得發冷。

“修道之人,多年在風雪裡行走,已經不畏冷了。”不不不他冷死了冷死了冷死了冷死冷死了!

買些什麼東西才好糊弄過去呢?

嵇臨奚飛快轉動著腦子,帶著人在大街上逛了兩圈,路上人人穿得厚實,哪怕販夫走卒也是將自己裹成粽子,手捂在袖子裡,隻他一人穿著布衣,雖說不上薄,但也談不上有多保暖。

左看右看,悻悻買了點朱砂符紙,又去一個看起來店麵奢侈的藥材店裡看了一眼,挑剔的掃視一圈後,遲疑著又重新看了一遍。

“楚道長,可是要買些什麼藥材,你與奴才說,這邕城所有的藥店奴才都摸得清楚。”王家下人殷勤道。

嵇臨奚道:“隻是想買一些補氣益血的藥材……”事實上是因為這裡麵燒了火炭有點暖和,再在外麵逛,他真的要被冷死了!

王家下人正要說話,外麵卻忽然暗了暗,原是有人進來了,與之一同的,是腰間玉佩輕輕撞擊的聲音,悅耳動聽。

“公子,這邕城天冷,您若想要買些藥材,吩咐奴才來就是了,怎麼勞煩您親自來,”殷勤無比的公鴨嗓音。

這又是哪家出門的公子少爺。

嵇臨奚暗自呸了一聲,不以為然看了過去。

隻見來人內裡穿著青色絲綿袍,腰間垂掛著一串玉墜串子,外麵披著狐裘,那是一張十分白皙的麵容,看不出任何的瑕疵,唇瓣如春日桃花,眼若琉璃,俊雅至極,衣容貴麗都不足以形容,眼皮輕輕低垂,自有一股養尊處優的尊崇之氣。

他從外麵走來,逆光下發絲邊緣鍍了一層光,如夢似幻的光彩叫東躲西藏、東騙西騙的神棍嵇臨奚一下凝住了目光,甚至忘卻了自己的偽裝,怔怔的不知做何反應。

“無礙,待在客棧倒也無聊,出來透透氣也好。”進來店裡的公子並沒有看他,也沒有抬眼,隻語氣平淡與身後人說話。

嵇臨奚骨子裡不止貪戀虛榮滿肚子壞水,還好色。

他這種連下九流都擠不進去的騙子,少時在書院裡當雜役的時候,學會了認字,買了很多雜書,那些雜書裡就有一些帶顏色的書籍,要文字有文字,要圖畫有圖畫。

若是君子一些的人物,第一次看到這樣的書籍第一反應或是皺眉或是不好意思的扔開,再有的就是偷偷看完,然後像做了錯事一樣扔開,嵇臨奚卻是沒有廉恥地從頭看到尾,然後就開動了。

和隻公狗沒什麼區彆。

事後又逐字逐句學習,待到後麵不滿意了,就自己提筆上手,沒練多久,寫得那叫一個活色春香。

大丈夫,不好錢不好色好什麼?

很早的時候,嵇臨奚就知道自己是一個下流的垃圾,一年前他有次騙了一筆錢之後,還特意去花街柳巷逛了一圈。

然後挫敗而歸。

不夠美,不夠漂亮,不夠有氣質,反正就是什麼都不夠。

他雖身份賤籍,也沒什麼好的未來活路,大抵坑蒙拐騙一生,騙得一次享受一次,卻不願在這件事上將就一點,挑剔得可怕。

如果具體形容有多挑剔,便是做那樣子的夢,夢裡的人也是沒臉模糊的,但是他自己有感覺,那必定是傾國傾城的人兒,否則怎麼叫他一點臉皮都不要,跟失了神智一般,隻知歡愛情迷不知其它?

進來的華貴公子終於抬眼了,視線隻在他身上輕輕掠過去,像看灰塵一般,嵇臨奚就覺得自己的脊背酥麻得厲害,連著心臟都噗通噗通跳得不行。

甚至不止如此。

他不知廉恥地起反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