淅淅瀝瀝的雨聲傳來，空氣中都是潮濕的味道，雨點打在身上有些涼，蜿蜒的痕跡緩緩劃過顧盼兮的臉頰
有人在她麵前蹲下來，替她擦去臉上的雨水
耳邊似乎是遊千塵無奈的歎息聲
“怎麼這麼不小心。”
顧盼兮醒來的時候看到的是自己屋內熟悉的裝扮，視線一轉就看到南辭正站在桌前搗藥
她撐起身來，不小心扯到傷口，腿上傳來刺骨的痛
南辭聽見身後的動靜便放下手中的藥材過來幫扶
“小心著些，你傷在腿上，莫要輕易動彈。”
顧盼兮點點頭，依言靠坐著
“是你帶我回來的？”
“可不是我，帶你回來的是遊公子。”
是他啊，果然當時迷迷糊糊聽到的聲音沒有錯，可…
“他不是看不見嗎？”
南辭一愣，似乎沒料到她會是這般說法，原以為兩人住隔壁應當互相了解情況的，看來是有人刻意隱瞞了
他抓起手邊的藥材一股腦導入藥臼中，狀似不經意間開口
“他病的蹊蹺，好的也奇怪，上回發燒過後已然大好，應該是能看到才對，你竟不知？”
發燒？豈不是就是她壓倒了他的那回？他當時是看得見的？
難怪這些時日來總覺得他在看她，一回頭又發現他隻是定定看著某處，所以隻是裝出來騙她的？
顧盼兮越想越氣憤，抓起被子就是一陣蹂躪
南辭放下手中的藥，幫某人開脫
“興許隻是忘了告訴你吧。”
好一個忘了，裝模作樣這麼些天是半點不露馬腳啊
等等，他的眼睛痊愈了，卻瞞著她？所以這些天其實是借著眼睛沒好的理由偷偷看她？怕他走不穩過去扶著他的時候對方也借勢靠過來
再抽絲剝繭想想他這幾天的作為，難不成是喜歡她？
顧盼兮捂了捂發燙的臉頰，一時不知道該氣他的隱瞞還是欣喜對方喜歡自己
見她時而開心時而糾結的模樣，南辭心下一陣好笑
他轉身將桌上的藥包好放至一旁，輕聲囑咐
“這藥睡前敷一次便可，算不得重傷，三日便可痊愈。”
他頓了頓，補充道：“至於你們之間的事便自己解決吧。”
不待顧盼兮回應，對方已經推開了門，豈料遊千塵正站在門口
南辭同情地拍拍他的肩，好自為之吧
顧盼兮這邊還沒整理好情緒就見遊千塵推門而入
此刻他手上並沒有拿竹杖，進門便與床上的人對上了目光，想到方才南辭離開時的那一臉同情的表情，看來某人已經知道他眼睛的事情了
他慢慢走過去，倒了一杯水遞到顧盼兮眼前
“要不要先喝水？喝完再罵。”
瞧見他低眉斂目的模樣，顧盼兮有些分不清他是不是在賣慘
“為什麼要罵你？你不是救了我嗎？”
“隻是湊巧。”
顧盼兮眯了眯眼，試探性地伸出手抓住他的衣擺
“真的…隻是湊巧嗎？”
遊千塵的視線慢慢轉向衣擺處的那節皓腕上，握著茶杯的手漸漸收緊，半晌才答話
“雨天路滑，我有些擔心，又怕擾你清淨，所以才一直跟在你身後。”
顧盼兮歪頭，見他避而不談眼睛的事，索性自己開了口
“那你的眼睛作何解釋？為何隱瞞我這麼多天？”
遊千塵還沒想好該如何回答，對方已經循著衣擺漸漸攀上他的手，然後輕輕牽住
“你是喜歡我的對不對？”
一句話像是小石子沒入水中，擾亂了遊千塵原本平靜的內心
他試圖隱藏自己的不平靜，冷靜出聲應了句“嗯”，奈何微紅的耳朵出賣了他
此刻顧盼兮靠坐在床上，拉著遊千塵的手，笑的跟偷腥的貓似的
“那你是什麼時候喜歡上我的？”
見他垂眸不語，顧盼兮又拉著他的手晃了晃
“不理我啦？誒，我…”
她剛一動身，扯到傷口，頓時一激靈又縮了回去
“小心些。”
遊千塵及時扶住人，微微俯身為她重新撚好被角
顧盼兮就勢拉著他坐到自己身邊來，左瞧右瞧怎麼看都滿意
若說那日旁的姑娘同他表白是催化劑，令她萌生了些醋意，那這日自己閉眼前希望能見到他便是讓她認清自己的內心
她喜滋滋地拉住他的手，與他十指相扣
“既然你喜歡我，我也喜歡你的話，我們在一起好不好？”
遊千塵看著自己與他十指相扣的手掌，仿佛世界都禁止了，隻餘胸口的心臟還在沉有力地跳動
他彎下指尖，輕輕應了聲“好”
南辭的藥很有效，不出三天便能讓顧盼兮活蹦亂跳，隻是某人此刻掛在彆人身上，並不想動彈
她手中把玩著遊千塵的頭發，窩在他懷中聽他講故事，這還是她自己求來的
自那日確認心意後，遊千塵也不再隱瞞眼睛的事了，反而對她的事額外上心，凡事都親力親為
這日午後本應該小憩一下，但顧盼兮就是抓著遊千塵不讓走，非要他給自己講故事，磨了好半天才答應
話本子是找方棠借的，小家夥額外熱衷這些，在自己窩裡藏了兩大箱
這次借的這本名為《眠眠不知曉》，講述的是一位官家小姐與少年將軍青梅竹馬，在談婚論嫁之際將軍遠赴沙場，原本連連大捷，奈何身旁出了內鬼，害得將軍戰死沙場，如此噩耗傳來，青梅整日以淚洗麵，終有一日跳河自殺，好在被好心人救上來，可惜失了憶，忘卻將軍，入宮為妃
之後三年有異軍突起，一路殺進皇宮，奪得寶座，那異軍首領便是當年的少年將軍，所謂戰死沙場不過是皇帝忌憚其功高蓋主，設下陷阱將其一家殘忍殺害，將軍大難不死，卷土重來，推翻狗皇帝，隻是再見時昔日戀人已葬身火海
異軍與宮中之人一直有接應，將軍後來才知接應人是青梅，她假裝失憶，以身入局，蠱惑帝王施行暴政，為的是給將軍一個名正言順的由頭，最後她隻能在火海裡再聽將軍聲嘶力竭地喚她一句“眠眠”
顧盼兮聽完故事一陣唏噓
“為什麼不能是完美的結局啊？重新跟將軍在一起不好嗎？”
“興許是為自己贖罪，畢竟施行暴政受苦的是百姓。”
顧盼兮癟癟嘴，不滿道：“這個一點都不好聽，我要聽甜甜的戀愛！”
遊千塵拍拍她的肩，輕聲哄道：“乖乖睡覺，下次再聽。”
“我不要！”
她耍賴般在他懷中重新找了個位置，雙手死死纏著他的腰
“不想睡，隻想跟你待在一起。”
來到這裡這麼多年了，難得有個看對眼的，還不讓好好談一次戀愛了嗎？
顧盼兮不甘心地抬起頭來，想要他再哄哄自己，不想對方正低著頭，似乎想要與她說些什麼
此刻兩人的距離極近，她覺得自己甚至能數清他眼睛上的每一根睫毛
她的視線慢慢轉移到他唇上，也不知早上吃了些什麼，總覺得那朱唇泛著幽香，在誘哄自己一親芳澤
最後她還是沒忍住，慢慢閉了眼，印了上去
遊千塵神色微動，就看到小姑娘緊緊貼著他，微顫的睫毛暴露了她緊張的內心，她的臉很紅，連帶著耳朵都燒了起來
他伸出手去，想要摟住她，卻被不合時宜地打斷
“顧姐姐！你再不出門就發黴啦！南辭師兄讓我來喊你出門！”
方棠握緊了小拳頭站在門口，這次她可懂了，一定不能直接推門進，阿公阿婆說了，一男一女大白天的在房間裡可能是在造娃娃，不能壞他們好事
於是她就選擇眼巴巴地站在門口等開門
門一開，方棠一眼就看到麵前衣著得體一絲不苟的遊千塵
“遊哥哥，我來喊顧姐姐出門玩。”
“好，過會我就帶她出去。”
方棠很懂事地點點頭
“我知道我知道，你們要造娃娃嘛，我很懂事的！”
說著也不管遊千塵什麼反應，揮舞著小手啪嗒啪嗒跑開
遊千塵往床上看去，就看到某個臉皮薄的已經把自己埋進被窩了
兩人出門的時候顧盼兮臉蛋還紅彤彤的，有些消不下來
她使勁搓了搓臉頰，視線瞥向身邊的人，就見他一臉坦然
可惡，怎麼能就她一個人臉紅！
眼下路上行人漸漸多了起來，秉著殺敵一千自損八百的心理，她伸手牽上遊千塵的手
這一動作惹的遊千塵側首看她
“怎麼了？”
顧盼兮扭過頭不看他
“就…我怕走…走丟了，牽著走就…不會走丟了。”
她聲音越說越低，不仔細聽都有些聽不清
遊千塵聞言握緊她的手
這是兩人第一次在公眾場合以如此親密的姿態出現，路上行人紛紛露出一副“我就知道是這樣”的表情
此舉最後對遊千塵造成了0點傷害，看來對方跟她一樣是個臉皮厚的
忽而顧盼兮像是發現了什麼般指著遊千塵的臉道：“呀，你臉上有個東西。”
遊千塵神色一頓，有些搞不清她又想玩什麼花樣
“什麼？”
顧盼兮朝他招招手
“你低下頭來，我給你拿掉。”
遊千塵聞言微微彎低了身子，顧盼兮抬起手來，在他臉上使勁搓了搓，搓紅了才罷休
“好啦，給你拿掉了。”
遊千塵睜開眼，看著麵前的小姑娘一臉心虛的模樣，隻能無奈一笑
“謝謝。”
“不客氣不客氣，應該的。”
許是惡作劇成功，顧盼兮心情大好，牽著遊千塵的手一搖一擺地往南山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