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遊川靠近後發現對方戴著墨鏡和口罩,弓著身根本看不清臉色如何,對自己的呼喊也沒有任何反應。
情況不妙,可能是已經迷糊了!匆忙間他隻瞧見對方白皙的額頭上不停地冒著冷汗。
於是他當機立斷,動作迅速又輕柔地一把抄起了對方。
對方被他用公主抱的姿勢從凳子上端了起來,才好像回過神一樣,開始有掙紮的舉動:“等等……我……”
可沈遊川鎮壓了對方抗拒的手,直接把他擱在了電動車後座上,還幫他擺好了跨坐的腿:“同學,你彆慌!我現在就帶你去校醫院。你有力氣抓緊嗎?如果坐不住就靠在我背上,我們很快就到!”
對方好像很迷茫,沈遊川更加緊張了。他一扭“小藍”的車把,以一種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氣勢衝了出去。
騎出去沒多遠,他從後視鏡看見身後快速駛來一輛賓利。同時,他憑借自己極佳的視力,看清了車裡那位戴著白手套的司機正在焦急地打什麼手勢。
然後在他們駛過的後方不同岔路上,有序又迅猛地駛出近十輛黑色的奔馳SUV,在賓利後接連彙成兩列,應該是護衛最前方大人物的保鏢車。
估計是有什麼重量級人物蒞臨畢業典禮,司機打手勢讓他讓路。
可這陣勢也太誇張了吧,弄得跟拍電影似的……瞧著身後氣勢洶洶的車隊,沈遊川心中忍不住吐槽一句。
“同學,我們可能得繞一下路。但你放心,時間不會差太多,你堅持住!”沈遊川囑咐完,打算換到小路上去。
就在他轉彎時,瞥見後視鏡裡的賓利似乎也要跟著他轉彎,他大驚:“這司機怎麼回事!是迷路了嗎?載著領導帶著車隊走小路?”
聽到這話,他背後原本挺安靜的同學動了一下,似乎是扭身抬了下手。
沈遊川沒多想,隻以為對方是因為轉彎太急,慣性歪出來了。他趕緊反手摟了對方一把:“同學你還好嗎?如果頭暈坐不穩一定要吱聲啊,彆自己摔下去了。”
對方沉默了一下:“我能坐穩,不用去醫務室。”
唔,聲音還挺好聽,清清冷冷的,語氣卻很輕柔,像是初春帶著碎冰一路叮咚流淌的靜流。
聲音這麼好聽卻飽受病痛折磨,沈遊川一時憐愛之心大起:“同學,你緩過來了是好事,但我們不要諱疾忌醫。生病了不是你的錯,身體不舒服還是要及時檢查醫治。”
校醫院確實離得不遠,說話間就到了。沈遊川一個急刹車,長腿一邁站起來,就打算去扶後座的人。
“你誤會了,我真的不用去醫院。”這位同學一邊說著,一邊摘下了自己的墨鏡。
在看清對方眉眼的那一刹,沈遊川覺得自己腦瓜頂一炸,頭發都要豎起來了。
“少爺!您沒事吧少爺!”還是旁邊一連串急促的呼喊把他嚇飛的魂扯了回來。
隻見那位帶著白手套的司機狂奔過來,身後還跟著兩隊身材高大,肌肉壯碩,製服統一,以整齊劃一的步伐快速移動過來的黑衣保鏢。
孤零零扶著小電驢的沈遊川:“……”
“我沒事,”他聽到宴影帝言簡意賅地解釋,“這位同學看到我不舒服,送我來醫院。”
“您不舒服嗎!”司機表情凝重。沈遊川眼睜睜看著他畢恭畢敬,小心翼翼地把宴影帝請上賓利,“那我們先回家嗎?醫療團隊隨時都在待命。”
宴影帝沒有接這句話,隻在緩緩上升的車窗後摘下口罩,衝沈遊川笑了笑:“再見,沈遊川。”
賓利帶著自己的小弟們優雅地滑了出去,CPU差點燒壞的沈遊川回過神來,蔫蔫地接起響了挺久的電話。
“遊仔!你乾嘛去了!電話為什麼打不通?你老師找你找得都打到我這個外係的這兒了!”電話中傳來伍山的咆哮聲。
“嗯……”沈遊川沉默了一瞬,“我剛剛……大概在拍《綁匪驚魂》吧。”
“什麼鬼?你還在片場嗎?你是不是忙昏頭了,今天畢業典禮你優秀畢業生致辭啊!”伍山頓時急了。
“我可沒跟你開玩笑!你們係好幾個老師給我打電話,讓我和你說今天不但成導來了,宴影帝也來了,讓你演講時好好表現!”
沒錯,即便沈遊川至今沒什麼代表角色,在娛樂圈內也近乎查無此人,可最後推上去的優秀畢業生依然是他,而不是名氣最大的江俊達。
這是表演係全體老師最後的堅持。
據沈遊川所知,江俊達提前半年就在打點學院上下,並且在準備他自己優秀畢業生的媒體通稿了,但最後依然被按了下來。
優秀畢業生致辭是一個極佳的展示機會。
因為每年學院會邀請眾多投資人、製片人、知名導演、成功校友等共同參加畢業典禮。以往也有很多在畢業典禮上發言露臉,得到很好機會的例子。
“我跟你說,你有位老師告訴我,她和成導聊了幾句,成導說他也沒想到影帝居然真的來了。看來宴影帝還是挺重視《江湖》的,他之前可是連自己電影的慶功宴都從不出席……”伍山還在絮叨。
這倒是,宴影帝不喜歡應酬,基本不會出現在大型社交場合。沈遊川知道學院年年發邀請函,宴影帝從沒有來過。所以他才在看到後座上的人時,心臟差點驟停。
“宴影帝的話,”他一邊騎車朝禮堂方向趕去,一邊心有戚戚,“我剛才已經見過了。”
“啊?”伍山聽出他語氣不對,遲疑片刻後小聲問,“所以這次你又對人乾了什麼?”
“我以公主抱的姿勢把影帝搶了出來,騎著小電驢載他在校內狂奔,遛了他的豪車和保鏢車隊一路。”沈遊川破罐破摔,“怎麼樣?是不是夠刺|激?”
“啊這……”那邊陷入了熟悉的沉默。
“而且我確信自己已經給影帝留下了足夠深的印象。”沈遊川語氣絕望,“因為這次影帝沒有說‘你好’,而是笑著對我說,‘再見,沈遊川’。”
伍山:“……”
半晌,他小心翼翼地問:“遊仔,這《江湖》……咱是一定要闖的嗎?”
沈遊川剛想開口,就聽到身後“滴滴滴”一陣急促的喇叭聲。
一輛敞篷的黃色法拉利張揚地駛到他身邊,裡麵坐著的赫然是江俊達。
江俊達開著車緩緩跟在沈遊川身邊,一邊上下打量他,一邊譏笑道:“喲——這不是咱們的優秀畢業生‘沈同學’嗎?穿得人模狗樣,卻隻能騎著破電動去參加典禮,你不會是想笑掉大家的大牙吧?”
他一邊說,還一邊操控方向盤向沈遊川擠來,想用車把人逼得摔進綠化帶裡。
可沈遊川一個眼風都沒給他,騎著電動車靈活地拐了個彎,繞進花壇的環形小路,順順當當地朝著禮堂方向去了。
反倒是法拉利逼得太近一不小心沒刹住,直接懟進了花壇。
“怎麼了?出什麼事了?”電話那邊的伍山擔心地問。
“沒事,”沈遊川淡定地騎著,對身後的破口大罵充耳不聞,“就是遇見一個晦氣玩意兒,影響不大。”
“不過……”他沉吟片刻,“給你打電話說和成導搭上話的是桂老師嗎?”
“沒錯,是桂淑芳老師。”伍山給出肯定的答案。
“好,我知道了。”沈遊川抵達禮堂後門。他不慌不忙地把車停進車棚:“彆擔心,我要進去了,先掛了。”
*
畢業典禮順利結束,沈遊川再次用他光芒四射的臉、身高腿長的挺拔身姿、文采斐然的發言征服了觀眾席。
伍山作為主持人,在舞台旁一直找各種機會觀察成導和宴影帝。影帝表情淡淡看不出什麼,但他很確信成導在看到沈遊川後,眼睛蹭的一下,就亮了。
事情還是在往好的方向發展嘛。懷著欣慰的心情,伍山在禮堂前的草坪上找到了自家好友。
大家都在草坪上的校訓石前合影,有小道消息說成導一會兒會來這裡和大家聊幾句,所以人群久久不願散去。
沈遊川已經被烏泱泱的人群包圍了,不光有和他同一屆的,甚至不同屆的學弟學妹也都擠過來和他合影留念。
事實證明,儘管他混得不算好,但同學們都很喜歡這個演技好,人品佳,開朗謙遜,常幫助大家的沈學長。
還有人感慨地拍拍沈遊川的肩膀,無聲地給他打氣。
反倒是現在已經在娛樂圈有不小名氣的江俊達那邊,合影人數寥寥,大多都是微笑假麵,寒暄幾句。
眼看江俊達的臉色越來越黑,伍山差點笑出來。
果然,在沈遊川那邊的人群散開一些後,江俊達忍不住走過去,諷刺道:“有些人就演了一些爛角色,不知道都在得意什麼。”
沈遊川靜靜地看過來,沒有說話。而他旁邊的人已經對著江俊達怒目而視了。
又來了又來了,每次都是這樣。江俊達隻覺得自己憋得快要吐血了。
所有人都覺得是他欺負沈遊川,可沒人看出來這小子有多陰險。
是,他是打壓沈遊川沒錯,可他也沒少吃虧啊!
最早他發現沈遊川試鏡上什麼好角色的時候,會自己拿過來演,因為姓沈的目光確實不錯。
可折騰了幾次之後,他發現這兔崽子會故意試上一些不適合他外形或是難度很大的角色,變相陰他。他演了之後不但沒得到太多好處,反而招來罵聲。
被他識破後,沈遊川又去麵試那些沒什麼錢的小劇組。他自然是砸錢把人換了,捧自己的小弟去演。
一開始他還沒察覺到不對,直到有一次他發現一個小破劇組的導演請沈遊川吃飯,還想給沈遊川送錢。
他這才知道沈遊川是在遛他呢!這姓沈的借機做好人,另辟蹊徑給人拉投資呢!
真是豈有此理!
他不是沒想過直接把人摁死了。但那邊還有一群豪門的少爺小姐對著沈遊川虎視眈眈。
江家雖然算是老牌世家,但家產縮水嚴重,在他父母那一代已經淪落到二三流了。外人麵前還能充點數,可在真正的豪門圈子裡,他也得捧上麵的臭腳。
所以他不得不投鼠忌器,揣摩著那群二世祖們的心思,要打壓又不能不給人活路。因為他還真怕把沈遊川逼急了,這狗東西轉頭爬上哪位大少大小姐的床,借刀給自家來個絕殺。
有時候江俊達甚至都懷疑沈遊川是在逗人玩,把自己塑造得跟個淒風苦雨裡的小白花一樣,可他明明不是!擱那兒演戲呢?真是有病!
沒人理解他江俊達的憋屈!所以他就是壓不下這股火,非要和沈遊川杠上不可!
於是江俊達又忍不住嘲諷道:“沒有那個命,就彆裝那個款!彆以為我不知道你搞出這些聲勢打得是什麼算盤。我告訴你!《江湖》小師弟的角色騰躍已經談妥了,你彆癡心妄想!”
可沈遊川卻沒有接話,隻是看向他身後,態度尊重地微微欠身:“各位老師好。”
江俊達轉頭一看,桂淑芬帶著成導、宴影帝等一堆人,正站在他們身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