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會議的前半場進行的很順利，因為當場就能確定方案的去留，一直到30號都還沒有一個公司入選。

寧洛和郭明一邊焦急等待，每一個走進會議室那扇門的人，都可能會決定後麵公司的生死，所以沒有一個人臉上是平靜的。

31號，出來的人麵色凝重。

盛世又活了過來。

此時的寧洛，已經無心去想和楚喻的恩怨，她唯一怕的就是事關盛世的結局。

寧洛一緊張就會咬緊下唇，直到咬破留血都渾然不知。

“你要不要去洗手間補下妝。”郭明手指向寧洛已經滲血的下唇。

寧洛慌張用手輕輕觸碰，這一刻才有了痛感，長指點在那抹鮮紅上，瞬時便侵染了手指紋路，“你先幫我盯著，我整理一下很快回來。”

寧洛尋到了衛生間，看著鏡中的自己，突然感到鏡中人是如此的陌生，眼神如潭死水一般，看不到絲毫波瀾，麻亂的心緒仿佛失去了鬥誌。

“那個楚喻，眼光真挑。”

有人走進衛生間來補妝，寧洛彎腰假裝洗手。

那人瞥了寧洛一眼，沒看清樣子，隻顧繼續吐槽泄憤，“誰說不是，仗著自己身份和臉也太不尊重人了。”

“落選了不說，連張臉都沒有看到。”

“那我比你好點，看到了他的臉，不過說實在的，真的好英俊。”

女人以一種近乎誇張的表情，來形容楚喻的形象。

“五官沒得挑剔，看他坐在那筆直的身姿，比旁人都高了一個頭，又高、又有顏關鍵還有才，那他的女朋友該美成什麼樣子。”

“絕不是些花花綠綠的人。”

？

水流纏繞在她的白皙的長指上，寧洛微微蹙眉，像這種貶低的用詞，還真是第一次聽到。

“小姐，洗完手，就彆浪費水了。”

臨走時，旁邊兩人終於看不下去，有人會兩隻手用下幾分鐘的水。

寧洛關了水龍頭，兩人也就此離開了這裡。

她一直保持一個姿勢，腰彎的有些酸痛，扯下一張紙巾擦乾手，才猛地想起郭明還在等她。

寧洛衝出衛生間，來到等待區看到郭明前麵已經沒人了。

她鬆了口氣，扶著牆，慢慢走過去。

聽到腳步聲，郭明回頭，看到寧洛一臉燦笑，嘴巴最顯眼的地方還是破掉的那塊，不過已經沒有的血漬。

“你要再不來，我可就替你進去了。”

“35號，盛世集團。”

“這裡。”

“請跟我來。”

時間剛剛好，助理把寧洛指引到了會議室。

寧洛踏進房間，一進去十幾雙眼睛同時看過來，一股逼人的壓迫感迅速湧來。

不過，隻幾秒種，她就快速的進入工作模式，調整之快完全超出了她預想的範圍。

“寧小姐，開始介紹吧。”

寧洛點頭，露出標準的微笑，打開了電腦，連接了投影儀。

她的一舉一動，都在被楚喻收在眼底。

果然不尊重人，回想起洗手間聽到的對話，結合寧洛剛進門時楚喻的反應，她隻覺有些可笑。

楚喻隻在寧洛準備設備時抬頭觀望，在寧洛麵對評委的時候，他選擇低下頭看手裡的文案。

寧洛自然也錯過了楚喻的目光。

講演進行過半之時，其中一位評委忍不住誇讚，盛世的廣告理念很超前。

說完，又望向楚喻，“小楚，你說呢？”

所有眼睛全都落在了楚喻身上，寧洛握著翻頁筆，手心滲出絲絲汗液，跟著看向他。

楚喻反複翻著手裡的兩頁紙，深思了片刻，語氣淡淡的回，“我同意你的說法，但還需要聽完後麵的理念。”

那人笑了笑，聲色更為爽朗，“那是當然，寧小姐你接著講下去。”

寧洛點了點頭，繼續按下翻頁筆。

楚喻抬頭看向屏幕上一閃而過的文字，圖片。最後，目光竟選擇性的落在了寧洛臉上。

他發現女孩的臉，比三年前消瘦了許多，分手三年的戀人，說不上陌生但她的樣子確實不在是楚喻心中所想的模樣。

她長大了許多，也成熟了許多。

不再是喜歡跟在他身後，下晚自習走夜路總說害怕的小姑娘了。

也不是在火車站站台裡，哭鼻子的小女人了。

那份按壓在心中強忍的悸動和想念，此刻噴湧而出。

後半段，寧洛幾乎是攥緊手指，感知手心的痛意，講完的。

在眾人催促的眼神中，寧洛提著電腦走出了房間。

郭明一看人出來了，趕緊上前握住了寧洛的肩膀，看她滿頭的汗，就從口袋裡拿出了紙巾。

不久，楚喻也跟了出來，是去反方向的衛生間。路上，他還是沒忍住向身後看了一眼。

正是郭明在照顧寧洛，給她擦汗的場麵。

那一瞬，他的眸色漸而凝重下來，曾經沒有守住的愛人，此時已入了彆人的懷抱。

楚喻最不擅長的就是處理徹底失去的情緒，在感情上他是個難以靠近的刺蝟，自己握不住的又不想拱手讓人，那份不甘，隱隱爬上心頭。

“房間裡沒開空調嗎？怎麼熱成這個樣子。”

郭明擦了幾下，就被寧洛上手奪了過來。

“謝了，我自己能擦。”

郭明手上一頓，顯然是被寧洛剛才的動作，搞傷心了。

寧洛：“你怎麼不問我結果？”

郭明雙手抱肩，倚在牆上，“按照你的表情來說應該是黃了，但是你沒說，就表示這事還有希望。”

寧洛訕笑，拍了拍他的肩膀，“挺聰明的。”

兩人並排朝前走，等待區還有許多公司耐心等著，“有希望，但不是百分之百。”

“能理解，對手這麼多，即使有十個腦袋想一個方案，也有疏漏的地方。”郭明倒是看的開。

“那我們接下來要乾嘛。”

寧洛隻回他一個字，等。

兩人和筱筱會合，在會議大樓外的空地上欣賞風景。

筱筱一臉好奇，問寧洛，“洛姐，不是當場就出結果嗎，怎麼我們還要在這等。”

其實這話，也是郭明想問的，但是考慮到寧洛壓力大，又剛出來，他不方便問。

還是新人膽大，郭明看了筱筱一眼，“好飯不怕晚。”

寧洛默不作聲。

折磨三人的，還不是因為楚喻，是他自己破壞了規則。

一閃念，思緒又回到了會議室。

最後一頁ppt在投影儀上黑掉時，寧洛在每一位評委眼中看到了讚許的目光，以為會穩了，直到楚喻還是保持沉著的一張臉，翻動手上的紙稿。

點評環節，大家都很踴躍的給了盛世集團極大的好評。

寧洛在讚許聲中，滿懷信心的彎腰致謝。

這麼多人看好盛世，她覺得楚喻的意見已經不重要了。

不過，楚喻到底是以總設計師的身份坐在這裡，他沒拍板，其餘的人也不能越職定下盛世。

首先坐不住的倒不是寧洛，會議室裡持續的寂靜，所有人的目光不約而同的看向同一個方向，“小楚，寧小姐已經講完了她們的方案，你覺得怎麼樣？”

“那大家覺得怎麼樣？”楚喻終於抬頭，帶著他那份逼人疏離的氣質。

這句話有意的明知故問。

“我認為不錯，盛世集團總體實力出眾，而且又是整個州市廣告行業裡的top1。”

楚喻：“光有實力，這個說辭會不會有點勉強。”

此話一出，不僅多數人沒有感到有任何的不妥，還間接的引起不小的騷動，他們認為楚喻的話不是沒有道理，如果真就按實力和資曆選定，是不是有一家獨大的嫌疑，這也有失了公開選拔的規則。

不過，也有較為理智的，認為盛世的方案是目前為止給出的最成熟也是最匹配錄城的。

眼看離成功隻有一步，寧洛不想辛苦努力的成果被葬送在自己的手裡。

在她心底絲毫不認同楚喻的看法，他根本就是在模糊重點，失之偏頗。

他真是一如既往的執拗，對待愛情如此，連工作也如此，多年過去竟還沒改變。

成敗就此一舉，她豁出去了，“那我倒想聽聽楚大建築師對盛世廣告方案的看法。”

話音剛落，所有人都把目光朝向了這個看起來毫無攻擊性的一張溫和的臉。在牆角端坐的餘平皺著眉頭觀察著。

楚喻迎上寧洛的目光，女孩眼裡再沒有他熟悉的眷戀，充斥的是陌生的果敢和決絕，誰能想到兩人三年之前還是一對令人豔羨的戀人。

楚喻微微啟口，眉頭漸而拉近，眸色也是冷了幾分。

時空錯結。

一如回到三年前分手當晚的雨夜，寧洛言語的質問，她從沒傷害過任何人，偏偏要從她的世界抽去一個滿心愛著的人是何等的痛苦，可這份痛苦是愛的人給的，她能如何呢。

她無力敘說七年的感情，反正換來的都是楚喻回避之下漫長的沉默。

心中的惱怒和厭惡一股腦的全部拋出，哪怕用錯了場合，寧洛不在乎，隻當這是對自己的安慰。

眾人紛紛朝寧洛看去，臉上帶著長久難消的震驚，他們怎麼都想不到像寶貝似得捧著的大才子，在這等嚴肅的場合，這樣多領導的麵前，被一個女職員眾目睽睽之下，直麵給楚喻使絆子，讓他下不來台。

“寧小姐，我覺得你還是要冷靜，不能肆無忌憚到想說什麼就說什麼。”

開始還偏向幫盛世的那人，已經黑了臉，警告寧洛。

楚喻：“我可以回答寧小姐的問題。”

寧洛一怔。

楚喻繼續說，“不過不是現在。”

這句話說了跟沒說一樣，寧洛已經猜想他根本說不出，所以隻是拖延時間而已，不過想借此打垮她的好勝心，卻易如反掌，此時的寧洛已經沒了之前的鬥誌。

“要不這樣，根據楚喻剛才所講的，我們再研究研究。”

*

筱筱：“郭總，感覺洛姐從會議室裡出來之後，麵色一直不好。”

郭明：“誰說不是呢，看她扶著牆出來，滿額頭的汗，當時把我嚇壞了。”

筱筱：“洛姐，可從來沒有這樣子過。”

兩人閒聊兩句之後，目光便尋到了遠處一個人觀景的寧洛。

女人似乎天生對風流縕藉的男人有著非常薄弱的抵抗力，尤其楚喻這種，對愛幻想的寧洛來說免疫力幾乎為零。

大腦一熱就深陷愛情的漩渦，最愛的時候，寧洛可以在楚喻的一個電話過後，午夜一個人打車從西城到北城他工作的地方。

這份愛裡是她在表達，她在付出，以至於最後分手的時候，寧洛咬牙也不讓自己在他麵前掉一顆淚。

楚喻即使紅了眼眶也隻是淡淡的說一句，“保重，好好照顧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