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粥(1 / 1)

以最快的速度給時樾擦完了身體,傅珩舟長舒了一口氣,但青年修長的四肢、泛著粉紅的皮肉、溫熱的呼吸,像是刻在了腦海裡揮之不去。

這時候傅珩舟才後知後覺地意識到,時樾擁有一身優於常人的冷白皮膚,和一張昳麗奪目的臉。

十九歲,正處在發育期的青年,和傅珣差不多大的年紀,卻已經出落得如此誘人,過些年長開了,不知會吸引多少人的視線。

李書言在他給時樾擦身體的時候,就自覺地走開回避,傅珩舟掖了掖時樾的被角,啟動輪椅離開,並關上了房門。

“喲,終於出來了?擦身體用了二十分鐘啊傅總。”

李書言抱臂靠在三樓公共區域的吧台,見傅珩舟出來了趕緊抓住機會調侃。

傅珩舟理都不理,直接回了二樓書房。

李書言在後麵緊追:“誒彆跑啊,你的檢查還沒做呢,逃避可恥且沒用,傅珩舟你彆裝聽不見……”

最後傅珩舟還是被李書言追上,硬給他檢查了一遍雙腿。

二樓有一間房,從傅珩舟出院後就改造成了診療室,基礎的檢查設備齊全,用李書言的話說是“專門對付你這種不去醫院不聽醫囑的病人”。

說到專業領域的時候李書言看起來就可靠多了,他在診療本上記錄下一些數據,敲敲筆杆。

“沒有惡化,保持得不錯,繼續加油。”

傅珩舟再次被迫麵對現實,情緒有些低沉,沒有說話。

李書言無奈,又說:“現在沒有方法不代表以後沒有,我一直在關注國外的最新研究進度,你的腿還有希望。你現在遵循醫囑,讓病情保持在最好的狀態,到時候也更好地接受手術。”

傅珩舟自嘲一笑。

話是這麼說,但他們心裡都清楚,這點希望有多渺茫。那麼多不治之症天天都在被研究,也沒研究出個結果,他難道會是那個幸運的人嗎?

李書言見他不愛聽,擺擺手換了個話題:“那先不說這個了,那小聯姻對象,你到底怎麼想的?”

說到時樾,傅珩舟眼神閃了閃,眼前浮現出青年懶懶躺在搖椅上的畫麵,還有昨天宴會上,青年被西裝包裹的優越身段,以及後來渾身濕透,白襯衫緊緊貼在皮膚上……

莫名感覺有一絲陌生的情愫在心裡蕩漾,不過轉瞬即逝,抓不住頭緒。

他平淡地開口,語氣中聽不出情緒:“傅家那些人心野了,想借此安插進來自己人,再不濟也要給我添添堵。時家不知道是攀上了我二叔還是三叔,把時樾送了過來。一味拒絕隻會讓他們變著法地發難,我想尋個清淨,便答應了。”

“左右不過一年,一年後他們不會再有機會在我麵前指手畫腳。”

說到最後,傅珩舟眼底湧上一絲戾氣,看著像是對傅家人厭惡至極。

“不過我看時樾那孩子長得挺好,你真的不動心?”

李書言是為數不多知道他喜歡男人的人,還知道時樾這樣的剛好長在傅珩舟審美點上,這同一屋簷下朝夕相處著,難說不會日久生情。

“他比傅珣還小一歲,”傅珩舟忽略自己說這句話時的一點彆扭情緒,歎氣道,“在我眼裡就是個小孩子。”

同時在心裡偷偷補了句,還是個嬌氣不好養的。

“也是,”李書言點點頭,想到什麼又笑開,“你這些年把傅珣當兒子一樣養,好不容易養大了,又來了個更小的。”

“嘿,年紀輕輕就成了兩個孩子的爹。”

傅珩舟不想再在他嘴裡聽見什麼驚駭世俗的話了,開始趕客:“病都看完了,李醫生慢走不送。”

李書言還想留下來蹭頓午飯,被傅珩舟用縮減他私人研究所投資的威脅給趕走了。

*

午飯時樾也沒吃上,他一直睡到下午才醒,醒時燒已經退得差不多了。

“誒,慢點喝,彆嗆住嗓子。”

時樾抱著一碗煮得爛糊的粥噸噸噸地大口喝,看得紀叔忙阻止他。

“時小先生,您快一天沒吃東西了,喝太快容易刺激腸胃,慢慢喝,鍋裡還有呢。”

紀叔心疼地看著他,一場高燒讓時樾臉上失去血色,眼皮都耷拉著,一副被摧殘慘了的樣子。

旁邊傅珩舟伸出一隻手,附在他的頸側,時樾腦子不清醒,突然感受到一陣冰涼,下意識蹭了蹭,發出一聲舒服的喟歎。

“涼……”

傅珩舟僵著身體,時樾的手往上,摸到自己脖子旁邊的涼感來源,下意識抓住,放到自己的臉上。

傅珩舟整隻手蓋住時樾的臉,感受到源源不斷的熱氣透過掌心,一路傳遞到他的心臟。

“咳。”傅珩舟輕輕抽手,無奈時樾不放,臉蛋跟著他的手移動,一副要貼到天荒地老的樣子。

紀叔慈祥地笑笑:“時小先生,還是個小孩子呢。”

生病了就粘人,不讓貼就委屈,不是小孩兒是什麼?

傅珣十二歲之後就沒再這樣撒過嬌了。

不過時樾貼了一會兒,剛才下肚的一碗熱粥好似起了作用,饑餓感喚醒了他的理智,看見自己大膽包天地拽著傅珩舟的手當冰袋,連忙鬆開。

手心的溫度離去,傅珩舟撚了撚手指,神情如常,說:“再吃點東西吧,紀叔,再給他盛一碗。”

紀叔又端來一碗粥,時樾這次一口一口慢慢吃著,旁邊傅珩舟麵前擺著幾道一人份的小菜,香味直往時樾鼻子裡鑽,他忽然發現傅珩舟今晚居然來了餐廳吃飯。

傅珩舟吃了兩口,終於無法忽略那道直勾勾的視線,轉頭說:“盯著我乾什麼?”

時樾搖了搖頭。

雖然不知道傅珩舟為什麼會和他同桌吃飯,但這是人家的家,人家愛在哪兒吃在哪兒吃,總歸他也不會被苛待,隻是聞著受罪罷了。

看一眼傅珩舟麵前色香味俱全的飯菜,再看一眼自己的寡淡白粥,時樾閉了閉眼,麵無表情地喝完。

他的聲音因為生病變得嘶啞,沒了原來的清亮:“傅總,您知道林序秋現在怎麼樣了嗎?”

好歹是自己救了的人,很難不關心後續。

傅珩舟說:“是普通的□□,但劑量比較大,對身體沒有什麼損傷。”

時樾繼續用嘶啞的嗓子問:“那是誰下的藥,知道嗎?”

傅珩舟見他自己病都還沒好就關心彆人,眉頭一皺,把水杯往他手裡塞,看著人乖乖喝了半杯水,才說:“查到了,一個和林序秋同公司的小明星,想用這藥算計彆人,被林序秋誤喝了。沈聽肆已經處理好了。”

時樾慢慢點頭,沒什麼要問的了。

劇情早在宴會上就已經崩得親媽都不認識,他覺得自己看了本假書。

時樾這場燒一直燒了兩天才完全退去,他平時不容易生病,但一生病就很難好,這幾天他都病懨懨地窩在搖椅上,提不起精神。

紀叔看著心疼,天天變著法地熬補湯給他喝,時樾痛苦閉眼,他天天吃得清淡,吃到的最重口味的東西就是補湯。

“紀叔,我想吃甜的。”

時樾無力地抬眼看他,剛才一口氣喝完補湯憋得眼圈微紅,看著好不可憐。

紀叔心疼壞了,時樾和他孫子一樣的年紀,老人家最見不得孩子受罪:“先生說您嗓子還沒好,不能亂吃東西。我讓廚房做點低糖低油的蛋糕,給您少吃點。”

“紀叔真好。”時樾和紀叔抱了一下,眼睛裡帶上笑意,看著哪還有剛才那麼虛弱。

不遠處的沙發旁,傅珩舟的輪椅停在那裡,他本人坐在沙發上,腿上蓋著毯子,聽見動靜眼神掃過去,將時樾撒嬌賣乖的樣子儘收眼底。

……像隻哼哼唧唧的狗崽子。

傅珩舟手指撚了撚,繼續低下頭看公司文件。

*

蛋糕的香甜味從廚房傳出,傭人端出一盤做成各種小動物形象的紙杯蛋糕,擺在搖椅旁邊的小桌上,讓時樾一伸手就能夠到。

小桌是傅珩舟發話給他安置的,方便他窩在那裡不動彈也方便吃東西。

時樾一開始還驚訝了一下,但是聽紀叔說自己發燒的時候傅珩舟親自照顧他,又想起自己迷糊時候抱著傅珩舟的手不撒他也沒生氣,更加確認了傅珩舟根本不像外麵傳言的那樣冷厲不近人情。

……謠言害人不淺。

時樾拿了一個狐狸樣子的蛋糕,一口吃掉一個狐狸頭,滿足地喟歎一聲。

雖然甜度不夠,但傅家大廚手藝精湛,做得蓬鬆宣軟,內裡還放了果醬夾心,比外麵網紅甜品店做的花裡胡哨蛋糕好吃多了。

雖然很珍惜地慢慢吃,但蛋糕本就不大,時樾一會兒就吃完了三個,再伸手去拿的時候,盤子卻被端走了。

時樾:?

傅珩舟不知道什麼時候來到他身後,越過他把盛蛋糕的盤子遞給傭人,讓人拿走。

時樾望眼欲穿地盯著那盤蛋糕,直到進入廚房再也看不見。

傅珩舟冷酷無情地說:“你今天已經吃了三個,太多了。”

時樾耷拉著眼皮,一副“你拿走蛋糕就是拿走我的命”的頹喪樣子。

時樾委屈,但時樾不說。

傅珩舟瞥他一眼,不吃他這一套,殘酷地製定了規矩:“在你的病完全好了之前,每天隻能吃兩個小蛋糕。”

時樾的天都塌了。

他也顧不上和傅珩舟的不平等身份,再不爭取自己就要被壓迫死了:“為什麼!我天天喝補湯喝得嘴裡都發苦!”

傅珩舟油鹽不進:“我親自監督,從明天開始,多吃一個,你就多喝一頓補湯。”

時樾生氣地瞪他一眼,躺回搖椅裡,翻了個身,背對著傅珩舟。

……連抗議都這麼窩囊。

時樾聽見背後傳來一聲輕笑,耳朵“咻”地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