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可靠的朋友】
不是降穀零又是誰。
諸伏景光差點脫口而出“zero”,趕緊咬住自己的舌頭吞下了沒能出聲的話語。他也迎上去幾步,離得近了,就看到降穀零臉上的青青紫紫和血痕,身上單薄且破舊的衣服,皺起了眉頭。顧不上對方想說什麼的樣子,隻一心在身上一頓翻翻找找。由於衣服過於繁複且厚實,好容易才從層層疊疊的和服中掏出一直備在身上的手帕,將降穀零拉進門,想給他擦拭被弄臟的臉和受傷的地方。
“好冰”,諸伏景光剛碰到降穀零的手,隻覺得入手冰涼,再看那頭金發上居然還帶了霜,剛才燈光下的反光怕也有著霜花的功勞。
他心中歎息,一把扯下自己雪白的圍巾,將人兜頭罩住,一把拉進了房間裡。
前世諸伏景光與降穀零的初見,是降穀零主動來找的諸伏景光。因為無法說話的緣故,被嘲笑的也是諸伏景光。當時他也知道降穀零因為長相緣故會被彆人排擠,但他的好友一直表現得非常勇敢而無畏,敢於和其他孩子爭鬥,也敢於說出自己的心聲。
哪像現在,隻任由他人欺負。
【那時候的zero也是經過了許多不公的對待才會用那種方式對抗他人的嘲笑吧。】諸伏景光不由這麼想到,小臉兒繃得緊緊的。
房裡氣氛熱烈,電視中傳出樂聲,大人們沉浸在歡聲笑語中,外界的嘈雜沒能入侵室內的安寧祥和。諸伏景光臉色不太好的樣子,用力拉開門進入引起了些許動靜,讓屋裡的人少許地停頓了下。諸伏太太見小兒子拉了個人進來,趕忙迎上來問他:“景光,這是誰呀?”
“我在東京認識的朋友,他把自己弄傷了,家裡大人不在,我帶他進來包紮一下。”
沒有人問他在東京這麼短的時間裡怎麼就多了個朋友出來,隻有大人們的噓寒問暖。
“趕緊進來吧,外麵冷。”
“怎麼傷到啦,嚴重嗎?”
“啊啦,受傷了嗎?”親戚家的阿姨起身,張羅著孩子們先去清洗傷口,自己則去拿醫藥箱。
“先去包紮一下,一會兒一起來吃點暖和的就不疼了。”阿姨說了謊,其實冷的時候不疼,暖和起來才會疼。同樣的,隻是一個人承受的時候,疼痛似乎並不那麼疼痛,可一旦有了人關心,丁點兒的疼痛就引了萬分委屈來。
和室的門被關上,寒冷與痛苦的回憶一同被隔絕在外。
諸伏景光開了熱水,沾濕了手帕,擦去蜜色肌膚上帶著的灰塵與泥土,疼痛與水汽讓降穀零的眸子沾上些微的濕潤,像是狗崽睜著濕漉漉的眼睛,嗚咽著求食的樣子。
“怎麼把自己弄得到處是傷,”沒忍住對前世幼馴染的熟稔,諸伏景光還是問出了聲。問完又知道自己說了句廢話,剛才這麼多人圍著降穀零一人,就算他再怎麼能文善武,現在也不過是不到7歲的孩子,雙拳難敵四手,體格、力量、敏捷也無法與那些和他年齡相仿或者比他更大的孩子相比。
“是他們不好。”
“確實是他們不好,這不是你弄傷自己的理由。你可以遊鬥,可以逃跑,還可以向大人求助,有很多解決的辦法……”他用梳子梳順了金發,抬起降穀零的下巴,仔細觀察他裸露出皮膚的部分還有沒有傷口。
“但你都沒有做不是嗎?”他像是單純地陳述了一下事實,沒有詳究的意思,飛快地接了下一句,“還有受傷的地方嗎?身上有哪裡疼嗎?”
降穀零搖搖頭,他的一切爭強鬥狠都隻是想引起注意——不管是父母的又或者是彆的什麼人,隻要有人肯看他、關心他就好,並不是真的耿直到上去送菜。
諸伏景光看穿了他的小心思,暗自發笑,也帶上了一絲憐愛。前世時的他還隻能在意自己的痛苦,雖然知道降穀零因為外貌而被欺負過好一陣子,但諸伏景光自己也無暇他顧,恐怕還是讓降穀零承受了頗多。
溫暖的手落在金發上,“以後不要這樣了,明知道他們會欺負你,又何必湊上去呢。他們的思想不改變,是不會和你成為朋友的。”
降穀零點了下頭,有些怯怯地問,“我們是朋友對嗎?你剛才說了的,我是朋友。”
諸伏景光在水龍頭下搓了搓弄臟的手帕,抓著降穀零的手也給一起洗了。邊洗邊說,“這時候要說,‘我想和你成為朋友,請和我做朋友吧’。”
降穀零抿了抿唇,乖巧地照葫蘆畫瓢,“我想和你成為朋友,請和我成為朋友吧。”
諸伏景光一直緊繃著的小臉舒展開,露出他一貫的溫和笑容來,燦爛地照亮了身前的男孩。
“嗯,我是諸伏景光,我也想和你做朋友。”
“我、我是降穀零。”
“‘零’嗎?那我叫你‘zero’怎麼樣,是不是特彆帥。”
“咦?”降穀零懵懂地歪了歪腦袋,被新朋友突如其來的自來熟打了個懵圈。好一會兒,看出新朋友沒有惡意,他也確實覺得“zero”很帥氣,便點點頭同意了。
“zero叫我‘hiro’就好了。”諸伏景光抓著降穀零的手,在他的手心裡一筆一畫地寫著自己的名字。
“嗯,hiro。”降穀零看著在自己手中比畫著的手指,仿佛光芒都隨著這名字照進了心裡。
聽到久違的稱呼,諸伏景光露出懷念的神色,一把抱住了還在反複念著新朋友名字的降穀零,隱藏住自己幾乎落下淚來的悲傷與哽咽。
降穀零可能是沒怎麼好好吃飯,身材比同齡的諸伏景光矮了一些,這一下被抱了滿懷,小小的身體就被環進了諸伏景光的擁抱中。
【好溫暖。】降穀零遲疑地伸出自己的雙手,看著被洗淨的小手,他綻放出笑容,回抱了回去。
諸伏高明從半路接過了親戚家阿姨的醫藥箱,見兩人一直沒出來,便到衛生間來尋。一進門就看到兩個孩子相擁在一起,像是可愛的小獸擠在一起互相取暖的樣子。
“咳咳”,他不解風情地發出聲響,打斷了兩人的溫馨時刻,“傷口不疼了嗎?快來上藥吧。”
兩人分開,小臉兒紅撲撲地跑到他麵前,也不知是羞的還是熱的。諸伏景光從哥哥手中接過醫藥箱,“哥哥先回去吧。我來給zero上藥就好了。”
諸伏高明本來想問“你會上藥嗎”,想到弟弟自稱是從26歲重生回來的公安,又閉上了嘴,隻叮囑了一句“zero是吧,趕緊上完藥,一起來吃飯”,便回去了餐桌。弟弟早就吃飽了,他一直忙著布菜,還沒吃飽呢。
諸伏景光和降穀零就近在客廳中坐下。醫藥箱中針對外傷的藥品還挺全,諸伏景光選擇了適用的器材,對降穀零強調道:“有點痛哦,你不要亂動。”
降穀零緊張地抿緊嘴唇,向後仰的身體緊緊貼在沙發椅背上,嚇得眼睛都快閉起來了,隻敢眯縫著一條來看新朋友給他上藥的動作。
而諸伏景光則毫不意外地在拿起棉簽的一瞬間,聽到了警鈴聲。他似乎有點兒明白該如何觸發這種白霧遊戲了。
這次的遊戲是現實向的,在遊戲的指導下完成對於傷口的處理任務,就和他現在要做的事情一樣,又比現在處理的傷口更加猙獰恐怖。
諸伏景光無奈到幾乎想要歎氣,明明他能完美完成的工作,卻必須多經曆一次遊戲副本。雖然提前預習一遍也沒什麼不好,但真的用不到手術刀——降穀零的傷口也沒有到需要縫合的程度。
【早知道剛才就不嘗試開啟白霧遊戲了。】
他無奈中帶著認真,跟著遊戲的指示,對沒有傷口隻是腫脹起來的地方用冷凝噴霧噴塗,拿上一些醫用冷敷貼冷敷著。而有傷口的地方,用可以接觸傷口的消毒液清洗傷口,然後從傷口中心位置向外消毒,隨後小的傷口貼上創可貼,大的傷口撒上消炎藥貼上紗布並用醫用膠帶固定,更嚴重的傷口用持針鉗夾著針縫合傷口,最後打上漂亮的外科結。
與標準答案幾乎一致的操作,這次任務也是完美達成。白霧散去時,【獲得“醫術”技能+1】。這不是諸伏景光第一次獲得技能增加的獎勵,他隻是瞥了一眼便繼續手上的動作。
如同教科書般的操作後,諸伏景光看著貼了好幾個創可貼的降穀零,囑咐他,“冰敷隻能在24小時內進行,之後就要用熱敷來活血了。這個藥膏有活血化瘀的作用,你拿去用。”
將藥膏遞過去的時候,諸伏景光又收了收手,沒有第一時間將藥膏交到降穀零的手中,而是告誡道:“記住,這可不是讓你更肆無忌憚打架用的。”
降穀零點點頭,“我沒有隨便打架。”
他隻為了達成目的才打架,目的達到自然沒必要用這種自損八百的手段。
看著諸伏景光點點頭表示讚同,他這才鄭重其事地接過了藥膏,這瓶藥膏就像新朋友在他心中的重量一樣,沉甸甸,非常可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