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雨蝶沒想到時隔多年再次遇到肖祁居然會是在醫院的精神科。
周六，醫院的病人總是會比其他時間的多一些。病房外麵的走廊上站了許多病人的家屬和一些辦理住院的病人，因為過於擁擠，伴隨著吵架和哭泣的聲音，場麵十分混亂。
精神科相比於其他的科室的嘈雜就顯得比較冷清了。
精神科位於醫院的最高層，裡麵住著一些精神病患者，大多數患者都是瘋癲的狀態，偶爾也會有一些其他類型的患者住在裡麵。醫院對於精神病患者的管轄並不嚴苛，他們除了不能離開這層樓至於病人去其他病房醫院的醫生並不乾預，因此走廊上時常會出現瘋癲的病人。
為了方便病人的管轄，醫院的心理谘詢室與精神科室在同一樓。
顧雨蝶深吸一口氣後，走出來電梯，來到了心理谘詢室的門口。
咚咚咚
“進來”一道清脆的女聲傳來，顧雨蝶心裡麵一喜，便推門進去了。
房間裡，靠牆的左側擺滿了一些玩具和書籍，右側放置著一張桌子，桌子上放置著一台電腦和一盆蝶戀花，一位年輕的女醫生正靠在桌子上整理文件。
“小蝶，你來了”餘歲歲看清來人後便停下了手中的活計，急忙站起身來招呼顧雨蝶。
“小蝶，你先坐這裡，我去給你倒一杯水”說道便指了指桌子前麵的椅子。
“我還以為你今天不來了呢，你平時都是九點半就到了，現在都下午三點了，你才來”餘歲歲說道便把倒好的水放到了顧雨蝶麵前。
“我…我有點事耽擱了”
看出顧雨蝶的不自在，餘歲歲笑了笑坐回了自己的位置。
“這段時間怎麼樣，睡眠質量好一些了沒”
顧雨蝶搖了搖頭。
“我一閉上眼就是那場大火，爺爺奶奶撕心裂肺的痛哭”顧雨蝶說著便想起來那日的場景，眼眶瞬間濕潤了。
“小蝶”
餘歲歲知道顧雨蝶經曆了什麼，自己想起都覺得十分痛心，更不要說顧雨蝶自己了。
“小蝶，我知道你心裡麵過意不去沒能救下爺爺奶奶，可是那不是你的錯，你若是身體出了事，泉下的爺爺奶奶也不會寬心的”
餘歲歲握住顧雨蝶的手繼續道“小蝶，我和爺爺奶奶都希望你能向前看”
外麵的走廊上，一個身穿黑色大衣的男子緩緩走到一間病房前停留，男子麵容俊朗，身材高大。值班的護士醫生還是頭一次見到這麼好看的男子來到精神科，紛紛議論了起來。
“你看，那個人長的好好看”值班櫃台的一個新來的年輕女護士對著身邊的同事道。
“是病人的家屬吧，長的倒是好看，從來沒見過來這裡見過自己的家人，裝模作樣的”聽著身旁的男同事說道，年輕女護士有些不悅道“你就是羨慕人家長的比你好看”
“哼，我羨慕他？”男同事憤憤不平的走到另一旁，不打算再和女護士說話。
男子在病房門外站了一會，做足了心理準備後便推門而入。
“疏梅，我的疏梅那去了，你幫我找找我的疏梅”隻見病床上坐著一個身穿病號服滿口胡碴十分頹廢的中年男人對著身邊的空氣喃喃自語道。
“你騙我，我剛剛還看見我的疏梅在那裡”男人說著手指向窗戶。
“剛剛疏梅還在那裡的”
“為什麼疏梅不見了”
男人說道便氣急的拿起手中的玩偶拍打著旁邊的空氣。
“你還我疏梅”
“說 ，你把我的疏梅藏哪裡去了”男人拍打的過於用力，手中的玩偶飛了出去落到了不遠處肖祁的腳邊。
“疏梅，你不要離開我，我錯了”
“你回來”男人無力的躺倒在床上哭喊道。
肖祁撿起剛剛掉落在地上的玩偶，拍了拍玩偶上的灰塵，邁開腿走到了床邊把玩偶遞給了這個頹廢的男人。
男人看見有人來到自己麵前，便急忙爬起身來拉住肖祁的手臂問道“你有看見我的疏梅去哪裡了嗎？”
肖祁看著眼前這個男人與記憶中的父親相差的實在太大了，可就是這樣的一個人害死了自己的母親。
見這個陌生人緊緊盯著自己，肖隨氣憤道“你說話啊，我的疏梅哪裡去了，你還我疏梅”肖隨邊說邊拍打著肖祁。
任憑肖隨如何打在自己身上肖祁都沒有躲開，隻是靜靜的看著這個瘋子。
似是打累了，肖隨放下了肖祁的手臂，喘著粗氣坐到了床上。
肖祁看著自己的袖子，臉色不悅的把玩偶扔到一邊，伸手拍了拍皺巴巴的袖子直到歸於平整後，才停了下來。
“葉舒梅是你什麼人”肖祁說道便坐到了一旁的椅子上，一隻手搭在椅子的扶手上，玩弄著懷表，另外一隻手杵著下巴，姿態十分悠閒。
“葉舒梅，疏梅，她是我妻子”聽到葉舒梅的名字，肖隨眼中又透出了一些光亮。
肖祁氣笑道“她是你的妻子，你還知道啊？”
“你把她一個人晾在一邊去陪你在外麵養的小三的時候你知道嗎”
“她辛辛苦苦為了準備的飯菜你吃過嗎？”
“她產後抑鬱的時候你有在她身邊嗎？”
肖祁狠狠的盯著眼前自己那個名義上的父親。從小到大，都是母親一個人照顧他，他的這個父親從來沒有睜眼瞧過他，反倒是外麵養的倒是照顧的無微不至。
“我沒有”
“沒有”
肖隨捂著耳朵痛哭道“你是壞人，你快走，我不想看見你”
說道便爬到了床上的另一邊 ，蜷縮成一團的抱著自己小聲抽泣著。
“我幫你去你開了一些靜心安神的藥 ，小蝶”
餘歲歲拿著幾盒藥小跑到顧雨蝶身前
“這盒藍色的你一日吃一次一次一粒，這盒白色的你搭配著藍色著盒一起吃，也是一粒哈，我拿你的病曆去給你開了三片安眠藥，不要多吃 ，睡不著的時候晚上吃半片或者一片”餘歲歲仔細的交代著這些藥的用途和用量。
“記住了嗎？要是忘記了發信息問我”
“好”
因為還有病人餘歲歲就沒有送顧雨蝶了，交代好後，就返回了心理谘詢室接待其他的病人。
看著袋子裡的藥，顧雨蝶木訥的臉上露出了久違的一抹笑，好長時間沒有人關心她了。
提著手中的藥，顧雨蝶走進了電梯，正當電梯快要關上時，一道熟悉的身影出現在顧雨蝶麵前。來人見電梯快要關上便沒有按鍵，準備等待著下一趟電梯。
直到電梯徹底關上，那人的麵容徹底消失在顧雨蝶麵前，顧雨蝶緊緊拽著手中的袋子。
是他
等電梯到了一樓時，顧雨蝶出了電梯，但是她沒有立刻離開，她站在一旁等待著那人的到來。每一次電梯的停留，顧雨蝶都探頭看向裡麵，但是那人都沒有出現。
來來往往的人十分疑惑的看著顧雨蝶的舉動。
“媽媽，為什麼那個姐姐的頭發是白色的”一個剛剛從電梯裡麵走出來的小孩看著顧雨蝶的一頭白發，疑惑的問向拉著自己的媽媽。
“姐姐生病了，所以頭發才會變成白色的”女人溫柔的對著自己的孩子道。
“啊？姐姐好可憐”小女孩看著站在電梯門外的顧雨蝶同情道“媽媽，我可以把你給我買的積木送給姐姐嗎？”
“去吧”小女孩獲得了媽媽的準許，拿著手中的積木，小跑到了顧雨蝶身旁。
顧雨蝶感覺到自己的右手癢癢的，便低頭向下麵望去，隻見一個小女孩一隻手摸著顧雨蝶的右手，小女孩察覺到頭上的目光於是便抬起頭對上了顧雨蝶的目光，臉上露出了一抹明媚的笑容。
“姐姐，你好漂亮”小女孩看清這個白發姐姐的臉後，感慨道。
從來沒有人誇過她好看，聽小女孩這麼一誇，顧雨蝶的耳間瞬間紅了起來。
“謝謝，你也很漂亮”顧雨蝶溫柔的扯出一抹笑容。
“姐姐你在這裡是因為生病了嗎？”
“嗯”
“姐姐，我外公也生病了，但是外公已經快痊愈了，我相信姐姐也會好起來的”
聽到小女孩安慰的話語，顧雨蝶心裡泛起一陣漣漪，如春水流淌，一股力量源源不斷的充斥著自己的心頭。
“謝謝你”
“這個給你”說道小女孩把自己手中的積木禮盒塞到了顧雨蝶手中。
“姐姐，這個送給你”
顧雨蝶本想還給小女孩，但她瞥見不遠處一抹白色的身影，隻見那名女子對她笑了笑然後點了點頭。
顧雨蝶愣住了。
小女孩在送完積木後，便轉身跑向自己的媽媽，媽媽誇了小女孩後，小女孩十分高興的抱了抱這裡的媽媽，便和媽媽轉身離開了。
顧雨蝶呆呆的看著手中的積木禮盒，久久愣在原地 ，心裡麵充斥著一種不一樣的情緒，跟和爺爺奶奶在一起時一樣。
走出了醫院，顧雨蝶拎著手中的東西心裡麵彌漫著開心，今天的天氣十分晴朗，馬路邊站立著一整排的白楊樹，陽光灑落在每篇樹葉上，使得每片樹葉上都印上了金黃色的光輝，來往的車輛在靠近醫院都減速慢行了，時不時會聽到汽車鳴笛的聲音。
這時對麵的燈變成了綠色，顧雨蝶跟著等待過馬路的一群人走了過去，來來往往的人，有說有笑的走著。
顧雨蝶剛好走到對麵，剛剛亮著的綠燈變成了紅燈。
顧雨蝶順著路的一側走去，不知不覺中，前麵出現了一個咖啡店。
這家咖啡店應該是才開的，外麵放置著一些色彩奪目的花，裡麵的裝修偏複古風。
顧雨蝶走了進去，找了一個透過玻璃可以看見外麵景色的地方坐下。
服務員看見來人後，便拿著單子走到顧雨蝶身邊介紹道“美女，我們店新開業，一杯半價這是我們店的主推”說著便把手中的單子遞給了顧雨蝶。
顧雨蝶看了看這個單子，隨便點了一杯，便靜靜的杵著下巴看向外麵的花朵。
很快，服務員便把咖啡送了上來。
“美女，請慢用”
“謝謝”
顧雨蝶拿起杯子喝了一口，表情扭曲到一起。
好苦
“帥哥，你要喝點什麼？”這時服務員的聲音再次響起。
顧雨蝶抬頭望去，心裡一緊。
是他
一瞬間，喜悅充斥著心靈，她就知道她剛剛沒有看錯人，就是他。
肖祁隨便找了個位置坐下，點了一杯拿鐵，這時手機鈴聲響起，他看了一眼便把來電掛了。
肖祁的長相吸引了許多女生的目光，但他總是那麼坦然自若，麵對什麼情況都有種勝券在握的感覺。
“帥哥，方便加個微信嗎？”
這時顧雨蝶前麵一桌的兩個女孩來到了肖祁麵前問道。
肖祁似是在想什麼事，沒有注意到眼前人，這兩個女孩尷尬的再次問道“帥哥，方便加個聯係方式嗎？”
這一聲比剛剛的那聲還要響亮，肖祁的思緒被拉了回來。
“不好意思，不方便”肖祁冰冷的聲音傳來。
兩個女孩尷尬的離開了這個咖啡店。
他還是那樣不近人情。
去啊，上去告訴他
顧雨蝶一遍遍的在心裡麵催促自己，但身體卻未向前移動半步
顧雨蝶，你可以的。
就在顧雨蝶起身時，肖祁已經站起來走出了咖啡店。
顧雨蝶付了錢急忙追了上去。
“肖祁”
肖祁沒走幾步就聽見身後有人喊他，他停下腳步準備轉身時，一道人影便從背後跑到了他前麵。
看清人後，肖祁的臉上閃過一絲驚訝。
“是你”
一家飯店內
一個滿頭白發的女子和一個十分英俊的男子坐在餐桌上，女子長的不賴，皮膚十分白皙，此刻正值夏日，女子的臉頰泛著紅暈，而男子從始至終都是一副生人勿近的樣子，隻有在女子和他搭話的時候才會回應。
“我聽我們班上的人說，你這幾年出國了”顧雨蝶問道。
“是”
“是發生了什麼事嗎？”
“家裡麵遇到點事，我不想待在這裡，索性出國，得個清淨”肖祁淡淡的開口道。
“你呢，還好嗎？”
“我…”顧雨蝶猶豫道
“沒事，以後我大部分時間都在國內，你有什麼事都可以來找我”看顧雨蝶的欲言又止，肖祁開口道。
是顧雨蝶提出請肖祁吃飯的，所以她選擇的地方隻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小餐館，本以為肖祁會嫌棄，但是他從始至終臉色都沒有一絲不悅。
“你變了好多”
“嗯？”肖祁剝蝦的手一頓，看著顧雨蝶道“人都是會變的，這很正常”說道便把麵前碗裡的蝦推到了顧雨蝶前麵。
“吃蝦”
“謝謝”
吃完飯後，肖祁提出送顧雨蝶回去，顧雨蝶也沒有拒絕，坐到了他的副駕駛位上。
“我剛剛看見你手裡麵一直拿著一個積木禮盒，看著倒像小孩子的玩具”
“這個是剛剛在醫院一個小孩送我的，她們人很好”想到當時的場景，顧雨蝶臉上洋溢出一抹微笑。
肖祁餘光瞥見顧雨蝶臉上的笑容，沉默道“你生病了？”
顧雨蝶沒想到他會這樣問，心裡麵頓時慌亂無比。
“我…沒事，就是有點感冒而已”說道便拿手蹭了蹭鼻頭。
本以為作好被拆穿的打算，但肖祁一句話都沒有說，隻是默默的開著車。二人一路上心裡麵都裝滿了心事，除了聽見汽車疾馳的聲音，二人沒有再說什麼，空間裡麵陷入了沉靜。
“就在前麵路口左轉就到了”
不多時，汽車平穩的停在了一個破舊的小區門口。
“你就住這裡？”肖祁倒是沒想到，這麼破爛的地方也會有人住。
“我爺爺奶奶不在了，我平時一個人沒啥錢還要看病買藥，就隻能住這樣的地方”顧雨蝶說出此話後，才反應過來自己說多了。
“你生了什麼病？”肖祁認真道。
看著肖祁的眼神，顧雨蝶似是要被看穿一般，腦海中又閃過之前的畫麵。
“對不起”顧雨蝶說了這句話便緩緩的蹲下身捂著頭痛哭。
肖祁倒是沒想到顧雨蝶會有這種反應，頓時心裡一慌。
“你怎麼了？”
說道便半跪在顧雨蝶麵前。
“對不起”
“對不起”顧雨蝶除了哭泣聲就隻是一直在說對不起。
她到底經曆了什麼。
哭了許久後，顧雨蝶才緩過神來，緩緩抬頭看向身前的肖祁。
看著顧雨蝶哭的有些腫脹的眼前，肖祁心情複雜道“我送你上去”
顧雨蝶所處的這個小區很老了，基本上都是一些老人在住，每棟樓麵前都種植著一些蔬菜，顧雨蝶住的是第十棟，樓道裡麵沒有電梯，隻有幾盞昏暗的燈光亮著，爬到第三層，顧雨蝶拿出鑰匙，打開了這種老式的門鎖。
肖祁跟著顧雨蝶走進了屋子，雖然小區破舊，但是屋子內卻裝修的挺好的，所有的物品搭理的井井有條，十分整齊有序。
“我家裡麵除了我沒人來過，沒有其他的拖鞋，你就這樣吧，你先坐，我去給你倒杯水”
屋子裡麵的客廳不大，擺放的東西也不多，除了沙發和茶幾，還有一台投影儀，其他的什麼都沒有，沙發很寬廣，是足夠讓人躺下的寬度，上麵堆積著幾步書，肖祁坐下後，拿起了最上麵的一本書翻開看了幾眼，便又合上放了回去。
“我家裡麵比較寒酸，什麼都沒有”說道顧雨蝶便把手中裝滿水的杯子遞給了肖祁。
肖祁接過水杯後，喝了一口，就把水杯放到了茶幾上。
“你剛剛怎麼了”肖祁問道。
顧雨蝶不急著回答，隻是先把肖祁身邊的書放到了沙發上的另外一邊，弄好後，便坐到了肖祁的身旁。
“你出國的五年裡，我經曆的很多”
“家中起了大火，爺爺奶奶喪生在那場大火之中”
“後來我就時常夢到那場大火，爺爺奶奶痛苦嚎叫的聲音一直出現在我的腦海之中”
“明明就差一點啊，就差一點，我就能回去見到他們”
顧雨蝶說到此，聲音有些顫抖。