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沒搞錯,那就是咱們陛下新封的安王殿下。”
身後傳來一個兵卒好心的插話,這道聲音也算將對話中的二人思緒拉了回來。
陳閒餘回頭笑笑,對著陳小白道,“行了,咱們也彆耽誤這兩位大哥的時間了,快些找我爹去吧。”
“哦……”
此時,京都上空的太陽已漸向西斜,正是申時末,兩個兵卒將人送到地方後交代完就走。
陳閒餘向門房稟明身份,後者滿臉震驚的趕忙跑進府去稟報夫人。
站在張相府門前,陳閒餘看著麵前敞開的大門在心底猶豫,是進,還是不進?
最後想了一遍,視線落在門檻後那隻門房落在原地的鞋上麵。
“小白,我長得有那麼嚇人嗎?”
陳小白:“不嚇人。”
陳閒餘剛想張嘴再接著說什麼,就聽陳小白還有沒說完的話,“就是身份有點嚇人。”
陳閒餘想了想,默默點頭,“大概吧。但是我娘讓我二十歲才能回京,她還給我留了東西在這世上,這雖不是什麼必須聽從的命令,但我想聽她的話,她是個好母親,死了我總得為她報仇的。”
?
這話說的太突然,陳小白第一次聽到陳閒餘說報仇,疑惑的歪頭,她很想問,你不是日子過得太窮,想上門打秋風的嗎?
甚至,她內心還十分懷疑,陳閒餘說張丞相是他爹的事到底是不是真的。
對上她疑惑的視線,陳閒餘笑眯眯地伸出一根手指,跟她比了個“噓”的手勢,聲音溫柔的告訴她,“剛剛聽到的話,誰都不能說哦。”
陳小白懵懵懂懂的點頭,她是陳閒餘的侍女,雖然過去這些年一直和這貨處得像姐弟,但該聽話的時候還是要聽話的。
“夫人!大事不好了啊!!!老爺有私生子找上門來了!!!”
這道消息宛如一道驚雷劈在午後的張相府,炸得張相夫人手一抖,茶杯就摔在地上摔的個粉碎,“你說什麼?!!”
彆說是她了,就是府裡的任何一個人都不相信,從入朝以來就素有清名、潔身自好,成婚後與妻子相敬如賓、對三個孩子愛護有加的張丞相、張元明會在外早有相好的,還和那個女人搞出個孩子來!
天呐!
張夫人強忍著頭暈,先叫門房把人帶進來,後被貼身伺候的媽媽扶著,去看看到底來的是哪路牛鬼蛇神!
張夫人躲在後堂悄悄觀察坐在前廳的陳閒餘,真是越看越和自己夫君長得像,除了皮膚黃了點兒、瘦了點,看著倒也是個相貌堂堂的,和他夫君有五分像。
張夫人咬著牙,心裡又氣又憂,但作為丞相夫人,也不是彆人說什麼她就信什麼的,到底還存著幾分懷疑,吩咐身邊的一個丫鬟道:“你去,告訴他老爺當值去了,一時半會兒回不來,讓他等著。”
“另外,再探探他有沒有帶什麼認親的信物還是什麼的,就說我一會兒過來先看看。”
“是,夫人。”
丫鬟聽話去了,在門外接過端來的茶水,趁著倒茶的功夫將張夫人的話複述了一遍。
誰知,陳閒餘表現的甚是囂張,倒不是說他言行舉止有囂張張揚之意,隻是說出的話,叫張夫人覺得他有這個意味。
隻見陳閒餘在聽到丫鬟的問話過後,平靜的回了一句,“我就在這兒等他回來,信物就是我這個人。我就和他說幾句話,如果他不承認我是他兒子,那我即刻就走,絕不多留。”
柱子後麵,張夫人心慌了,陳閒餘表現的太自信,反而不像是來行騙的,這事兒,八成是真的。
在她身邊,從小一直照顧著她長大甚至到嫁人的方媽媽看不下去了,安慰她,“夫人,您先彆急,這事兒得等老爺回來才能定個真假呢。”
“媽媽,咱這兒是丞相府,有幾個騙子敢騙到咱們家來,再說你看他那個樣子,怕是……”
張夫人越說越委屈,且她看這青年的年紀像是比她大兒子還大上幾歲,這豈不是證明……證明她才是後來的那個。
還不知張元明有沒有跟那個女人成過親?如果有……
張夫人越想越難堪,如果這事是真的,她今天就回娘家去!想她堂堂刑部尚書家嫡女,什麼時候淪落到給人做平妻的地步了?!還被丈夫的私生子找上門?!
“穩住,夫人。就算是真的,您可是相爺明媒正娶的妻子,將近二十年的夫妻情分,還有三個孩子在,相爺說什麼也不會偏向他那邊的,他充其量就是個私生子。”
這句話被方媽媽說的很輕,隻有張夫人聽見了,提起夫妻感情還有孩子也是想提醒張夫人後麵做事彆那麼激動,就算這事兒是真的,也彆真的和張丞相鬨崩,畢竟她還有三個孩子在呢。
至於那個女人,她刻意先不提,信息量太少,還不知道麵前這個身份是真是假呢,後麵再看。
張夫人也確實如她所想的,想到了孩子身上,收起眼中的驚慌,吩咐一邊的下人,“去,給少爺小姐們送個信兒,讓他們今天早點回來。”
“是,夫人。”
但不管真假,有人上門,張夫人總不好一直晾著人家,於是也隻好現身走了出去。
陳閒餘一早就知道有人在暗中觀察自己,見人出來也很有禮的先行一禮,雙方客套一番後,張夫人也弄清楚了陳閒餘之前的經曆,還有他後來逃難到李子村的過往,確定了張元明之前沒娶親,而陳閒餘就是個私生子。
之後雙方就沒話說了,都等著張丞相回來。
酉時,剛踏進自家大門的張丞相、張元明,遠遠的就看到待客的正堂多了兩個陌生人。下一秒,隻見那個原來坐著的陌生青年突然朝他飛奔而來,一個滑跪抱住他腿就開始嚎。
“爹啊!你還記得那年村頭烙大餅送你趕考的石大花兒嗎?我是你和她的孩子啊!”
成名多年、家中有妻有子的張丞相蒙了,“你說你誰?你娘叫什麼?”
“我叫陳閒餘,我娘叫石大花兒。”
直接被這名字醜得臉都黑了的張丞相,實在無語,心想這年頭騙人取的名字也忒不走心,當即氣道,“來人,把這廝給我扔出去!”
誰知,抱著他腿的人抬頭小聲說道:“我姓陳。閒餘,也通鹹魚。”
張丞相:知道你父母不會取名字,但誰家好人給兒子取這麼個名字?
“爹,那你猜我為什麼姓陳?”
張丞相怔了怔:……嗯?
“我今年二十。”
張丞相低頭,和坐地上衝他笑得一臉燦爛的陳鹹魚對上視線,四目相對,心底猛得升起個震驚又荒謬的念頭。
不、不會是……
他感覺自己全身都在顫抖,被抱著的那條腿僵硬的如同石柱,他深呼吸,再深呼吸,終於,在在場所有人震驚的眼神下,緩緩升出了手,將手輕輕搭在抱著他腿的青年頭上,儘量克製住手上的顫抖摸了摸。
“乖,這麼多年,你在外受苦了。”
“張元明!!!”
幾乎是張丞相說過這句話後,正堂傳來張夫人的怒吼聲,張丞相和抱著他腿的陳閒餘同時看過去。
隻見張夫人氣得眼睛都紅了,直往下掉眼淚,身體更是氣得止不住打哆嗦。
一旁的方媽媽趕緊安撫她的情緒,“夫人彆氣,彆氣,當心氣壞了身子。”
看著掉頭快步就走的張夫人,張元明趕緊追上去,“夫人!”
完蛋!
陳閒餘識時務的快速收手,站起來,看著夫妻倆追逐而去。
而此時的陳小白蒙了,原來陳閒餘一直說的他有一個丞相爹的事是真的呀?
現在聽張丞相話裡的意思,還真的打算認下他,那他們這不是從打秋風,直接升級抱上一輩子的金大腿了?!
陳小白:發了!
快步往後院而去的張夫人,一把打掉身後張元明拉她的手,滿臉嫌惡,“彆碰我!張元明,你敢騙我!騙了我整整十幾年!”
“你竟然在外早有了孩子,你為何不說?我齊文欣堂堂尚書府嫡女,斷不可能給人做繼母!”說完她就繼續回房去。
張元明緊跟上她的步伐,解釋,“我、我真的隻有你一位妻子啊。”
“我知道,那個女人死了!可她給你留下了一個孩子!還是兒子!是庶長子!比知越他們年紀還大上幾歲,這事傳出去,你讓京都的人如何看我?”
說她未過門,自己的夫君就偷偷和彆的女人有了一個孩子,然後過了十幾年這事才曝光。
權貴人家一般成親前,男方是可以有通房或是侍妾,但在正妻過門前就搞出個庶長子來的,一般麵上不太好看。
倒也不妨礙婚嫁,就是當初張丞相還不是丞相時,齊尚書就是看中他這個人家裡關係乾淨,也不重美色,品行端正,這才將自己唯一的嫡女下嫁給他。
但這事一出來,外人頂多笑話張元明這麼多年被傳深情專一的人設崩塌了而已,再來一句果然男人就沒有隻守著一個女人的。
但對張夫人而言,京都那些貴婦人圈裡,因這事兒看她笑話的人就多了,指不定怎麼被人嘲笑。
齊文欣進房門就開始收拾東西,任張元明怎麼勸也不好使,東西收拾好了,走出房門前才冷冰冰的甩張元明一句。
“我回娘家去住,你先想好了怎麼處理你那冒出來的大兒子再來找我。沒想好,就彆來找我!”
走到一半兒,她才想起來忘了說,又回頭補了一句,“我隻給你半個月的時間!不來找我,就永遠彆來了!”
方媽媽被這句話中的意思驚到了,忙追上去急的團團轉,在她身邊勸道,“我的大小姐呀……您先冷靜冷靜,有些話可不興說呀。”
冷靜個屁!
齊文欣這次是真的動了大怒,大踏步的出了府門,上了馬車就離開了丞相府。
任憑張元明等人怎麼說也沒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