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有空蕩蕩的街道等著小貓三兩隻。要擱以前，連這些人都不會有，誰不是早早回家睡覺了。還是因為開了影視城，周圍多了好些年輕人，晚上出來吃宵夜的人也多了。
他們這兩輛車，停在寂靜無人的老校區小巷子裡？人見了不覺得奇怪才怪了。大家都有腦子，用腳想想都覺得不對勁吧。可彆到時候私生沒甩掉，倒是把警察給招來了。
怎麼說呢，就個人而言，舒沛對這些家夥的智商不太信任。
算了，還是他給這些家夥出個主意吧，“要不這樣，你們都開車去吃燒烤，然後留個師傅把你們的車開走，剩下人直接後門打車走。”燒烤店熱火朝天又煙熏火燎的，弄個人下車買燒烤，誰還能一直盯著你？
隱藏一片樹葉的最好方法就是把它放到樹林裡，讓慕青混到人堆裡，誰還能分辨出到底誰是誰，尤其晚上大家基本上都是一個模樣。店裡前門進去，後門出來，一個大活人都能憑空消失，何況是那些並不專業的家夥？
這時候他們再提前下車，從小路走過去，這一切不就萬事大吉嘛。舒沛還給他們支了個招，“你們彆從東門走，東門每天都老多人盯著進進出出。換個維修工衣服直接從南邊小門進去，找門衛登記一下，保管沒人知道你們什麼時候進出的。”
這話一出倒是把李平十二分戒心都激了出來，“你是怎麼知道我們要住在那個小區的？”
從頭到尾他都沒說過慕青要住在哪兒，這小老板是從哪兒得來的消息，難道說他也是私生的一員？這樣的可能性讓李平不寒而栗，明明是大夏天，他卻覺得自己每個毛孔都冒著冷氣。
“我怎麼知道的，我不知道才怪吧。”舒沛撇撇嘴，實在不理解這些人腦回路。“你們明星不是都喜歡紮堆住那個小區嗎？我們這是個鎮啊，能有幾個樓盤，高端一點門口看牢一點的樓盤隻有那一個，你們還能臨時找到什麼住所？又回那邊酒店被各種各樣人裝偶遇？”
就那幾家酒店附近，晚上閃光燈都要把人眼睛閃瞎掉，他不知道？他又不瞎。更何況，他們知道這鎮上到底有多小嗎？“李大經紀人，我從小在這兒長大的，我家又是一直開農家樂的，你覺得這裡有多少地方我不知道？”講句難聽的，往地上吐口唾沫，都能砸中他幾個親戚不是。
說都說了，他不妨把事情挑地再明白點，“那邊保安隊長是我們村裡的，我有他聯係方式，要不我給他打個電話，讓他直接把你們從門旁邊放進去——不用登記？”
李平哽住了，他倒是頭一次發現，原來進個自己租的房子竟還要靠彆人的關係！但他還真找不到更好的辦法，隻能憋屈地接受舒沛的建議，“行，就按照你說的，在燒烤店換目的地。”
無論從哪個角度來說，比起空無一人的小巷，還是熱熱鬨鬨的燒烤街，人來人往不會引起彆人注意。做戲要做全套，舒沛還真從不知道哪兒翻出兩件維修工的衣服遞給了慕青，他自己換了輛破破爛爛的小皮卡，就等著在彙合地點接人。
啊，對對對。他這輛車直接帶人出去可能也會引起彆人注意，他一個人出去，既是迷魂陣也是退路，還是順帶迷惑一把敵人。反正舒沛之前從來沒乾過這麼麻煩的事，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在和什麼在逃嫌犯接頭呢，每一步都是不走尋常路。
他們幾個倒是真去買了燒烤，為了吸引注意力，小金特意沒帶任何偽裝，大搖大擺走進去點單，就是為了讓潛藏的人能夠拍到自己的臉。接著就和他們之前計劃的一樣，慕青裝成路人跟著一塊兒進去，又直接上了後門等著的網約車，把他送到舒沛車停靠點附近。
而李平和金鑫就留在燒烤店裡繼續吃喝，另一個助理從一開始就沒和他們一塊兒行動，趁著無人注意，也過去和舒沛兩個彙合。
慕青跟他助理在一塊兒，該說不說，雙方都放心了不少。慕青覺得自己有了依靠，舒沛覺得自己麻煩事少了，萬一有個什麼意外，自己也不用出來背鍋。大家都挺滿意這現狀的。
舒沛停車地點其實離小區不算遠，沒兩分鐘就開到了。他前頭就和保安隊長打了招呼，現在車就能大搖大擺地直接進小區，舒沛順手往崗亭裡扔了半條中華，“謝謝啊。好不容易在這裡接個活兒，這情，我記下了。”
孫強倒是覺得有些奇怪，“不對啊。小舒你家裡頭不是開飯館的，怎麼還搞上門維修了？”
“這不是最近兩年經濟不景氣，給自己找個外快嘛。能夠賺點錢就是好事情，怎麼都比在家裡閒著強。”
“也是，要不你家裡頭還有點店要幫忙，我還能給你介紹來這當保安，事不多，比在廠裡好多了。”
“那感情好，我可不是錯過了好機會。”舒沛閒聊了兩句還不忘給孫強塞點吃的，“我這也沒彆的帶來，就店裡頭鹵好大豬蹄子，強哥你要是不介意大家夥兒一塊兒分分，我進去乾活了。”
豬蹄雖然冷了，但一看就肉厚鮮美，外頭膠質緊緊裹著骨頭，還切成了適合入口的小塊，一看皮就相當Q彈，多餘的油脂早就被煮了出去，隻剩下滿滿的肉香。這類豬蹄，冷了也好吃得緊。孫強哪裡不知道人家是照顧他呢，趕緊擺擺手讓舒沛進去，還不忘多囑咐幾句，“這小區可不少明星，你晚上乾活輕些，彆擾民了。”
之前是礙於情麵，這就是特意提點了。這份心，舒沛牢牢記在心裡，“強哥，我都知道的，保管不給你拖後腿。”
小皮卡在黑夜中悄無聲息地彙入地下車庫，停在裡頭多少有些顯得格格不入。但大家也最多看兩眼就沒再給眼神——誰家沒有深夜喊過維修，這類車子出現再正常不過了。
車上下來三個人，打頭那個隨便往身上套了件舊T恤，後頭兩人倒是穿了標著維修字樣的藍衣服，一塊兒扛著梯子，手裡還拎著維修箱——看著架勢，是天花板出問題了？
電梯裡其他住戶隻是撇過來看了一眼，再也沒給任何眼神——誰會關注來來往往的維修工到底長什麼樣呢？
他們三個就這樣暢通無阻地到了租下的那一層。助理小方手裡拿著鑰匙，都到了自己家門前，他還看著小心翼翼，快速打開房門就把慕青請了進去，直接把舒沛關在了門外——嘿，這還真把他當外人了是吧，不知道的還以為他乾啥壞事，見天兒這麼防備他。
不過舒沛不計較這些細節，自己也能快快樂樂回去。來的時候是兩個扛著梯子，回去隻有他一個跟梯子一塊兒。舒沛特意加快了些腳步——坐回自己駕駛位上接著打遊戲。
你說這遊戲還真挺神奇，不打時候也不會怎麼樣，但整天沒有心裡頭又想得慌。這人還真是矛盾。
現在他也不能走是吧，你見過哪家維修工剛來五分鐘就走的——任誰看見了都覺得他有問題。舒沛在心裡頭給自己設定了個時間。
一小時。等到了一小時他馬上開車消失，回到自己溫暖的大床上。
李平還在店裡大快朵頤，猛灌了半瓶啤酒也不妨礙他同時給慕青發消息，“怎麼樣，有沒有順利到達。”看著旁邊那些鬼鬼祟祟的人影，估計大家還以為慕青一直在車上休息呢。
慕青忍不住勾起點嘴角，站在窗明幾淨的客廳裡，正想給李平發個消息報平安，一個陌生號碼忽然發了一條短信過來。[怎麼不和李平一起吃宵夜，不喜歡？]
慕青渾身一緊，無數不好的念頭湧上心頭。她為什麼會知道，她為什麼還能繼續給他發消息，她到底想要乾什麼！第二條消息如影隨形。
[不住酒店了，總算想通了，想要給自己租一個房子？你為什麼要自己租呢，跟我在一起生活不快樂嗎？]
[你真是隻撩人的小野貓，總是不聽話，到處亂跑，但是我喜歡。]
[等著我，我很快就會出現在你麵前。]
“啊——”慕青再也克製不住，奮力一揮，重重地把手機砸在地上。她在享受逼迫自己，她到底怎麼知道的？！難道他身邊有人通風報信？不可能的，所有人全程都跟著自己，根本沒有時間給外人發消息，那她怎麼確定自己換了住址。一般人隻會覺得他還和經紀人在一起。
這個信息太具體了。具體到他仿佛覺得有一雙巨大的眼睛，一直在注視著自己，看著他一點點走向毀滅。
小何也覺得世界上不可能存在如此巧合，但萬事萬物總要有個緣由，比起相信一些虛無縹緲的事，他更傾向於懷疑身邊遇見的人——忽然出現幫助他們的小哥不可疑嗎？！
他們素昧平生，那麼真情實感地幫他們，不會另有所圖嗎？全程他們可都沒付錢。總不會是純純為愛發電吧，這家夥又不是他們青哥毒唯。
所以，他隻是提出一個合理猜測而已，“青哥，你說會不會是帶我們過來那個小老板乾的，他這樣的人我見多了，隻要給一點錢他就能出賣靈魂。說不定就是他心動了。”
錢這玩意兒可是個好東西，絕對能讓人麵目全非。他必須要讓那家夥露出自己最真實的嘴臉！
但慕青卻不這麼認為，要是出賣他的話，舒沛早就可以那麼做了，沒必要直接把自己動用的人情關係那麼清楚地告訴他們。暴露的他自己太多對舒沛來說有什麼好處？說不定，說不定——
“是不是我們漏了哪裡沒有檢查。小何，你過來時候確定身後沒有人跟著嗎？”慕青敏銳察覺到小何複雜的情緒，立馬補充了一句，“不是我不信任，我現在不信任自己周圍所有東西。她們那麼有恃無恐，肯定是把東西藏在我平時不會注意的地方。”
到底在哪兒呢？這東西還得全程跟著他一塊兒走，這兩天，他洗過澡，換過衣服，全身上下所有東西都換過，除了——
慕青眼睛停留在自己手機上。他自己都覺得這猜測相當荒唐，怎麼可能有人能躲過那麼多人，對他的手機動手腳呢？但再怎麼荒謬的猜測，隻要存在合理，那就會是答案。
他忽然拿起自己手機，猛地朝地上砸去。手機在地上翻滾兩圈，無力地掉在一旁。慕青想撿起來再砸，卻又忽然想到了什麼，猛地停下腳步，“小何，你的手機是雙卡雙待吧。今晚上暫時借你的手機用一下，我要確定一下某件事。”
“行啊。”小何愣了一下，還是把自己手機遞了出去。本來他這手機就是公司給發的專門工作機，上頭沒什麼自己私人信息，現在給青哥用用也就是回歸它原本的用途而已。
但他還覺得有點朦朦朧朧的，青哥乾嘛不用自己手機非得用他的呢？難道他的和青哥的還能有什麼差彆嗎？
不對！
他猛地反應過來，一個可能性在他腦海中出現，不會吧。那些私生瘋狂到這種程度了，怎麼可能放過聯係他最方便的方法？所以，從一開始她們就不止在車上做了手腳，還有青哥自己的手機？
她們是瘋了嗎？怎麼進來的？
小何想到了更多的可能性，之前不是有很多科普視頻說，手機也會悄悄竊聽他們說的話。那麼他們之前在這裡說的話，是不是全被那些家夥聽進去了？所以昨天青哥在小老板家裡沒有被發現，因為他一個人在山上耽擱太久，給他們發了條消息後就手機自動關機了，一直到早上出發才充電聯係他們。
但現在手機也沒有開口了，她們到底是怎麼把追蹤器之類的東西放到青哥手機裡的？
無數細節在小何麵前閃過，最後彙成同樣的結論。他不知道，但是有一點他很確定，在今天發現之前，他們有許多次把青哥手機放在無人監管的地方。雖然很多時候青哥手機是放在箱子裡由專人監管，可是一忙起來，大家齊上陣，手機也就是獨自躺在一個角落裡而已。
他們還是太放心那些工作人員了，覺得隻要是主辦安排的地方肯定不會有外人進來。
細細密密的恐懼爬上來，讓人不寒而栗。要是按這樣來說，在過去的時間裡，他們不是無數次給了那些家夥機會，讓她們能夠肆無忌憚地傷害青哥，他們之前到底做了什麼啊。小何本來以為自己也算是見過大場麵了，直到這時候才明白自己到底有多無力。
不過有一點相當明確，“青哥，我們這地方不能繼續待了，他們找到這裡了。走——”
他們想要走，但又能走去哪兒呢？慕青倒是相當乾脆，把自己原來手機的電話卡抽了出來，手機一扔直接泡在臉盆裡。亮起的屏幕漸漸熄滅，隻留下一點兒殘留的光亮。可是然後呢，他們就在這坐以待斃？
偌大的小鎮，他卻無處可去，這事可真是荒唐到了極點。
慕青忽然感覺有些疲憊，算了吧。他還能逃去哪兒呢，難道一直都在要彆人追他逃的死循環裡麵嗎？她們也就是上門來看看他，有時候克製不住在樓道裡蹲守，隻要自己把眼睛耳朵堵上，什麼都裝作看不見，這日子也是能夠繼續下去的。隻是——隻是，稍微失去一點自由而已。
之前這樣的人生他也不過來了嗎？等到那些家夥失去興趣，總有一天，他還是能迎來屬於自己的寧靜吧，不過是需要久一點而已。
“小何，算了。幫我收拾一下房間，我累了。”慕青仰麵躺在沙發上，什麼都不想說，他看著臉上相當平靜，小何卻無端地覺得恐懼。
人怎麼可能沒有情緒呢？無論憤怒，哀傷還是什麼的，不管怎樣都比這樣的平靜好多了。看慕青悄無聲息地坐在這兒，他甚至都怕慕青抑鬱了。那些新聞不都看多了嘛，你看著好像好端端一個人，說跳就跳了，一點緩衝都沒有。無論是做為老板還是朋友，慕青都算相當不錯一個人，小何暫時還不想給自己換個工作。
可他這腦瓜，想破天也不知道自己還能做些什麼，隻能試探著出主意，“青哥，要不這樣，我們給那個小老板打電話，他在這個鎮上那麼熟，他肯定能找到好地方的。”
“算了，小何，何必給人添麻煩呢，我們已經給人家添了夠多麻煩了。”要是那些瘋狂的粉絲從看不慣他到看不慣小老板，堵到彆人門口，讓他們做不成生意。他們欠人家的不就更多了嗎？
真的沒必要。
他會適應的，會適應這個社會，適應這個該死的世界。大不了一切就重頭再來吧。
這苗頭看著就相當不對，每當不知道怎麼辦的時候，小何馬上就跟李平求助。“李哥，不對勁。青哥這情緒相當不對。我們發現，那些私生好像是在青哥手機裡做手腳，但我們不是剛剛——”給青哥換了手機沒多久嘛。
李平心裡著急，但也知道自己現在肯定不能回來。說不準那些人現在還沒拿清楚慕青家到底在哪裡，他這麼著急忙慌一會去直接給人家指路了。
冷靜，他得冷靜下來。
“對，你青哥說得對。哪怕她們知道我們具體在哪個小區也沒關係。反正大家也基本能猜到明星住在哪兒，不要讓她們摸到具體門牌號就行。我們要是貿貿然換位置說不準還真著了人家的道。”但是，現在怎麼辦，讓他什麼都不做，他實在是咽不下這口氣。
你說說那些家夥平時就沒自己的事要做嗎？天天在彆人家門口打轉算什麼事。你打轉就好，為什麼還要拚命按門鈴，不擾民嗎？
不對。現在倒真是不擾民了。他這次給慕青定的是頂樓，對門也給助理租下來了，底下一層暫時還空著沒有住戶。實在不行擾民他就把下麵那層也租下來。不過是一點錢而已，他有的是。
現在他們徹底陷入了一個相當尷尬的狀況。換地方怕被人又發現，不換地方，難道就這樣任由彆人掐住脖子？更是如鯁在喉。換不換他們都尷尬定了。
靠，這些家夥整天沒事乾就等著歪門邪道嗎？她們平常沒事乾嗎，能不能回去好好讀個書上個學？這輩子就這樣，以後不打算過了？
但到現在這情況，你說讓李平接下來怎麼辦，他也沒什麼好辦法。剩下那些小區難道是什麼好地方嗎？這裡至少還有保安會攔著，其他壓根沒什麼小區概念，馬路上人都能把這地方當草坪隨便閒逛。說不準逛著逛著就直接逛到你家門口來了。
實在不行還不得他上，直接來個鐵將軍把門。最後法子就是給慕青再請個助理唄，專門晚上幫他看著門，他們這幾個兩隻眼睛輪流站崗，還能把蚊子放進來嗎？總能逮著法子好好治治那些家夥。
但這事實在憋屈，小何想來想去還是得找個辦法，他不知道自己能做什麼，但他知道，自己要是再這樣坐以待斃，總有一天要爆炸的。沒想到他剛走到樓下就看見一輛熟悉的車還停在底下。
小老板還沒走？
前頭還懷疑人家，現在小何看著他也有點不好意思，試探著上前去敲敲門，“那個小老板，抱歉，我本來不想打擾你，但我們可能又要換地方了。你——”
嘿，這話說的，他自己都覺得臉紅。你算什麼人，見天都讓人幫你？舒沛倒是真沒覺得有什麼，他也覺得奇怪，按理來說，他們這麼一弄，應該沒人知道慕青本人到底在哪兒，那些家夥怎麼知道慕青在哪兒呢？科技手段？
看來還是那些家夥舍得花錢。按照這個角度來說，他們換哪兒也沒用啊。隻要慕青還要去劇組上班，她們總會知道慕青新的地址的。這事簡直沒完沒了，難道大家什麼活兒都彆乾了，就跟這些家夥玩躲貓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