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

助理咽了一口口水，顫抖著聲音想要開口。

才蹦出來第一個字，後座的明小姐突然暴起，雙手伸到副座上掐住一把空氣。

麻蛋，到底是誰瘋了。

助理一動不敢動，心裡卻長出來一片草原。

“明……”

助理又開口。

卻見得那雙手上移，狠狠給了空氣兩拳。

拳頭帶起的破空聲已經足夠可怕了，更可怕的是，助理聽見了兩聲慘叫。

“你們鬼界，沒有鬼告訴過你，見到我明素，要繞著走？”

明素又給了他一拳。

一道尖銳的慘叫聲再次響起來。

“明……”

助理後背發涼。

“我平生最恨人打擾我睡覺了，不知道我身體不好，脾氣更不好？”

破空聲響了三次，這一回，卻好像打到了實體上，不僅有慘叫，還有“梆梆梆”的聲音。

助理看不到，但他耳朵還不聾，硬生生聽著明素單方麵揍了不知道什麼東西十分鐘，那慘叫聲越來越虛弱，到最後，幾近於無。

助理的心已經麻木了。

他在思考明小姐自導自演了一出戲的可能性有多少。

“行了，他老實了，你開車吧。”

明素放下袖子，坐回後座。

助理試了試，車的發動機好了。

但他卻依舊沒有踩上油門。

“明小姐，可能不太行，我的手和腳都是僵硬的，暫時開不了車。”

助理麻木說道。

明素：“……你上後座，我來開車。”

助理木訥應了一聲好。

明素開車很穩當，車裡空調也打開，助理的肢體總算慢慢回溫了。

“明小姐車技很好啊。”

“嗯，以前經常開鬼車。”

哈哈，朋友，這並不好笑。

助理想要扯出一個笑容，奈何嘴角不受控製往下撇。

“講個笑話，好笑嗎？”

明素哈哈兩聲，好像是想要調節氣氛。

“哈哈，明小姐真幽默。”

助理一口氣鬆到一半，卻突然想起來，明素今年才十七歲，沒滿十八，她沒駕駛證，不可能開過車上路啊！！！

所以？

所以？！

“……明小姐，還是我來開車吧。”

助理的聲音，已經帶上了一絲哽咽。

“行，正好我有點困了，你順便跟我說說醫院那邊到底是什麼情況。”

明素沒注意到助理有什麼不對勁。

揍了一隻鬼，身上又沾上陰氣，她不太舒服，重新坐回後座，靠著車玻璃閉眼假寐。

助理將事情從頭到位簡單講了一遍。

沒想到，這事情竟然還是從她這裡起頭的。

江望戟按著她的指示，真的去廢棄精神病院轉了一圈。

彩票沒找到，但是靈光一閃，改造了一款VR恐怖遊戲，以廢棄精神病院為主題。

兩周前請了代言人拍宣傳片。

那天不知道是哪裡的線路出了問題，拍攝的時候，攝影棚內突然斷電，一片漆黑，據當事人描述，隻聽見攝影機摔在地上的聲音，然後是兩聲尖叫。

等攝影棚的燈光恢複時，就隻看見代言人和距離他最近的攝影師在地上一動不動，昏迷過去了。

送到醫院，卻查不出什麼東西來。

後來攝影師醒了，問她發生什麼事情，隻一副被嚇壞的樣子，什麼東西也問不出來。

這件事，雖然第一時間被壓下去，可星鏈的競爭對手卻揪著尾巴不放，借媒體打壓星鏈的名聲，什麼牛鬼蛇神的臟水都往星鏈身上潑。

江望戟這次臨時決定來明京大學參加論壇，就是為了轉移媒體注意力。

他參加完論壇，晚上總算抽出時間去醫院探望攝影師和代言人。

攝影師精神狀況很不好，代言人兩周了還沒醒。

一團亂麻。

快十一點的時候，代言人的心電圖又突然出問題，心率一點一點變弱，醫院儀器查完了硬是什麼問題都沒發現，但器官依舊不停衰竭。

直到江望戟的手，無意識碰到代言人的頭，心率突然恢複正常了。

一拿開，心率又開始衰弱。

江望戟有些崩潰地看著病床邊一圈頭發花白的，禿頭的醫生，下顎拉緊，突然想起來明素留給他的電話。

他有一種強烈的預感，這件事，恐怕就是她說的奇怪的事。

“你說，江望……江先生手一碰到代言人，心率就恢複正常了？”

明素猛然間睜開眼，這件事裡，這是她最想不通的地方。

“對。”

助理肯定地回答。

明素滿腦袋問號。

她已經在懷疑自家師父把師門什麼秘籍絕學之類的東西藏起來沒讓她學到。

“兄弟，你知道是為什麼不？”

明素頭伸到副座邊，問這個隻有她能看見的，正在捂著自己肚子默默哭泣的男鬼。

男鬼把頭搖得比電風扇還快，生怕自己一個不小心又觸怒到了明素，再挨一頓打。

助理握在方向盤上的手又抖了一下，車向旁邊漂了一下，明素的頭差點磕到車座上。

“剛剛車子好像磕到石頭了，不好意思，明小姐。”

市區的路上哪裡來的石頭？

某一瞬間，明素福至性靈，“想不想看到你副駕上的鬼長什麼樣子？”

車又向旁邊猛地漂了一下，幸好這次的明素早有準備，坐得穩當。

“不想。”

助理的語氣裡透露著絕望和崩潰。

“哦。”

明素也不勉強，靠到車窗上，閉上眼休息。

“明小姐，真的可以嗎？不會有什麼後遺症嗎？”

助理小心問道。

害怕又好奇。

明素輕笑一聲，無名指指腹抹到助理的眉心上。

他隻覺得自己的皮膚上好像又什麼液體的觸感，正想要問明素個究竟，餘光卻突然瞟到副駕上有一團縮在一起的黑影。

“哧啦——”車被刹住。

因為慣性作用，明素的頭這次真的磕到了車座上。

這啟示我們，坐後座也要係安全帶啊喂！

“嘶——助理，我這顆聰明的腦子出事了你們星鏈負責嗎？”

明素陰惻惻盯著助理。

但此刻助理根本聽不見明素說的任何一個字，他隻是僵硬地，無助地轉過頭，看著副駕上那團因為慣性啪嗒一下摔到汽車出風口上，又啪嗒一下掉回車座上的黑影。

哈哈，看清了，是個人形的黑影呢。

那一刻，他連自己下輩子投胎的事情的想好了。

“小黑，給人打個招呼。”

明素笑了。

那團黑影默默舉起手臂，搖了搖。

“你……好……”

不，他現在不是很好。

助理麵目僵硬一腳踩下油門，那鬼影一個慣性啪嗒摔在椅背上。

哦，還有明素也是。

“明小姐，堅持一下，我們馬上就到醫院了。”

也不知道是在安慰明素還是在安慰腦中一團漿糊的他自己。

有些東西，看見，反而也就沒那麼害怕了，更何況副駕上的鬼……兄弟礙於明素的威懾，隻敢把自己縮成一團，儘量減小自己的存在感。

助理用上了平生最謹慎的態度，把車平安開到了醫院的停車場。

“明小姐，我腿有點僵硬，恐怕暫時不能帶您上去了，江先生在五樓的VIP病房，隻好麻煩你自己上去了。”

一句話說完，助理鄭重強調，“帶著副座上的兄弟。”

明素打了個哈欠，點點頭，隨手一抓，那一團黑影就乖乖被提在了她手上。

看著明素真的走了，助理終於長舒一口氣。

不多時，他突然想起來什麼，撥通一個電話，“麻煩幫我預約一下心理谘詢師。”

五樓。

五樓隻有一間VIP病房，很容易找到。

明素敲了敲門，聽見裡麵的聲音。

“進來。”

病房裡的人被江望戟提前請出去了，這時候，就隻有一個身上插著儀器的代言人，和手貼在代言人腦門上的江望戟。

明素一進門，下意識往病床的床尾看了一眼。

“怎麼，是……有東西嗎？”

他從明素一進來，目光就全部放在她身上，自然不會錯過那似有深意的一眼。

明素把手上提著的黑影像丟垃圾一樣丟在地上，看著自己手上淡淡的黑氣，彆扭得很。

靠近江望戟在他的西服上擦了兩下手，心理總算舒坦了。

“你想看嗎？”

明素看著自己已經結痂的無名指指腹，有些心疼地小心把血痂扒掉，血液慢慢從傷口的地方滲出來。

“想。”江望戟沉聲道。

目光也落在她的手指上。

很想把那點血跡擦乾淨。

“把頭低下來。”

明素扯著他的西服下擺，拉近距離。

她的手指，愈加靠近那張臉。

明素無法反駁，江望戟確實長得很好看，優越的身高，逆天的長腿，還有這張稱得上郎豔獨絕的臉。

一看見他，仿佛就看見了姚鼐筆下泰山裡那場漫山的雪。括弧，不說話氣人版，括弧完畢。

偏偏這樣的人，還有難以企及的智商和商業天分。

所以……明素決定多給他抹點血，讓他多被鬼嚇一會兒，嘻嘻。

可是她的手指才撫上江望戟眉心時，變故突生。

“嗷！”

手指上突如其來的疼痛和灼傷讓明素麵色一變，下意識後退兩步，在空氣裡甩了幾下。

灼熱依舊沒有消失，血液“滋滋”地變成氣體和覆住傷口的血痂。

江望戟的臉上，隻有眉心處留下一滴血，像極了一顆點在眉心的朱砂痣。

“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