稚英的近鄉情怯(1 / 1)

稚英站在綠草豐茂之處,他身姿挺拔,儀態看似隨和,可眼神卻透過小小的木質窗戶緊緊盯著屋內的一舉一動。

窗戶是無指婆婆無意間打開的,他雖然勸自己非禮勿視,可是眼睛還是忍不住期待能看得著苔苔。

苔苔作息規律,早起愛伸懶腰,還要運功提氣,不過她再忙也不會忘記照顧花花草草。

稚英注意到,苔苔澆花的姿勢不似常人一般拿把水壺噴噴灑灑,而是運功以氣凝水,以水成珠,化雨降落。最後這些花草的根能一直綿延至深處,隨著水鑽透每一寸土壤。

苔苔她還會拿小竹簽子逐一為旱金蓮抓蟲子,並且樂此不疲,稚英先前還疑惑,這些旱金蓮長得枝繁葉茂,花朵都比一般的大上幾倍,原來是受了這樣好的照料。

苔苔回屋吃過早餐後就準備出門了……

等等,出門?

他一時有些無措,著急忙慌的蹲下身子,躲在草叢後麵。

稚英回過神來才意識到自己的行為有多詭異,他突然很嫌棄這樣的自己,好歹也是神地的上神,鎮靜嚴肅是常態,怎麼一碰見苔苔就開始心慌意亂了。

稚英很想直接了當的地衝到苔苔麵前問她。

這四年過得好嗎?如果好的話,有沒有順便想他?

否決否決!

大清早的,四年前自己不打聲招呼就離開了,四年後又一聲不吭回來了,會不會很突兀,換誰都很難接受吧!

從來鎮定自若,喜怒不外露,殺伐果斷的稚英體會到了糾結於怯懦,直讓人額頭冒汗、手心黏膩。

如果苔苔突然出現在他麵前,,說不定他說話都要結巴了,稚英思來想去覺得時候未到,自己狀態不佳,要不還是再等等,等苔苔出門辦完事回來再說。

“你是誰?在這乾嘛?”

稚英背過身猶豫不決時,未發現苔苔的身影已經來到身後。

湊的好近!

稚英的臉上浮現紅暈,從前他是不願意女孩子離他這麼近的。

他的心緊張的像是要從嗓子裡麵跳出來。

苔苔從背後上下打量著麵前這位衣著不凡卻又舉止奇怪的男子背影。

看著無端地覺得眼熟!

誰會一大早就偷偷摸摸待在人家家門口的草叢裡呢?

“你不會是來那個的吧!”苔苔起了捉弄的心思,假裝眯起眼睛,由上而下的目光仿佛帶著諷刺般審視著他。

稚英一個字都不敢辯解,心卻一涼,周圍都是慌亂瘋長的野草,自己現在蹲著的模樣有點猥瑣,特彆像那些不文明的人。

“你……你誤會了,我不是來那個的。”稚英說著急忙站了起來,像是要證明什麼似的。

苔苔一聽聲音,倒吸一口氣,內心瞬間五味雜陳。

真的是他!那個讓自己在閉關修神時心煩意亂、胡思亂想的人。

四年了,原本以為,他再也不會出現了。

“你是來帶神鹿回家的嗎?”苔苔歪頭,有些驚訝他的突然出現,這裡看起來隻有神鹿和神地有些關係。“我還以為是齊齊把你叫來的呢。”

神鹿?莫非苔苔指的是四神山上那隻發狂的顛鹿?

多年來處事不驚的性格讓稚英在一瞬間就想到了拉進他和苔苔關係的好方法。

於是他清清嗓子,努力顯示出焦急悲傷的樣子。

“沒錯,我就是神地派來找神鹿的!”

稚英說完便僵在原地,內心忐忑地迎候苔苔的反應。

隻是來找神鹿的嗎?

苔苔垂下眼眸,將黯然隱匿在視線中,她提起精神,故作疑心,繞著稚英仔細打量。

麵前的男子依舊如故,長相端莊,氣宇軒昂,可苔苔就是覺得,他比之前瘦了一點。

“原來是這樣!看來你對他的感情還不錯。”苔苔內心有些唏噓,對方眼中的思念之情卻坦坦蕩蕩,“既如此,神鹿應當與你相見。”

稚英偷偷送了一口氣,他僥幸蒙混過關,懸著的心也放下了,他跟著苔苔慢慢往前走,腦子裡卻想起了在神地時,自己曾對那個人淒厲地控述。

“為什麼?為什麼要替我做決定,騙她我已經答應了這門親事?為什麼?”

而在控訴無果後,二人徹底決裂。

他腦袋中的警鐘不斷響起,不,不能這樣……

稚英緩過神來,苔苔的背影如天鵝般純真無邪,就像早上最清透的一滴露珠,那是一個多麼高傲又不容褻瀆的人。

如果自己撒謊騙她,與那人有何異議。

“苔苔……”稚英手往前一伸,輕輕搭在苔苔的肩膀上,又馬上放開了。

“對不起苔苔,我這次,不是為了神鹿來的。”稚英緊著一顆心,低著頭一股腦往下說。

“四年了,我隻是有點想見你……”

苔苔停下腳步一時無言,聽他許久沒有動靜,才轉過身來,她倆的視線牢牢鎖定在對方身上。

“我的直覺告訴我,不能這樣簡單敷衍地對待你,我想告訴你,我回神地的每一刻,都在想你。”稚英說低下頭,完全不敢看苔苔的反應。

無論苔苔是厭惡的表情,還是被騙了四年的苦惱表情,這些都不是他想看到的。

最後他憋紅了臉,下定決心,幾乎是吼著:“在神鹿和無指婆婆恢複健康之前,我願意和你一起照顧她們。”

隨後他又細若遊絲道:“當然,如果你願意的話……”

“好啊!”苔苔直爽地答應了。

“嗯?”稚英不敢置信,他嘴角上揚,確認似的說:“是真的嗎?”

“真的,四年過去了,我成神在即,儀式上事務繁多,神鹿又一直睡著,無指婆婆雖然願意搭理我,但恐怕不樂意照顧神鹿,我一個人實在分身乏術。”苔苔的眼睛清澈明亮,顯然不是敷衍。

她朝稚英朝揮揮手,示意他跟上步伐,“有你幫忙,會好很多,其實我早就發現你在野草地鬼鬼祟祟的了,但一直拿捏不準你想乾嘛,就先晾著你,沒想到你一待就是大半天,還紋絲未動的。”

“苔苔,我想見你,但又害怕見你。”

“我願意讓你見,你才見得到我!”

苔苔挑眉叉腰,自信極了。

稚英回憶起苔苔與神鹿對決時的意氣煥發,那藐視一切的淡定,讓稚英覺得自己做了一個前所未有的正確決定,要是欺騙苔苔,苔苔肯定不會再和他重歸於好了。

苔苔緩緩推開大門,跨過了門檻,又反常似的擠在門口。

屋外的稚英抬眼與屋內的苔苔相視一笑。

兩個人都沒有動。

日已高升,小園子裡的花木下光影交錯著,旱金蓮葉子靜靜滴下水珠,映著光擺動,落在二人身上,光怪陸離。

“你掉了不少鬆針葉吧!”

“舉手之勞而已。”

她們同時湧上神秘而又福至心靈的感覺。

可稚英進門後,原本晴朗的天卻烏雲密布,漆黑得像一隻隻漩渦,要把地上的人往暴風雨的中心卷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