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32:09
擁擠的7號地鐵內,一眼望去占了大半滿臉疲態的下班人,精致妝容也掩蓋不住因為疲勞而加深的眼袋。
手機是這一路最愉悅的消遣,每個人恨不能把全程1個小時的路程,揉碎了當八份來用。
這條被網友親切調侃為“最強牛馬”的線路,一條路貫穿到底,集合各個行業紮堆,同時也誕生了眾多行業精英。
從起點站上車的寧洛,在她矯健的蛇形走位下,才勉強搶到了個位置。
剛坐下,隔壁就過來一位體積目測少說也有二百多斤的肥壯男士,完整的座位硬是被他占去了半個屁股的位置。
寧洛雖然被旁邊的肉盾擠著,好在她骨架小,外加瘦,沒遭太多罪。
一落座就閉目養神的寧洛,顯得和四周人格格不入。
三年前寧洛從大學畢業的城市裸辭回到家鄉州城,她帶著不多的行李站在父母麵前時,家裡的寧靜在那一刻被徹底打破。
寧家父母不解,女兒有份拿的出手的上市國企的工作,男朋友也是已經聊到了談婚論嫁的階段,現如今也不商量一聲就擅自做了離職的決定。
開始的三天,寧母一有空閒就不厭其煩的問辭職的原因,楚喻怎麼沒一起來,要不就是接下來的打算。
寧洛終於爆發,牙刷了一半,滿嘴的泡沫顧不得衝掉,轉身直視母親,把斟酌已久的原因全盤托出,而關於楚喻她沒有提,至於下一步的打算,寧洛準備走一步看一步。
一番近乎窒息的解釋,已經耗儘了寧洛的全部力氣,女兒的傷心寧母全看在眼裡,即使心裡對楚喻萬分好奇,她也不會不顧女兒的心情逼迫她。
就此,楚喻像是一個秘密被埋在了過去。
車廂內突然熱鬨起來,又一波人上了車。
現在已經是人挨人的情況了,讓原本就悶熱的車廂又多加了一分燥熱,寧洛被站在她麵前一個女孩子抵著膝蓋,動作受限極不舒服,一旁的肉盾也不安分,寧洛不得不睜開眼睛調整坐姿。
寧洛還沒來的及活動,包裡的手機突然發出震動。
包就放在腿上,拿出來毫不費力。
她打開手機,跳出一連幾條微信,劃開屏幕,就點了進去。
【洛姐,你到家了嗎?】
【嗚嗚,對不起,我把錄城的資料搞丟了,你在發我一份。】
【求求,彆罵我,我以後一定小心。】【比心表情包】
寧洛看著信息,麵色如水的給對方回了一個信息。
【大概二十分鐘到家,等我。】
點了發送鍵,寧洛又看了一眼時間,發現不對,應該還有接近三十分鐘才能到站。以往,她20點20分就已經坐在車上了,今天地鐵晚點了十幾分鐘,寧洛給忘記了。
她本想發信息,問對方著不著急,不料她竟也發了一條,【好的,洛姐我等你。】
寧洛看著信息,退出了打字框的界麵。
多等十分鐘,時間算不上太長,寧洛也不在糾結。
正在寧洛退掉整個界麵,準備把手機重新放回包裡的時候,微信再次跳出一個信息,沒兩秒又是一條,後麵就一發不可收拾,一分鐘足足有30條信息,並且數字還在往上升。
寧洛詫異的看著還在飆升的數字,不由疑惑的點開微信,她本以為是工作群突然這麼熱鬨,可是置頂的這些沒有一條信息。
寧洛手指滑動上拉,映入眼簾的竟是沉寂半年的高中同學群,記得上次活躍還是11月11號的購物節也是光棍節。幾位單身男士,叫嚷著找媳婦,寧洛一直在群裡的定位就是潛水,即使被@她也沒說過話,因為有楚喻在群裡,就更沒那個心思了。
此時,又沸騰起來不知是為何。
沒多想,寧洛就是抱著湊湊熱鬨的想法點開了。
首先看到的就是有同學@楚喻。
寧洛內心毫無波瀾,繼續上拉。
【楚喻你倒是說句話,他們都說你回來了,是不是真的?】
【還是不是哥們,回來了也不說一聲。】
【是怕咱們訛他一頓大餐吧,彆怪兄弟事先說明,誰讓你是咱們同學裡混的最好的。】
【不可能,他不是小氣的人。】
【彆猜了,他估計已經看到信息了,就是不想理咱們。】
【......】
滑了一會兒,實在沒意思,寧洛就退了出來。
楚喻會回來,簡直是個笑話,他那個工作狂,說放棄談何容易。
寧洛放下手機,默然閉起了雙眼。
手機還在時不時的震動,連同自己的心仿佛也在震動。
她時常回想,如果她從一開始就沒有追求楚喻,現在的自己是不是活得更自由。
從地鐵出來,往前還有一段路要走,寧洛停在馬路邊抬頭看了一眼因為年久失修,光照退化的路燈,輕輕歎了口氣。
現在的寧洛和父母一起住在市中心的老破小裡。
前些年,她不止一次的給父母做工作,說想換個大點的房子,讓她們的晚年過得舒服一點,但父母始終是不同意,每次拒絕的理由都是一樣,老人在這裡生活了快30年,左鄰右舍都是老鄰居,舍不得搬走,要不就是女兒辛苦不想花她的錢。
就算寧洛說現在買房子對她來說毫無壓力,這幾年通過自己的努力,工作上升了職。目前的存款加上以前的積蓄,早已經可以全款買一套地勢還不錯的大平層來住。
二老還是不鬆口,說服不了父母,寧洛買房的計劃也就擱置了。
寧洛回到家的第一件事,就是先去衛生間洗了手。
老房子一般隔音不好,她動作放的很輕,不想驚擾隔壁的父母,就光著腳去了書房,然後把電腦打開。
這時手機亮了,又收到一條微信。
是同事筱筱發來的,【洛姐,求求資料。】【齜牙笑】
寧洛一邊開了手邊的台燈,一邊給她回複信息,【2分鐘。】
這段時間公司突然多加了一個項目,人手不夠就臨時找了一個經驗甚少的畢業生,姑娘挺勤快,就是不夠認真,總是丟三落四,組裡人也頭痛,幾次在寧洛麵前明裡暗裡的想要換個人,寧洛沒理會,以為時間長了工作慢慢熟悉起來,人就會長記性,不料今天就踩了她的紅線。
寧洛對待工作是出了名的嚴謹,執行力更是強的可怕,不然怎麼會在短短一年半的時間,就從普通職員一步步榮升到策略經理的位子,放眼整個廣告公司界,寧洛都是十分難得的人才,可對待新人卻是心慈手軟,讓組內同事無法理解。
鼠標自如的在電腦上工作,不到兩分鐘,資料就通過郵箱發給了筱筱。
寧洛合上電腦,實在是疲憊的厲害,在連續打了幾個哈欠之後,便靠在了椅背上,小憩一會兒。
“才回來,累了吧?”寧母披了件針織外套,推開了書房門,輕聲問女兒。
寧洛聞聲睜開眼睛,看到媽媽正站在門口,“是不是吵醒你了,爸呢?”
寧母搖了搖頭,往房間裡走,寧洛也站了起來。
“不關你的事,我一直沒睡,你爸已經睡下了。”
寧洛看了眼時間,平時這個時候他們都已經是睡了的,可今天寧母不光沒睡,臉上的神情也不好。
寧洛不由擔心上前挽住了媽媽的小臂,斜著身子,把頭搭在寧母肩膀上,“怎麼了,是不是哪裡不舒服?”
見乖巧的女兒衝她撒著嬌,心裡頓時舒坦了,寧母也順勢把手搭在了女兒的手背上,笑了笑,“我沒有不舒服,你彆亂想。”
寧母用臉頰蹭了蹭寧洛的額頭,接著說道,“你個人的事情,本來我和你爸不想再乾涉,可是......”
寧母欲言又止,寧洛也抬起頭來,“媽,好端端的怎麼突然又提這事。”
“你彆怪媽多事,其實我也是心裡難過。”寧母一臉為難的樣子,“你回來的那一年,我和你爸都不敢問你和楚喻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麼,可是這麼多年過去了,你總該給我們說一說吧。”
寧洛撒開了手,一直低頭不敢看媽媽。
她和楚喻的事,其實真的沒什麼好說的,沒了緣分自然也就散了。
見女兒又是沉默的反抗,寧母也不準備再隱瞞了,“你楚阿姨病了,乳腺癌。”
寧洛不敢置信的看著媽媽,眼裡閃過一絲震驚。
她雖然和楚喻已經分手,和他們家也沒任何關係,但是印象裡楚阿姨是個很好的人,寒暑假會給她做最愛吃的辣菜。因為寧洛的胃病,寧母是禁止她在家吃辛辣的食物的,每次饞了都會跑來楚喻家來蹭吃的,而寧洛的手邊總會出現一片楚阿姨準備的胃藥。
寧洛回憶過去,心裡不免一陣酸澀,連同胃也有輕微絞痛的反應。
她不敢表露出來,生怕寧母擔心,於是便拉著媽媽的手,“什麼時候的事?”
“聽楚喻說已經幾年了,中間化療過也做過手術,當時做的挺成功的,不過現在又複發了,可能沒多少日子了。”
寧洛失了會神,但很快又反應過來,“媽,你見過楚喻?”
“是啊,這孩子怎麼感覺又長高了,更帥氣了呢。”
一說起楚喻,寧母就滿心的歡喜。也是啊,一個正直青年的年輕小夥,相貌無可挑錫,又是華青大學建築學院的高材生,在京市有一份不錯的工作,還差點成了自己的姑爺。
這樣的金龜婿哪裡去找,寧母每每想起就覺得是萬分的惋惜,尤其是前幾日又親眼見過一次,心情實在難以平複。
見寧母一說到楚喻像變了個人似得,渾身的不得勁,到底誰才是她孩子。
寧洛惴惴不安的捏了捏母親略微粗糙的手掌,“媽,你沒在他麵前提我吧?”
這句話徹底激怒了寧母,寧母也沒打算憋著,於是假裝生氣,一把推掉了寧洛的手,“你把媽媽當成什麼人了,你都三年不願提他,想必也是受了很大的委屈,楚喻再好,讓我女兒傷心,我也不會認他做我姑爺。”
寧洛懸在心裡的一塊石頭瞬時落地,她調皮的吐了吐舌,撒嬌道,“還是媽媽最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