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苔苔對即將發生的一切全然不知,一人一蝶慢悠悠走回了四神山的小園子。
她小心翼翼的把左手臂上的旱金蓮藤蔓解下,又找來幾個花盆,把藤蔓小心翼翼地種好。
怒放的旱金蓮極具生命力,苔苔見了心情大好,輕輕哼著歌。
蝴蝶輕盈地落在苔苔手邊的旱金蓮上,苔苔對一直在她身邊徘徊的蝴蝶擺擺手說:“快回家吧!”
家,稚英心中品味著這個字。
可自從鳳凰稚子失蹤,神界人人自危,那個人又在不斷地逼迫他。家?恐怕早就回不去了!
稚英趴在旱金蓮花蕊上,儀態懶散,他不願離去。
暮色漸沉,烏黑的積雨雲緩緩靠近,快要下雨了。
這蝴蝶該不會是迷路了吧?也對,這種色白紋美的大隻蝴蝶,自己打小也沒在孔雀地見過,肯定是從彆處飛來的。
雨淅淅瀝瀝的下了起來,蝴蝶依舊一動不動,蝴蝶的翅膀很快就濕了,短時間內看來是飛不起來了。
一人一蝶在雨中較勁,誰也不肯退讓。
苔苔先敗下陣來,這蝴蝶又倔又笨,下雨了也不知道躲,若是不管它,它都沒法挨過今晚!
苔苔無奈,彎腰把旱金蓮花盆移到門口,打開門後,蝴蝶已經主動飛進屋了。
外地蝶果然逆天,這下苔苔終於清楚了,蝴蝶是舍不得自己呢!
難道是自己英雄救美後,蝴蝶要以身相許?
苔苔覺得自己還挺離譜的,偷偷笑出了聲,瞎想什麼呢?
等天晴了,雨停了,再讓他走也不遲!
桌子上的竹籃子,今天出門的時候還沒有,苔苔掀開上頭蓋著的藍布,裡麵是一籃子酥餅和窩窩頭。
想也知道,是齊齊送過來的。
自從搬出仁愛堂,來到四神山後,齊齊掛念著她,總是隔三差五送些吃食過來。
苔苔咬了一口窩窩頭,下決心要在齊齊的修煉上更加用心,回報這份心意。
夜已深,也該就寢了。
蝴蝶一直乖乖待在旱金蓮花上,頭一動不動的注視著自己。
苔苔略一思索,在門外取了一些草木,她將這些草木用棒槌打得柔韌細膩,沒過多久,一個巴掌大小的小花籃就出現在她手心。
附近的晚香玉開得熱烈,苔苔又采了兩朵放在籃子裡。
小蝴蝶的食物有嘍!
苔苔美滋滋的攥著小花籃,正要進屋,一陣抽泣聲遠遠傳來。
在黑夜中,突然出現的聲音,讓苔苔有一股蛇爬上小腿的詭異。
她壓著心中的不適,大膽湊近,憑借著良好的夜視能力,一個纖弱的身影,出現在滄江邊上。
那女子的小腿已沒過水麵,怕是有了輕生的意思。
“姑娘哭得如此大聲,莫不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那女子哭得入神,猛然間被苔苔下了一跳。
她轉過身後才發現水中的人有些眼熟。
“霜見?”
對方抽泣著一愣,“苔苔?”
“還真是你!”
苔苔對霜見的印象不深,隱約記得她是齊齊的朋友,略有天賦,喜歡把自己打扮得花枝招展。
據齊齊說,她家裡的珠翠和衣服多得足夠開一家店了。
霜見未施粉黛,渾身濕透,連頭發亂糟糟的,這和平時的她大相徑庭。
照理說她不缺衣少食,學業有成,怎麼大晚上的在這兒想不開。
苔苔問了幾句,霜見還是扭扭捏捏咬牙不肯多說,苔苔隻好把她帶回了小園子。
稚英趴在門上望眼欲穿,苔苔心裡嘀咕,自己也沒開門開窗,蝴蝶是怎麼飛出來的。
霜見連打了好幾個噴嚏,渾身打顫,苔苔也無心顧及蝴蝶,取出櫃子裡的乾淨毛毯,給霜見披上。
家裡好久沒開火了,苔苔又快速給霜見弄了點熱水。
苔苔靜靜等了一會,霜見才慢慢恢複些神智,將心事吐了個一乾二淨。
“我今天可太慘了,上午指導老師說要考核取物術,我平時練得好好的,二十個學生,我次次排第一,今天居然……”
“居然什麼?”
霜見哼唧著擰了一把鼻涕,“啥也沒拿到,倒數第一!”
這這這……學業上的重擊確實讓人不好過。
“沒事,馬失前蹄而已,重新再來唄!”
“不,你不懂,晚上回家的時候,母親和我說,原本唾手可得的工作……沒了。”
事業上的打擊也怪折磨人的。
“工作而已,你不愁吃喝,何必上趕著找人拿捏你呢!”
“還有……”
“竟然還有?”苔苔驚呼出聲,看霜見又要爆哭,嚇得她捂住嘴巴。
霜見果真又嗚嗚哭上了,“你也覺得很過分吧,還有呢!我原先喜歡的一個男生,居然告訴我,他喜歡上了另一個人。”
連愛情上的也有苦要吃嗎?
苔苔覺得事情沒有那麼糟糕,拍拍霜見的肩膀鼓勵道:“問題不大,下一個男生會更好。”
“他喜歡上的,就是一個男的。”
苔苔一時無言,抓了一把臉,努力思索了半晌。三重打擊,霜見今天還真挺難的。
“苔苔,換做你,你也會很絕望吧!”霜見雙眸垂淚,看起來好不可憐。
“不,事情遠遠沒到絕望這一步,不論是學習,工作或是愛情,最重要的是自我認可,正視自己的內心,你想想看,本來你在滄江邊上挺難受的,我把你帶回家,聽你訴苦,你是不是覺得好受多了。”
霜見回想起來,確實被苔苔說中了,心裡是沒那麼難受了。
沒想到苔苔平時冷言少語的,心思還挺細膩,長得也好看,殷紅似血的嘴唇,流暢的下頜線,身上還有若有若無的花香……
“所以你最難受的不是你說的這些,而是沒有合適的人安慰你,開解你。”
霜見覺得苔苔說得有道理,她突然反應過來,覺得苔苔挺合適當她朋友的。
“為什麼不找齊齊聊聊呢?”
霜見一副見了鬼的模樣,拿起帕子輕撚眼角,“我其實已經去找過齊齊了,她說她年年倒數第一,天天在家啃老,每時每刻都想早戀,哭得比我還大聲。”
苔苔沒繼續接話,她把霜見引到鏡子前,整理好她的妝容。
正要送她回家時,霜嬸帶著眾人找上門來,母女相逢哭得梨花帶雨,一行人轟轟烈烈地離去了。
屋子裡又恢複了安靜,苔苔躺在床上,失神望著天花板。
未幾,她突然起身,把蝴蝶連帶著小花籃放在床上,蝴蝶的翅麵上沾染了些許塵埃,苔苔就用發絲輕輕掃過那些塵埃。
這麼多年來,自己何嘗不是一個無處分享痛苦、喜悅的可憐人。
從仁愛堂出來後,她搬到了四神山,就像一顆蒲公英,任由風隨意吹到天涯海角。
苔苔開始思考她的未來,是不是仍舊是一個人。
翅麵上的神紋忽隱忽現,一種無聲無息的力量湧動著。
苔苔在心底默默問道:“等我醒了,你還會在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