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新家】

諸伏景光沒有想過自己隨手畫的圖紙能被父母視如珍寶一般拿去，根據現實條件略作改動，然後便用在了施工上。

等他知道這件事的時候，已經是整個房屋竣工，房子裡散去了裝修後遺留下的味道，打掃得乾乾淨淨，隻等拎包入住的那天了。

諸伏先生特地請了假，和妻子搬了一個白天的行李，然後在諸伏景光放學的時候開車等在校門外，直接將小兒子拐上了車。如果不是學校的老師認識諸伏先生，諸伏景光的同學都要以為他們的轉校生朋友被人綁架了。

諸伏景光在誤會解除之後向降穀零揮手道彆，卻沒想到他隻是揮了揮手，車上就又多了一個被“綁架”的小學生。

降穀零還沒從自己被好友的爸爸邀請的驚訝中緩過神來，兩個小學生在轎車後座麵麵相覷，沉默了一路，整個車廂中回蕩著諸伏先生略顯興奮的聲音。

好在這樣的尷尬沒有持續很久，無論是諸伏景光還是降穀零的家都離這裡不算太遠。兩個孩子還沒有想出一個合適的話題讓自己能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麼事，轎車就穩穩停在一座嶄新的小樓前。

諸伏景光記得這裡，確切說，是記得周圍的景色。隻是原來的小樓破敗不堪，總覺得隨時會在稍微大一點兒的地震中倒塌。

而現在，這座小樓完全被翻新過，原木外牆經過特殊處理，在保持原色的同時也保證了防腐效果。窗外懸掛了幾棵漂亮的植物，如今正開著姹紫嫣紅的花，花下是諸伏先生親手彩繪燒製的花盆，兩者各自彰顯著自己的美麗，給這質樸的小樓增添色彩。

降穀零也有些驚訝，他站在樓前踟躕不前，隻呆呆看著諸伏景光歡樂的笑顏。

他的家裝修得也很漂亮，但不會有人精心打理小院，裝修時也沒有考慮過他的存在——介於那棟樓購買的時間早於降穀零出生之前，也沒有辦法提前考慮。他並不想責怪繁忙的父母，隻是……突然感到了些許寂寞。

諸伏景光已經換了鞋子站在客廳裡了，回頭看降穀零還在門外，趕緊招呼他進來：“zero，快來！”

“我……我想起來還有點事……”降穀零覺得自己不應該出現在這樣的場合中，這是諸伏家的快樂，他一個外人在這裡算怎麼回事呢？

他囁嚅著，聲音輕得幾乎隻有他自己才能聽見。

是的，諸伏景光沒有聽見。他隻看到好友張了張口，似乎想說什麼，但他沒有聽清。

所以他順著自己的話頭繼續下去：“我媽媽買了專屬於zero的拖鞋哦——”

因為他沒有聽清降穀零說的話，為了防止對方也聽不清自己的話，他特地慢慢地、一字一句清晰地表達著自己的意圖。

黑發的男孩展示還帶著包裝的拖鞋，上麵用水彩筆寫著大大的“zero”，一看就是諸伏景光的手筆。

降穀零仿佛成了被美人魚誘惑的水手，不由自主地向前走了一步，又一步。踏入門檻的時候，就像是打破了某種隔閡，被等不及的好友一把抓著手腕向前扯了幾步。

他被按在門口的換鞋凳上，手忙腳亂地拒絕了諸伏景光給他換鞋的動作，放下書包，自己主動接過已經拆掉了包裝的拖鞋。

外包裝在諸伏景光手中發出窸窣的響聲。

降穀零看看鞋子，又看看好友。不自信地問：“真的可以嗎？”

一直貼心又仔細的好友今天像是變了個人，他像是沒有看出降穀零的遲疑，反而催促道：“趕緊換鞋，看看我們以後在哪裡做作業比較方便。”

他甚至已經默認了以後兩人都會在諸伏宅做完作業的日程表，完全沒有征求降穀零的意見。

降穀零低下頭，勾起唇角，放下一切遲疑和不確定，動作熟練地換上了柔軟的室內鞋。鞋子合腳，這個動作仿佛做過了千百遍，輕鬆就穿上了鞋子。

兩個男孩啪嗒啪嗒地在木質地板上跑來跑去，巡視著自己的新領地。

寬敞明亮的廚房，爸爸和媽媽在討論是否增加一些小家電。超大空間的客廳，有著幾乎占據了半麵牆壁的電視機。客廳連接著盥洗室、功能區和二樓的樓梯，功能區中整整齊齊擺放著洗衣機、烘乾機、熨燙機、掃地機器人等一堆家電，可以想象未來這裡會成為保障房屋乾淨整潔的重要場所。

這間房間中還有一扇小門，連接著後方的花園。不知是不是對於陽光的熱愛，花園中保留了晾曬區域，天氣晴朗的時候他們還可以將洗後的衣服拿到這裡晾曬。

一樓的客廳並非不能成為他們學習的空間，但並不最讓人滿意。

諸伏景光又跑上樓，一一查看房間。

二樓的房間比起一樓多得多，書房、畫室、活動室、臥室等等。還有一些不在諸伏景光設計中的房間，隻是做了簡單的裝修，空置著。

諸伏景光與諸伏高明都有自己的房間，男孩偷偷打開兄長的房間看了一眼，降穀零的腦袋也湊過來看了一眼，而後兩人像是做了什麼壞事似的，又將門關了起來。同樣方式欣賞了下其他房間之後，兩人才來到今天的重頭戲，諸伏景光自己的房間。

朝南的房間通透明亮，比諸伏景光預想中的還大一些，放下了一張床、衣櫃和書桌之後還留出了巨大的空間，以後如果想要做些簡單的鍛煉健身也不覺逼仄。

諸伏景光拉著降穀零的手走進房間，在書桌前估量了下尺寸，比起一般的書桌要大得多，兩人一起看書做作業還能有多餘的空間。書桌下擺放了兩張座椅，顯然在最初就是為了兩個孩子一起使用而設計的。

轉角書桌一邊可以供兩個孩子學習，另一邊則能讓諸伏景光使用他的電腦，預留的網線和外設接口用紮線帶理順，整整齊齊地固定在一角。

書桌上方的櫃子裡現在還是空蕩蕩的，諸伏景光在老家有一些繪本，都是給真小孩兒看的，並不適合現在的他。等以後，這個櫃子裡應該會放滿各種有用的工具書吧，因而並不著急現在就要立刻填滿它。

降穀零一直發出“哇——”的感歎聲，充當氣氛組極為合適。

兩個孩子在書桌前坐定，降穀零還感歎，“這裡真的好舒適，超有生活氣息。”

也不知道一個六歲的小孩兒哪裡學來的形容詞，第一天住人的房子就看出生活氣息來了。

“我以後真的可以來這裡和hiro一起學習嗎？”降穀零已經感受到諸伏家對於他的歡迎態度了，但從沒有人這麼邀請過他，他的不敢置信至今仍未完全消除。

諸伏景光不想第十遍重複相同的話語，他改變策略，指了指嶄新的書桌，“不相信的話，就從今天開始吧。做完作業再回家。”

“哎……？”降穀零的思緒還在感歎新房子呢，這一下情緒都不連貫了。他摸了下書包，注意到今天還是上學第一天，根本沒有布置作業。

他明白過來，自己這是被小夥伴調侃了。

男孩兒立刻反擊回去，“hiro才是，看到自己的新家不開心嗎？”

諸伏景光當然開心，但他已經經曆過更開心的事了，如今父母健在就是他最快樂的事情。每天都沉浸在這樣的快樂中，他都覺得自己要產生罪惡感了。

他略微遲疑了一下，很快調整過來，“開心，很喜歡，新家超棒的。”

“真的？沒騙人？”降穀零歪著頭打量好友，伸出手來戳戳對方的臉頰，“但是hiro一直沒怎麼笑啊。”

“那是因為……”諸伏景光放下書包，從行李中翻出一遝白紙來。“雖然沒有作業，但還有很多畫要畫呢。”

“之前在圖書館不方便，現在搬到新家了，有空間了，工作量可就要增加咯。”他揉揉自己的肩膀，向自己的“戰友”展示“軍備”。

“今天還要歸整行李，就先畫五十張吧。”

降穀零瞪大了眼睛，張口結舌。

他似乎明白諸伏景光為什麼這麼歡迎他來家裡一起做作業了，這是已經打定了主意，要讓他做童工呢！

五十張不行，真的做不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