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公主一段話讓上頭的皇帝臉色逐漸趨於正常,榮陽出麵並沒有讓局麵繼續惡化,反倒助大公主逆轉了局麵。
氣得太子很想罵一句蠢貨!又不是第一天與大公主對著乾,不知道動手時,務必要讓大公主說不出話來嗎?
“大皇姐認錯就好,大皇姐這又是脫簪待罪,又是大義凜然認罰的樣子,不知道得還以為,有人能手眼通天到在眾目睽睽之下,戕害忠良了。”
榮陽公主沒有認輸,她立刻轉變了攻擊思路,要坐實大公主的罪名,不給大公主任何逃脫罪名的機會。
想要推人出來背鍋也不行,查明真相還自身清白更不行,因為根本沒有人害大公主,就是大公主的錯。
隻要大公主點頭認了,這口在親爹生辰之日,送親爹死鳥的大鍋,便會結結實實扣在大公主頭上,讓大公主永遠擔上不孝的罵名。
大公主沒有理會榮陽,隻跪地請罰,一副隻聽皇帝命令的做派,讓因為榮陽的話又生出三分惱怒的皇帝做出了理智的判斷。
餘下公主皇子的禮物直接收入內庫,不必一一出麵送了,所有人都去看放煙花,看完直接散宴。
流程走完,今天晚上發生的一切事情,都明天再議。
無論是出麵的大臣,還是沒有出麵的大臣,聽到皇帝的吩咐後都鬆了口氣,他們可不想在此刻卷入皇家紛爭之中,皇帝能放他們離開,他們求之不得。
就是三三兩兩走出大殿的時候,彼此之間都交換了一個眼神,沒想到大公主和太子之間的關係已經差到這份上了,真是互相之間往死裡坑對方。
他們沒有太子動手的證據,可明眼人都能看出來,大公主送禮出錯一事,絕對跟太子脫不了乾係。
不需要證據,隻需要看結果對誰更有利,一下子就能鎖定嫌疑人。
李暮歌隨大流走出了紫薇殿,出去後,在夜色的掩藏中,她身側少了一個人,又多了一個人。
錦繡不見了,顏士玉過來了。
“顏太傅和顏三娘子看上去心情都不是很好。”
李暮歌率先開口,帶著些調侃的意味,聽上去不是很友好。
顏士玉微微苦笑,“祖父與三姐都在為大殿下擔憂,不知明日能否全身而退,殿下言說今晚會很熱鬨,現在看來,確實熱鬨。”
顏士玉之前聽李暮歌邀請她來萬壽宴,她還天真的以為是人多熱鬨,沒想到竟然是這樣的熱鬨。
“不好看嗎?”
李暮歌壓低聲音,輕聲問顏士玉。
顏士玉臉上的苦笑加深了些許,她沒法說違心話,苦哈哈地點了點頭,“好看是好看,就是在下這心快要跳出嗓子眼了,實在是凶險啊。”
顏家和大公主牽扯頗深,大公主如果出了事,顏家絕對無法獨善其身,縱使顏士玉跟大公主不是一條心,她也怕顏家被連累到。
顏士玉有心跟李暮歌說一聲,以後若還有類似的事情發生,還請十四殿下提前知會,讓她有些心理準備。
話到嘴邊,沒說出口。
哪怕十四殿下提前說明,大殿下也不一定能防得住。誰能想到在大公主百般注意之下,遊隼還是出了事呢?邀寵變為牢獄之災,幕後之人動手夠快夠狠,也夠隱蔽。
“明天才更精彩,可惜你我都沒法親眼得見,真是遺憾。”
今天當著文武百官的麵兒,還是在萬壽宴上,大公主和太子兩邊都比較克製,等到了私底下,那才叫真精彩,到時候雞飛狗跳,肯定極為熱鬨。
小說裡這一段曾不止一次描寫到皇帝的反應,皇帝被氣得暴跳如雷,幾欲昏厥,李暮歌懷疑後來皇帝年紀輕輕便有點了老年癡呆跡象,很可能是被他“孝順”的孩子們給“孝”得。
顏士玉聞言仔細看了眼李暮歌的表情,發現李暮歌眉眼全是笑意,顯然心情特彆好,看戲看得很是儘興。
顏士玉默默刷新了對李暮歌的印象,這位傳言中很是懦弱可憐的公主,真實的樣子顯然和傳言大相徑庭。
和顏士玉說著話,李暮歌在外頭欣賞了一場壯麗絕倫的煙花表演,天空被各色煙花炸開,暈染成一層層五彩的顏色,上一秒出現,下一秒消散,璀璨豔麗不過一瞬。
連連巨響順著五彩斑斕的光傳入耳中,李暮歌渾身一鬆,隻覺心曠神怡。
她終於擺脫了小說裡既定的死亡,邁入屬於她的人生,從今日起,再也不會出現莫名其妙的劇情殺了,至少她不用擔心,有無數人前赴後繼,不計代價地前來刺殺她。
想來那些想要她命的人,大半注意力都會被轉移到大公主黨和太子黨的鬥爭上。
這是她的機會,一個千載難逢的機會!
在人群的歡聲笑語裡,李暮歌後退半步,拽著顏士玉往角落走,一直到沒人的地方,才開口要求顏士玉帶她去見顏士珍。
顏士玉不知李暮歌目的,她也沒多問,老老實實當一個帶路人。
等到了顏士珍麵前,李暮歌直視顏士珍滿是憂愁的眼,說了一句話,讓顏士珍立刻決定帶她去見顏太傅了。
“我能救大皇姐。”
六個字,讓李暮歌一步從炮灰背景板的身份,邁入到大戲中有名有姓的配角之列,顏太傅那雙有些渾濁的眼中,第一次出現了一個年輕的身影。
他乾枯瘦弱的手捋著自己有些稀鬆的白胡子,爬滿歲月的臉上是一道道溝壑,隻有那雙眼睛亮的驚人,哪怕已經不是黑白分明,依舊能清晰照出世間的善惡。
“十四殿下,大殿下性命無虞,無須他人施救。老臣知曉十四殿下與大殿下姐妹情深,但莫要為了姐妹之情,衝動承諾自己做不到的事。”
顏太傅不覺得年輕的,還沒有外出建府的公主能轉變眼下焦灼的局勢,更不覺得,大公主需要十四公主去救。
“太子與三皇姐步步緊逼,大皇姐除了承認罪名外,彆無他法,父皇疼愛大皇姐,當然不會因為一隻鳥治大皇姐重罪,可有些罪名,不至死卻也要命,大皇姐若沒法洗清嫌疑,查清真相,還自己一個清白,那她日後就要一直背著無君無父,意圖忤逆的不孝罵名了。”
李暮歌知道顏太傅不相信她,顏士珍也不信她,後者之所以答應給她一個機會,是因為顏士珍病急亂投醫了。
正如李暮歌所說,大公主眼下麵對的最大危機,並不是生死,而是她的名聲。
顏士珍深知大公主野心,所以她清楚,一旦大公主擔上了罵名,以後想要勝過太子,難上加難,這才焦急不已。
顏士珍能明白的道理,顏太傅自然也明白,但顏士珍正發自內心的焦慮,顏太傅卻頗有些雲淡風輕的意味。
李暮歌不太明白,這位曆經三朝的老人,究竟在想什麼。
她對上顏太傅滿是深意的目光,有種被這位老人翻看人生的錯覺,好像她的心思,她的打算,在這位飽經風雨的老人麵前,無所遁形。
李暮歌微微閉眼,再睜眼,眼中隻餘堅定,“所以,太傅真的不想聽一聽,本殿下要如何救大皇姐嗎?不是救她眼下,而是救她將來。”
顏太傅頷首笑道:“十四殿下請說。”
李暮歌微不可查地鬆了口氣,她將自己的打算說了出來,顏太傅不時皺眉,又有時會點頭附和,開口說兩句自己的意見,兩人一聊就是兩刻鐘,外頭煙花聲漸漸平息,李暮歌才從無人的偏殿出來,往春和宮走。
她出來沒多久,就碰上了匆匆忙忙的錦繡。
錦繡見到她,大喜過望,走過來立馬行了個禮,張口告罪,“奴一時不察,竟跟丟了殿下,請殿下責罰!”
“人多,你又隻有一個人,哪兒能麵麵俱到,不必請罪,再說了,紫薇殿附近最是安全,本殿下什麼事都沒有,你何罪之有?起吧,該回春和宮了。”
看著老老實實一晚上,什麼小動作都沒有的錦繡,李暮歌壓下心底的疑惑。
難道在萬壽宴上下毒害她的人不是錦繡?
還是說,錦繡後頭的那位改了主意,沒有在萬壽宴上動手。
回程路過梧桐殿,李暮歌駐足,讓錦繡去梧桐殿一趟。
“萬壽宴上發生這麼大的事情,你進去看看母妃回來沒有,若回來了,就問問母妃打算如何應對。”
錦繡沒多想,應了一聲是便去了。
李暮歌站在原地沒動,不消片刻,兩道身影從梧桐殿裡走了出來,正是翠玉與錦繡。
良嬪已經回來好一會兒了,翠玉替良嬪傳句話,良嬪的意思是此事不關她們的事,老老實實呆著等結果便好,話裡話外無外乎一個意思,叫李暮歌老實點兒。
李暮歌讓錦繡回梧桐殿代她傳話,說了幾句她一貫老實,不會擅自行動之類賣乖的話。
等錦繡離開,李暮歌跟翠玉說:“你想法子代替錦繡,到春和宮來。”
接下來一段時間,李暮歌沒功夫盯著錦繡,而且她也想看看,錦繡離了春和宮,錦繡背後的人會有什麼反應,錦繡本人又會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